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為侵 93.【倒計時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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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腹為侵

    &

    中午一家子一起吃飯, 柏律讓點點坐到自己腿上, 要是以前,小傢伙肯定忙不迭地蹭上去了,但現在點點只是笑了一下,有點羞澀地忸怩著:「爸爸,人家已經十歲了。」

    柏律有點意外, 轉而一笑, 「明明還是小不點, 快, 過來爸爸這裡。」

    點點眨巴著眼睛,往謝雋廷那兒瞅了一眼,發現他的謝叔叔並沒有任何不悅之色, 於是立刻就跳下自己的凳子, 呲溜一下鑽進柏律懷裡。

    柏律摸著孩子細軟的頭髮, 順便也感受了一下小不點的重量, 嗯, 點點長個也長肉了。

    &爸,過幾天謝叔叔要帶我去德國, 你也一起好嗎?」

    點點的眼睛圓溜溜的很大, 那麼充滿希冀地看著柏律,真是讓他動容。

    柏律短暫地停頓,但還是說:「下周……我要陪你舅舅去醫院,沒法跟你去國外。」

    說完這句,他又趕緊用餘光瞟了瞟謝雋廷的臉色。

    糟糕,謝少爺的臉色有點沉,雖然並沒有說話。

    點點說:「謝叔叔說,你以前就跟他去過,這次我想爸爸跟我們一起。」

    柏律苦笑了一下,只是摸了摸孩子腦袋以作安慰,沒有多言,怕被謝雋廷聽出端倪。

    如果不出意外,點點和謝雋廷離開的那幾天,就是柏律遠走高飛的絕佳時機,他料想的一點都沒錯,下午就收到喬易的郵件和一系列日程安排,正是謝雋廷離開的當天,他們也就飛走,所以喬易囑咐他,這幾天表現乖點,別讓謝少爺起疑心或是加重防備。

    柏律跟點點兩個人邊說邊吃,速度自然就慢了很多,謝雋廷吃完後就先離了席,柏律看著他的背影,發現他沒有再去書房,而是去了樓上,應該不是在主臥就是在三樓。

    他放下心,把視線收回來,開始慢慢給點點夾菜。

    原本以為謝雋廷既然都上樓去了,那應該下午不會走,結果謝少爺去臥室就是換衣服來著。

    柏律看他穿了一整套黑色的正裝還打了領帶,便問:「你下午有事?」

    謝雋廷點頭。

    &哪?」

    &院。」

    柏律疑惑,「去法院幹什麼?遇上什麼麻煩事了嗎?」

    &什麼。」

    &底發生什麼事要去法院?」

    謝雋廷本來不想多說的,但柏律孜孜不倦地問,他就略微回答了一下。

    &奕揚的案子。」

    柏律這下就懂了,整個人也瞬間寂靜下來,沒有再出聲。

    謝雋廷拿起車鑰匙準備出門,柏律這時候跟上去,在他背後說,「我可以一起嗎?」

    腳步停頓,謝雋廷轉過身,看著他。

    柏律走到他跟前,「說到底也是我的案子,可我一次都沒去,現在想過去看看。」

    謝雋廷點了一下頭,柏律立刻換好鞋子一起跟上。

    庭審當天,所有人穿正裝,柏律沒穿本來是不讓進的,法院的人看在他是謝少爺助手的份上,賣了個面子勉強讓他進去,礙於服裝原因,倆人沒法坐在前面,只能在最後一排。

    進行到中間環節,謝雋廷得上去一下,柏律就坐在下邊遠遠地看著他。

    這個法院倒沒那麼森嚴,不管是外觀還是內部,構造風格跟教堂很相似,而端正肅穆的眾人仿佛就是婚禮的見證者。事實上,舉行婚禮的禮堂跟法院的確沒什麼兩樣,都是鄭重授予一段契約法律效力或是一個裁決,只是前者被鮮花和祝福淹沒,讓人看不見它的嚴肅凝重,而後者,沒有任何感情的掩飾,底子裡那份沉重自然就顯現出來。

    柏律這麼看著謝雋廷,慢慢地,竟生出一種極為複雜的情緒。

    復仇的意義在於,法律無法對那些令人深惡痛絕的違背或背叛者們起到應有的效力,他們歹毒地傷人卻逍遙法外,譚沐暗地裡損害了他父親的性命,這個噁心的女人違背了生命的可貴,活該被狠狠報復;可他自己背叛過感情,是否也該被報復?

    謝雋廷做了,但好像又沒做徹底。其實柏律希望八年前謝家對自己能夠再狠,最好被折磨得神志不清鮮血直流最後甚至死掉。

    大多數人都希望自己牢牢占據道德制高點,好像這樣就能毫不留情面、肆意地對人索取、笞韃——所有一切都顯得暢快和理所當然了。但柏律卻覺得,恰恰相反,站在制高點的人,不想拿石頭肆意地砸下去,這樣,反而才是難得的。

    可惜,他自己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機會。

    謝雋廷下來之後,柏律也靜默了片刻,隨後從口袋裡拿出兩個東西,放在自己掌心,然後把那隻手挪到謝雋廷腿上。

    謝雋廷低下頭,不期然地竟看到了一對素銀戒指——就跟原來的一模一樣。


    它們安靜地躺在柏律的掌心裡。

    柏律還是看著正前方,但一側的嘴角卻微微上揚。

    他察覺到謝雋廷久久沒有動靜,便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發現對方正低著頭,眼睫微垂。

    柏律輕輕笑了笑,拿起其中的一枚,然後又把謝雋廷的左手抓起來,刻意停頓幾秒,給這種美好的時刻留出片刻空白,然後用拇指和食指拿著戒指,輕柔地套在了謝雋廷的手指上,無名指。然後一點點、慢慢地推到指根。

    大小正好。

    這才是柏律最熟悉的戰術,既然知道這個人喜歡自己,其實對付起來就已經簡單很多,這時候硬碰硬不停地消耗對方愛意反而是愚蠢的,真正的必殺技是愛情和溫柔,只要甜言蜜語地偽裝一陣子,讓他掉以輕心,最動情也就是最毫無防備的時候,再給出重重一擊。

    對付曾經的手下敗將而已,柏律有這個自信。

    —

    晚餐總是可以保持一種相對安謐的氛圍,柏律斟酌了下,覺得自己得探探底,於是開口道:「厭倦了嗎?」

    他們倆之間的對話有時候就是這樣,去頭掐尾,外人一頭霧水,只有他們兩個人很清楚。

    謝雋廷說:「我挺滿意,除了偶爾幾點。」

    看來這是回答不厭倦的意思。

    柏律虛虛地笑了下,「我記得第一次見面,你就折了我兩根指骨,隔三天後我說我喜歡你,當時你應該沒信,後來呢,你還是把我推開,說明也沒信。我喜歡我哥,這並不是愛情,是的,我現在自己也承認,但是你想過嗎,你對我,或許也是這種感情並不是愛情呢?所以……你總會有厭倦的一天,對不對,更何況你跟我之間已經經歷了這麼多……糟糕的事情。」

    謝雋廷頭都沒抬,只道:「繼續。」

    &你看來,你對我做的這些事,從八年前到現在,你有什麼感覺?經歷了這些之後,你認為還是感情嗎?」

    謝雋廷靜默片刻,抬起頭,看著他。

    &不理解愛情,也不想仔細辨別。不過我可以確定地告訴你,不擇手段地完成一件事,包括強制把人留在身邊,就足以把你原本的感情扭曲。」

    柏律看這架勢以為有戲,抿起唇說是,「任何感情想保持原樣都很難,除非把它裝到保險箱裡,不受任何摧折,既然已經扭曲,不如放……」

    話還未說完,就聽謝雋廷說不,「我喜歡強硬直白的手段,而且我希望所有事情都按原則來任何人都不許違背。柏律,你跟我已經結婚了,越不能讓你跑了,對我而言,看住你,就跟抓犯人一樣,是職責。你敢違背,我就敢不擇手段對付你,讓你乖得再也不敢放肆。如果我不喜歡強硬,那當長官幹嘛?」

    謝雋廷越往後說,柏律就越發感到震驚,最後,他怔忡地用力瞪著他,一時竟啞口無言。

    &有的是耐心陪你耗,不管是把你抓回來還是讓你懷孕,我都是喜歡這麼做的,柏律,你別忘了我是誰以及我說過的話,只要你敢逃,就別指望不折騰。」

    柏律頓時冷汗一冒,放在桌子下面的手也握緊了。

    謝雋廷覺得自己只是在安靜說出實話而已,這不是柏律主動問起的麼。

    他本人從來都沒意識到,但凡在這種時候,身上的氣場會前所未有的逼人。

    在柏律聽來,這幾乎就是脅迫和威懾——不止是柏律,在外人看來也都是這樣。

    謝雋廷抬眸一掃,那雙霧灰色的眸子波瀾不驚,柏律卻感到一陣冷意。

    &天去德國,跟我一起。」

    柏律突然有點慌張,「我、我明天得陪哥哥去醫院。」

    謝雋廷微微皺眉,讓柏律渾身一凜,低下頭不跟他對視,抿緊了唇。

    ——不會被發現了吧。

    看來得採取點措施。

    察覺到了柏律的緊張,謝雋廷接下來就沒有說話,讓人緩緩。

    手機突然響了,柏律拿起來一看,發現是柏禮打來的。

    接完這個電話,他推開椅子站起來,「我出去接我哥。」好像巴不得逃離這個氛圍。

    謝雋廷毫無反應,只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威士忌。

    柏律緊張地望著他,並不敢邁出步子。

    謝雋廷意識到之後,很慢地眨了下眼睛,略微輕笑道:「看我幹什麼,去啊。」

    柏律這才放下心,然後飛快地離開。

    人一走,餐廳便又安靜了。

    謝雋廷沉思片刻,問周凌:「我又把他嚇到了是麼。」

    &好說,少爺,」不過下一句話卻是,「反正你八年前就已經把他嚇慘了,也不差這一回。」

    謝雋廷看了他一眼。

    周凌攤攤手,「您本來就狠啊,我很同意那句話,不喜歡強硬,做長官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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