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桂雖然不通文墨,但只是不會寫詩詞歌賦而已。筆神閣 www.bishenge。com對於基本的兵書,他還是能夠看的懂的。
否則光憑武勇,他也得不到楊鎬、王之臣等文官的看重,而升任遼東總兵這一職位。
對於這時代的人來說,對於中國地圖的全貌是沒有完整的概念的,再加上武將很少有總攬全局的機會,因此眼界就小了些。
不過作戰經驗豐富的滿桂在崇禎的點醒下,立刻就揭開了他對後金戰略布局上的迷霧。
崇禎的提點,頓時讓他站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上,去看大明同後金之間的這場戰爭。
大明的文官們也許有一些人的戰略眼光並不比崇禎差,但是他們只是把武人當做戰爭的工具,是不會費盡心思的去解說,之間的戰略安排是什麼的。
比如楊鎬的四路出擊計劃,實際上並不是一個無能的方案。這個方案之所以看起來很白痴,那只是因為這個方案失敗了而已。
楊鎬只是分派了四隻部隊出擊的任務,並沒有讓這四路人馬的主官坐下來討論,如何完成這個計劃。
所以努爾哈赤才能各個擊破,因為這四路明軍的主帥都誤解了這個計劃的目的。
四路出擊的目的是不讓後金有機會跳出包圍圈,去攻擊明軍後方的瀋陽和遼陽。而他們的敵人並不是赫圖阿拉這座城池,是努爾哈赤率領的後金軍隊。
崇禎短短的一席話,讓滿桂頓時陷入了思考之中,不過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說道:「我們不能讓建奴毫無顧忌的去攻擊察哈爾部,建奴的西邊需要一個敵人。也許我們可以…」
滿桂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很快他就停頓下來了,因為他不知道要如何阻止後金去進攻察哈爾部。
在後金攻擊察哈爾部的時候,遼東軍出兵襲擊瀋陽,這個想法很快被滿桂否決了。年初後金進攻朝鮮的時候,遼東軍都沒能向瀋陽進攻,以牽制後金軍的行動。
那麼當後金進攻察哈爾部的時候,他又怎麼能讓那群驕兵悍將出動去進攻瀋陽呢。從薩爾滸到廣寧之戰,遼東軍已經被後金打的失去了野戰的勇氣了。
如果光靠他手下的那點家丁,大概還不夠給後金填牙縫的。想要勸說陛下提醒林丹汗注意,但是如果大明不出兵,光察哈爾部自己一樣擋不住後金。
而且以林丹汗糟糕的性格,恐怕還會以為這是大明有求於他,一定會藉此機會向大明提出賞賜的要求。
滿桂有些泄氣的說道:「察哈爾部和遼東之間交流不便,等我們收到後金進攻察哈爾的消息,恐怕已經大勢已去了。」
朱由檢雙手互握,身體向前傾的說道:「所以,我們需要一個和後金敵對的部落,守在大小凌河之間的區域。替我們擋住,不,應該說是作為一個預警,好讓我們知道後金的動靜。
順便也可以清理這塊區域內親近後金的蒙古部落,防止他們在後金繞道入侵大明時擔任嚮導。」
「陛下的意思是?」滿桂不由疑惑的問道。
「找到內喀爾喀五部的殘餘,支持他們在大小凌河之間駐紮下來,投奔遼東軍的蒙古人,願意回到部落去的以禮相送,願意留下的好好安撫使用,但是必須遵守大明的法律。」朱由檢如此說道。
滿桂還沒有說話,楊鎬已經贊同的說道:「陛下這是存亡繼絕,德布天下的壯舉啊。而且趁著這個機會,正好把那些心有異心的蒙古人從遼西走廊上清理出去,也正好消除了生亂的隱患。」
滿桂張了張嘴,終於開口說道:「臣謹遵陛下之命。不過這同建奴議和之事,臣還是希望陛下再慎重考慮一二。」
看到滿桂終於失去了強烈反對議和的意願,朱由檢心裡終於鬆了口氣。如果不能獲得遼東軍中大將的支持,議和的事情傳出之後,他對於遼東軍民的反應實在是殊無把握。
不過現在起碼他心中有了幾分底氣了,朱由檢認真的說道:「不管同建奴議和有什麼後果,朕都會坦然接受。不過朕想要說的是,朝廷和建奴議和,不代表遼東軍就不打仗了。
相反,對於遼東軍進行整頓的目的,就是為了要準備打仗。一切阻礙提升軍隊作戰能力的官員和制度都要革除,這必然會觸及到一部分人的利益,所以朕希望到時滿桂將軍你能控制住遼東軍的局勢。」
崇禎推心置腹的談話,加上老上司楊鎬在一邊的坐鎮,滿桂終於還是接受了遼東整頓軍務,及同後金談和的事宜。
就在崇禎同滿桂等人談話的同一時間,在順義縣縣衙之內,一群軍政大員也在緊張的開著會議。
前一天從治所遵化趕來的順天巡撫加右都御史王應豸,正坐在順義知縣的正座上看下方的文武官員們。
巡撫者撫軍安民之官也,這是一個軍政大權在握的,地方最高軍政長官。
順天巡撫管轄著順天、永平兩個地方的民政,統率著薊州、昌平、密雲、永平、霸州五道兵備,及順天、永平兩府境內的各處衛所,可以說是山海關至京城之間的最後一道防線。
但是隨著遼東事務的重要性不斷上升,薊遼總督已經無法再兼顧遼東、順天、保定的三地軍政,不得不在遼東專設經略一職,督師薊遼以分擔薊遼總督的職權。
駐紮在薊州鎮的薊遼總督,和駐紮在寧遠的薊遼督師就平分了原先薊遼總督的關內和關外的軍政權力。
如此一來薊遼總督就成了一個同順天巡撫多處權力重疊的機構,理論上薊遼總督應當管轄順天巡撫,但是地方事務應當歸屬於順天巡撫管理。不過實際上,總督府往往會越過巡撫,直接向地方官員下達了命令。
這麼一來,順天巡撫除了遵化城及有限的幾個地方之外,就無法再正常行使自己的權力了。
現任的薊遼總督加兵部尚書銜閻鳴泰,是直隸清苑人。他是因為魏忠賢而被重要的,因此對魏忠賢諂諛非常。每陳邊事,必頌功德,於薊、遼建生祠,多至七所。其頌忠賢,有「民心依歸,即天心向順「之語。
等到崇禎登基,魏忠賢下台之後,閻鳴泰做事頓時變得非常低調起來。他大約也知道,他在魏忠賢面前表現的太過於忠誠,現在想要調頭也難了。
皇帝處置了魏忠賢,雖然可以放過朝中其他人,但肯定不會放心他們這些地方上掌握兵權的守臣。
為了主動釋去皇帝的疑心,閻鳴泰不僅主動上表懇求回鄉養病,對於軍事上的事也開始特意避開,因此順天巡撫王應豸,才能撈到這個平定聞香教叛亂的功勞。
和閻鳴泰的識時務不同,王應豸卻是一個看不清時務的糊塗官僚。
同樣是依靠吹捧魏忠賢上台的他,是山東掖縣人,性格吝嗇貪財,且心胸狹隘,對待士卒苛刻。
魏忠賢下台之後,他自覺自己吹捧魏忠賢的事都不是什麼大事,所以也沒有會被秋後算賬的感覺。
當京畿附近聞香教變亂之後,接到消息的他,第一時間就想帶著遵化的軍隊西去平亂,不過皇帝的命令硬生生的按住了他想要立功的迫切心情。
當崇禎最後發布命令進行平叛時,功勞已經被昌平都督和營州屯衛所獲取了。
不過閻鳴泰不願沾手京畿民變的心態,終於還是讓王應豸得到了一個謀劃方略的功勞。
這場從順義開始發生的民變,把順義、平谷、三河之地的士紳豪族幾乎清洗光了。
這幾地的士紳豪族不是成為了民變的主事者,就是成了變民軍所劫掠的對象。
民變的平息就同民變的發生一樣突然,原本聲勢浩大的變民軍,在錦衣衛派出的奸細說服之下,變民軍的幾個首領胡七、趙成反水,在變民軍內火拼了一場,隨即引來官軍剿滅了變民軍的主力。
興沖沖趕來順義接收勝利果實的順天巡撫王應豸,馬上就發現自己似乎掉入了一個泥坑。
那些兵敗後被捆送給官軍的聞香教逆首,一個個都死活不承認自己是聞香教叛逆,也不是什麼民變的主謀。
王應豸稍稍查了查這些人的背景,發覺他們都是當地的縉紳豪族,有兩人還是三代宦門。
王應豸總覺得這事有些蹊蹺,但是看著他左手堂下坐著的以錦衣衛領頭的武官們,他明智的掩蓋了這些疑點。
不過有些事情,他卻無法向這些錦衣衛低頭。看了眼知縣大堂上一言不發的官員們,王應豸終於皺著眉頭對著許顯純說道。
「許百戶,這順義民變既然已經平息下去了,自然就應該進行安撫百姓之事了。
那些聞香教叛逆的家產田地,你可以先暫時扣押。這些因為被變民侵害洗劫的,良善之家的家產、田地,你究竟有什麼理由扣下,不許歸還?」
在京城以內許顯純也許還會小心行事,出了京城之後,他就已經沒什麼畏懼的了。
作為皇帝親軍的錦衣衛,雖然沒有皇帝的命令就不得擅自離開京城,但這也意味著,一旦他們奉命離開京城,就成了皇帝的代表。
有這麼一層保護籠罩在身上,許顯純基本就不懼地方上的官員,即便是巡撫、總督一級的封疆大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