看著眼前這間破舊敗落的凋敝房間,黑衣男人沉默片刻,然後款步而入。
「轟」的一聲,房間裡爆發出巨響,無數的木屑如爆炸噴濺的火星般自房間中炸出,整個房間裡霎時間泥沙俱下,布滿蛛絲的磚瓦上紛紛掉到地面上,摔成碎片。
然而只是這樣而已。
黑袍男人有些意外,聽著那聲沉悶的「吱呀」聲,有些意外地皺起了眉,天便越發的如濃墨般漆黑了。
他蹲下來,伸出右手,食指在粗糙的潮濕地面上用力一按,便按出一個深坑,但出乎意料的是,裡面並不是深深的洞坑,而是……一面石板地面。
看到這面石板,黑袍男人不再猶豫,袍袖猛地動了起來。
烏雲翻滾起來,遮住了那座遠山。
與此同時,房間下的那層數十年加固的封印,忽然轟然破碎,一陣巨大的沉悶碰撞聲自地底傳來,開始在地底下蔓延,仿佛末日的低沉呢喃。
黑袍男人看著被破壞的封印石層以及通向地底的那條幽幽的石階,漠然地走了下去。
……
……
兩旁都是幽冥地獄中的鬼火,蒼白如舉著火把的幽靈,看起來很是陰森恐怖。
靠近石階的囚室里,幾個囚徒有些驚惶地抬起頭,看著很是瘋癲和可憐。
是的,這般模樣,如何不叫人可憐?
披散著頭髮,神色如同地獄裡看到審判他們的天神的那種驚恐,身形瘦削得不成人樣,眼窩和臉頰都深深凹陷下去,破舊的囚衣上都是發黑的血跡,看著很是噁心,更多的是慘不忍睹。
然而黑衣男子沒有看他們一眼,袍袖一揮,一道狂暴的真元霎時間開出了數蓬猩紅的血花和血霧,有如黑衣男子那猩紅色的恐怖雙眸。
黑衣男子一直行走著,沒有歇下來,似乎是有目的而來。
他走了大半個地下天牢的路,也染紅了大半個地下天牢的路。
鮮艷而可怕的血紅色,直到最深處的一間最潮濕陰冷的囚室方才消失。
那是天涼城軍方天牢關押最重要囚犯的囚室。
黑袍男人隔著鐵欄,漠然地看著囚室里那個正面向石壁的陰鷙文士,平靜地沉默著,只是右手輕輕地推了一下那道鐵門,那道看起來牢不可破的堅固鐵門,便這樣碎為鐵塊。
陰鷙文士轉過身,露出一張慘白如魔界山巔積雪的臉,在冥冥的昏暗如豆的的燭光下,很是森然。
吞雲魔將。
黑袍男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沒有說什麼,只是猩紅色的雙瞳中閃爍著暴怒的光芒,在那盞豆油燈下的燈光映照下,陰森可怕得嚇人。
吞雲魔將有些顫抖地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直裰,身上用來禁錮住真元運轉的腳鐐和手銬寒光閃閃,煞是逼人。
黑袍男人冷冷看著他,拂袖而去。
吞雲魔將卻是沒有一絲忿恨,緊緊跟隨在黑袍男人身後,神色畢恭畢敬。
不一會兒,空曠的天牢裡便迴蕩起了二人的腳步聲。
這是天涼城軍方第一次有囚犯逃脫,也是最後一次。
因為就在二人登上台階之頂時,黑袍男人忽然右手手心中運起了一團黑色的真元。
於是,天涼城軍方數十年來自認為最堅固的天牢,便這樣消失在漫天黑色的魔光之中。
……
……
北涼郡守蘇定有些憂慮的站在城頭上,望著城下氣勢洶洶,主帥正在罵陣的趙兵,忽然喟嘆了一聲,右手一揮,數十位手中緊握著弓弩的弓兵站在挺身上前,引弓待射,白羽箭的箭頭在陽光下閃著冰寒的光澤,皆是上等的神弩箭。
這麼多年來,大晉國與大趙國的戰爭從未真正停止過,即使是十三年前的那場最美麗的春季,那依然不是屬於完全和平的春天,然而所謂君王一怒,伏屍百萬,對於遠離戰場的王座上者,所認識到的戰場,只有戰報上冰冷的數字和輸贏罷了,至於一將功成萬骨枯,邊庭流血成海水,又有什麼關係呢?
而神弩箭,便是抵禦趙兵的主要武器,一根神弩箭,在這種驚心動魄的戰場上,往往代表著一根生死線。所謂的「苟能制侵陵,豈在多殺傷」其實早已變成了一句無力的空話。
蘇定有些悲涼,這麼多年來沙場上的浴血和武器的冰冷已令他的心裡嚮往著家庭的溫暖和溫馨,然而如今狼煙烽火起於守城之外,又有什麼資格讓他苟且偷生般地回到家院之中,含飴弄孫呢?
如今唯有全力殺敵,平定烽煙,方能夠於沙場喋血之中回到家院之間,蘇定心中想著,再不做任何猶豫,抽出佩劍,寒光四散的劍鋒割破空間,劍尖直指城下趙兵,沉聲道:「眾將士各自運轉全身真元,帶好武器裝備,靈符,騎兵先出城迎戰,弓弩手射箭!」
震天動地的殺聲和兵器碰撞聲不絕於耳,城前的空曠原野上立刻捲起漫天煙塵,無數匹馬,無數個戰士在一起廝殺著,在捲起的煙塵中,也有許多蓬血花和血霧,對峙的危急局勢開始愈來愈激烈起來。
在戰場上,躺著很多具僵硬的軀體,有人的,也有馬的,是的,人類彼此間的戰爭,也需要其他種類的鮮血增添慘烈的光彩,以此彰顯人類自身的強大以及戰爭的壯麗。
在戰場中,從來不乏錯殺的現象,這不是因為殺紅了眼看不清楚友軍與敵軍的緣故,而是因為同個族類之間的生死決殺已經讓他們麻木了,說來可笑,人類對戰魔族也沒有互相殘殺那樣奮力,似乎人類天生便是互相殘殺的種族。
最初所擺出的陣型早已經散亂不堪,在這樣的戰場裡,其實更多依靠的是自身的實力,就像許多強大的力量個體聚集在一起,便會成為更加強大的團體,但如果散落的話,便只能靠自己孤軍奮戰,靠自己的爆發力量,以及……靠自己手中的保命手段。
比如此時正在黑壓壓的騎兵潮流之間,一個面對著兩位手執長槍的騎兵的大晉國少年步兵。
少年步兵看著眼前殺意逼人的兩名騎兵,再沒有猶豫,略顯稚嫩的青澀眉眼間閃過一絲堅毅,然後,他用力地捏碎了左手中緊握著的那張風雷符。
……
……
戰場上空晴空萬里,碧藍如洗,似乎一點兒也沒有受到下方喋血戰場的影響。
忽然,風起雲湧,似欲起大風。
接著一聲巨響,平地起驚雷。
春天的戰場上,霎時間風雷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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