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僕寺原本就是一個清冷的衙門,大多數在太僕寺任職的官員,不是過度就是在這個衙門混混日子的。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且太僕寺雖然看似沒有什麼權力,但是掌管全國馬政這一權力,已經讓太僕寺的官吏們吃用不盡了。
從官辦養馬場到官馬民養,接著又變成繳納折色銀,都是這些太僕寺下屬官吏們推波助瀾之下,形成的弊政。
對他們這些下屬官員來說,進入太僕寺基本上就沒什麼希望再出去了。因此怎麼從馬政上撈錢,就成了他們當官的唯一目標。
太僕寺只有這一項主政,其他掌管皇帝車架的事務不過是小業而已。
如此專業化的結果就是,太僕寺和其他各部之間的聯繫並不深刻。
因此當崇禎提議廢除太僕寺的時候,並沒有多少文官站出來反對。
而太僕寺的業務被被分入兵部、戶部和五軍都督府後,這等於是把原來太僕寺官員應得的好處,分給了這三個部門。
除了五軍都督府之外,兵部和戶部都是大部,有了這兩個部門的支持,太僕寺反對的聲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而且年初時,太僕卿洪瞻祖奏陳馬政:「…萬曆十八年至今,戶部三十二借,共銀一百二十九萬九千九百八十六兩;工部十借,共銀十八萬七千五百四十兩;光祿寺、順天府各一借,共銀四萬兩。近奉藩封,另札一萬八千金…」
這封要求各部歸還借銀的奏章,除了讓他被外調出京之後,也讓太僕寺和各部之間的關係陷於緊張。
崇禎廢除太僕寺的決定,讓這些部門內的某些官員鬆了口氣,既然太僕寺已經沒了,那麼這借銀當然也就不用歸還了。
郭允厚是最為支持崇禎這個決定的,如果把所有馬戶改成民戶,那麼戶部的收入將會大大增加,就算這個購買馬匹的錢糧以後成為了戶部的責任,也會讓他有足夠的國庫收入進行騰挪。
五軍都督府對於能夠插手馬政的權力,同樣深感興趣。安遠侯頓時出列問道:「陛下這新成立的五軍都督府後勤處,應當歸於那個都督府管轄呢?」
朱由檢想了想便說道:「這後勤處暫時不分類,五軍都督府不是在徹查各衛的錢糧發放事宜嗎?這後勤處就暫時和清查小組合一,先讓王世德代管。等到各衛錢糧發放事宜調查清楚之後,朕再做決定。」
太僕寺卿田仰神色黯然的退到了一邊,他剛接任太僕寺,這個部門就被撤辦了,這讓他心裡非常的鬱悶。
而且陛下撤辦太僕寺的由頭,居然還是他的上疏,這實在是太令他難堪了。
田仰想著,這要是回去官署之後,他指不定要被那些屬官罵成什麼樣子呢?
太僕寺的解散,固然讓某些官員大感欣慰,但是更多的官員卻感受到了危機感,自己所在的衙門會不會被皇帝以同樣的理由裁撤呢
朝堂上的官員正議論紛紛的時候,雲南道御史毛羽健出列上疏極言驛遞之害。
「當初張居正為相時,最嚴乘傳。當時每馬一匹,草料僅二十八金,每夫一名,工食銀僅七兩二錢。
到了今日,法紀盪盡,巧偽滋彰,兵部之勘合火牌有發出無繳進,縉紳競相假借,奸棍互相買賣,一紙洗補數番,一人往返數用,而一省之中兩院有牌,司道府有票,鄉官有帖,應付不一。
今日每馬草料銀加至百餘金,每夫一名加至三五十金。民生安得不蹙,國計安得不窮。請陛下宣諭,禁革諸弊。」
在崇禎發出了徹查科道官的業績之後,各御史都開始搜羅各省弊政進行彈劾上疏。
毛羽健監管的雲南,地處天南,少數民族眾多,和內地往來不便。且國初太祖命黔國公鎮守之後,雲南也基本上處於一個自治狀態。
在這種狀況下,雲南似乎就沒有什麼可供彈劾的資料,毛羽健又不屑於和其他同僚一般找些雞毛蒜皮的事上疏。
其實雲南最大的弊政就在於,黔國公鎮守雲南,對於土司的控制過於混亂。不過從陰暗處想,這也有些養賊自重的意味。
不過如果談論雲南土司治理的弊政,很顯然會激怒黔國公,這個勛貴之中唯一手握地方重權的人物。
毛羽健對於京城之內的勛貴從來沒放在眼中,但是對於黔國公還是忌憚三分的,要是因為他的上疏造成了雲南生亂,皇帝和執政大臣肯定會拋棄他,以安撫黔國公。
當代黔國公是沐英第十一世孫沐啟元,更是一個驕橫不法之人,因與雲南巡撫失和衝突,竟發兵包圍巡撫衙門,並「發巨炮轟之」,這樣的人物顯然不是毛羽健得罪的起的。
所以,毛羽健仔細思考之下就把主意打到了驛站上。作為兵部管理的驛站,地位低而且弊端也多。他再怎麼炮轟,相信也沒人站出來替驛站說話的。
剛剛召回京城的兵部右侍郎畢懋康上前說道:「驛站雖然歸於兵部管轄,但是車駕清吏司唯有郎中一員,員外郎一員,主事三人。且三名主事中,一名督理會同館,一名協助太僕寺收放馬價,及交兌馬匹,管理驛站者僅為主事一人。
大明驛站遍及兩京一十三省,人數不下數十萬,光靠兵部車駕清吏司去管理,恐怕很難理清。臣以為,主要還是應當依靠地方官員的自我管理,讓撫按官以及有關官員給與勘合時,細開姓名奏繳,不許自遣白牌,有違者當加以重治。」
「如果自律有用的話,那麼驛站就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大明驛站會通天下,僅僅用於軍情和朝廷政務的傳遞,也未免太過浪費了。
白牌、勘合火牌之濫發,歸根結底,還是民間有這個需求啊。朕以為,並不是所有的人盜用白牌、勘合,都是想要侵占朝廷的利益,主要還是因為方便而已。
一刀切的不允許任何人使用驛站,顯然不現實。就算是一時禁止了,到了最後還是會重新恢復原狀。
朕以為,在保證了軍務和朝廷公文的往來之餘,不妨把驛站多餘的運力開放給商民使用。以商驛補貼軍驛,既能減輕地方州縣的負擔,也不至於阻礙大明商民的出行往來。」
對於崇禎的想法,朝堂的上的官員們都覺得沒有問題,畢竟使用驛站最多的,還是他們的家人而已。兵部尚書王在晉出列說道:「如此一來,車駕清吏司的人手恐怕難以滿足驛站管理的需要,臣請增添車駕清吏司的主官。」
「對於數十萬驛站人員的管理,光增添幾個人手肯定是不夠的,而且車駕清吏司的地位太低,和其他部位不好協調。」朱由檢頓時就反駁道。
他說著就看了站在一邊默然不語的太僕寺卿田仰一眼,口中繼續說道:「正好這太僕寺剛剛裁減掉,正好可以設置一個新部門,專門管理這天下驛站的事情。」
原本無精打采的田仰頓時豎起了耳朵,準備聽聽皇帝對他們這些被廢的太僕寺官員的打算。
「就叫通商郵政部吧,官職設置和六部相同,太僕寺卿田仰轉為郵政部尚書,兩位少卿轉為左右侍郎。其他屬官的設置,田卿可以擬個扎子上來,朕確認之後,令吏部選官。」朱由檢平靜的說道。
廢太僕寺設置通商郵政部,讓之前一些同情太僕寺官員的大臣們,心裡終於鬆了口氣。
對於崇禎的這個行動,他們更覺得像對田仰的一個補償。原本就沒有地位的驛站,就是兵部自己都不看重。
由於各地官員濫發白牌,導致驛站一直虧損嚴重,每年兵部都要貼進去幾十萬兩白銀。
現在能把這個包袱甩出去,王在晉頓時住嘴不說話了。兵部的其他官員,也只有右侍郎畢懋康遲疑了下,還是上前說道。
「陛下,驛站涉及到朝廷和地方之間政令往來,也關係到邊地軍情的及時匯報。若是管理權力從兵部移出,會不會今後造成阻礙中央和地方,朝廷和邊軍之間的聯繫呢?」
朱由檢看了看左右,發覺只有這位畢懋康一人在堅持,其他人並沒有想這麼多,反而覺得他有些多事。
朱由檢笑了笑說道:「驛站的管理權力從兵部移出了,但並不表示兵部對於軍驛沒有發言權。不過田卿,有幾件事,朕要先和你說在前頭。」
田仰頓時精神振奮的說道,「請陛下示下,臣一定謹遵聖命,不負陛下重託。」
「第一件事,驛站雖然對商民開放,但是驛站的收費不能毫無規矩,不能把驛站的收費提高到一個讓人接受不了的程度。這就不是便民,而是擾民了。」朱由檢說道。
劉宗周等幾位大臣頓時支持著說道:「陛下此言大善,如此方是有益民生之策。」
朱由檢接著說道:「收費問題,你可以找各驛站的驛卒,和各地的行商進行討論,不要全國都一個標準,可以以省為區域進行調節。
第二,各驛站放開商驛之後,要首先保證軍政傳遞的需求,不能用種種藉口,耽誤軍政傳令的需要。」
田仰一一應是,雖然太僕寺廢除了,但是成立了一個新部門,讓他覺得自己並不是這麼難堪了。
崇禎的條件說完之後,田仰小心的說道:「陛下,通商郵政部剛剛成立,缺乏人手。不如把太僕寺的屬官調入通商郵政部,好歹他們也有些經驗,可以讓郵政部儘快進行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