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院子內的高起潛讀完了詔書之後,就滿面春風的對田爾耕笑著說道:「田百戶,這就請起來吧。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陛下說,你這趟差事做的不錯。今後此類事件一併照此處理,不過陛下有言,刑殺一事畢竟關乎人命,還需慎重,非證據確鑿不可輕判,百戶大人你清楚了嗎?」
「臣遵命。」田爾耕再次行禮之後,才起了身。讀完了皇帝的詔書之後,院子內的氣氛終於輕鬆了下來。
看著幾個月前高高在上,讓自己遙不可及的錦衣都督田爾耕,現在卻在自己面前俯首帖耳,高起潛頓時感覺有些興奮莫名。
作為一名自小入宮,被發往信王身邊伺候的小太監,高起潛曾經最大的夢想,也就是成為一名王府的管事太監,在平民百姓面前耀武揚威而已。
但是天啟陛下意外逝去,信王登基成為了崇禎皇帝,頓時讓一干信王府舊人一步登天。
高起潛此刻就在享受著,被前錦衣都督恭維的快活之中。不過享受了一會之後,他便清醒了過來,想起了還有陛下的囑託沒有辦完。
「田百戶,陛下還有事要雜家代問,前次和刑罰文書一起送來的,皇莊改革扎子補遺,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嗎?」
田爾耕只是遲疑了一會,便老實的說道:「回陛下,大部分都是皇莊莊客葉柒的想法。」
高起潛定睛看田爾耕一會,沒發現他的臉色有什麼變化,才笑容滿面的說道:「這位葉柒何在,請他上來,讓雜家見見吧。」
田爾耕立刻吩咐了身邊的魯山,讓他把葉柒找來拜見天使。田爾耕正想邀請高起潛進客廳喝茶敘話的時候,突然囚車內的李琦高呼道:「高公公請留步,在下尚有酒樓一處、宅院兩所…,情願都送於公公,還請公公救小人一命。」
高起潛回過頭往地上啐了一口,口中說道:「這守財奴,在皇莊收颳了如許多財物,卻只想拿三瓜兩棗打發我等,真真是把自己的命也看的太不值錢了。現在死到臨頭了,才想起命比錢重要嗎?不必理他,田大人,你我且去喝茶。」
高起潛不再理會叫的聲嘶力竭的李太監,和對這一切視若無睹的田爾耕等人走進了客廳之中。
奉上了一盞熱茶之後,田爾耕才小心的詢問道:「下官曾經對陛下上疏,對這些罪人刑罰之後,希望能把今年皇莊的秋粟租金徵收略略下調,讓這些莊客享受一些好處,也好替皇莊其他村子做個榜樣,便於下官儘快完成整個皇莊的改革制度。」
高起潛端起熱茶小嘗了一口,才顧左右而言它的說道:「這事倒不急,一會再說。田大人你…」
看到高起潛抬頭看了看客廳內陪坐的楊寰、崔應元等錦衣衛後,欲言又止的模樣,田爾耕隨即吩咐這幾位錦衣衛,先出去督促軍士在村子中間豎絞架去了。
看著客廳中只剩下田爾耕和自己之後,高起潛才微笑著說道:「田大人辦事幹練,就算是當年魏公公也是稱道的。不過凡事過猶不及,大人做事留下三分餘地,豈不是兩相稱便。」
田爾耕心中冷笑了片刻,臉上卻依舊堆滿微笑的說道:「下官愚鈍,實在不知高公公所言究竟是何意思,不如高公公給下官一個明示可好。」
看著田爾耕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高起潛更是得意了起來,他略帶張揚的說道:「雖然陛下勵精圖治,想要有所變革,但是陛下畢竟年少,有些事情未必明了。這宮內人員數萬,光靠那一點工食銀,我等這些內宦豈非要餓死。
這皇莊雖然每年出息不過7、8萬兩銀子,但是宮內眾人的伙食用度,仰賴京畿皇莊頗多。故此雜家此行出宮,宮中頗有幾位貴人希望讓雜家帶個口信於大人。
這皇莊改革一事,易緩不易急,易穩不易變。田大人當徐徐圖之,不可亂生事端。則我等雖在宮內,也必為大人頌之祝之。田大人,這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這是什麼?」
高起潛正勸說的起勁的時候,卻看到田爾耕突然從懷中掏出了一封黃鍛面的詔書放在了自己面前,不由有些吃驚的詢問道。
田爾耕嘆息了一聲,才緩緩說道:「高公公何不打開一看,便知端倪。」
看著面帶狐疑的高起潛打開詔書觀看了起來,田爾耕心中也是不勝惋惜的想到,「假如這高公公談的不是皇莊改制的事,自己倒是不妨賣個面子給他,也好在宮內得一臂助。只可惜皇莊改制不但是衛所改制的變革試驗,也是他重新復起的希望,在這件事上出了紕漏,他不但復起無望,恐怕陛下還要用他的人頭來震懾廠衛了。」
和崇禎親自交談,制定下了改革諸項事宜的田爾耕很清楚,陛下對這場改革不是心血來潮,而是勢在必得。更何況在議事之時,王承恩就在陛下身邊,基本未發一語。
時下宮內最為當紅的太監首領,都不敢攔阻陛下行事,高起潛居然敢假用內侍的名義來恐嚇他,簡直就是有些不自量力了。田爾耕沉浸官場多年,怎會被一個剛剛上位的太監給嚇倒。
高起潛臉色青白相間,他輕輕合上詔書放回桌面上之後,才語氣生硬的說道:「田大人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真是想要按陛下的旨意行事,把雜家押送回京了不成?」
田爾耕取回了詔書,放回了懷中之後,才平靜的回答道:「若是如此,下官又何必給公公看陛下的詔書?」
聽聞田爾耕無意揭發自己,高起潛頓時臉上堆滿了笑容說道:「田大人的人情,雜家謹記,日後定當有所回報,剛剛雜家所說之事,大人就當沒聽過吧。」
高起潛臉色變幻如此之自然,就算是閱人無數的田爾耕也嘆為觀止。但是和宮中內侍打了這麼多年交道的田爾耕,卻沒有被此刻笑容滿面的高起潛所迷惑。
他很清楚,此刻的高起潛非但不會記得自己放過他的人情,反而會時時想著把自己掀翻,省的自己拿這個根腳拿捏他。
田爾耕看著眼中一絲笑意也無的高起潛,依舊平和的說道:「剛剛高公公所言的幾位宮內貴人,一定不包括廠公吧?」
高起潛的笑容有些僵住了,他不由自主的問道:「田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當日陛下寫這封詔書時,廠公可就在邊上伺候陛下鋪紙磨墨,若是廠公有意阻擾,焉能不對下官暗示。」田爾耕隨口說道。
高起潛眼睛不停的轉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田爾耕又繼續說道:「陛下當日命下官經辦皇莊改制一事時就說過,皇莊改制一事涉及宮內大小人等的利益,必然會有人出頭向下官說項,或威脅、或利誘。是以陛下才先寫了這封詔書給下官,但凡宮內有人敢阻礙皇莊改革、軍屯清理事務者,可即刻拿下逮送京城,隱沒者同罪。」
高起潛強笑一聲,勉強回答道:「雜家剛剛已經看過詔書,正如大人所言,不必再複述。」
田爾耕忽然壓低聲音問道:「不知公公現在在宮內擔任何職?」
高起潛臉上頓時紅了紅,支支吾吾的說道:「雜家不過就是在陛下面前伺候著,談什麼職務。」
田爾耕有些驚訝的說道:「不應該呀,高公公本是信王府舊人,又深受陛下信重,宮中二十四衙門焉能不擇一執掌?難不成是有人從中作梗?」
高起潛沉默不言,但是心裡倒是尋思了起來,「信王府內的一干人等,似乎就剩雜家還在陛下身邊以白身晃悠了,雜家幾次請託了王承恩,這老貨怎麼一點回音都沒的。
話說回來,這老貨既然知道陛下對皇莊改制一事如此重視,卻還任由李、王等首領太監勸說雜家出來阻礙改制一事,難不成…這老貨是存心想讓雜家受辱,好讓陛下覺得雜家難托重任嗎?」
看著高起潛臉色忽然變得難看了起來,田爾耕裝作不經意的說道:「這請託公公前來說項的幾位貴人,不會都是昔日宮中舊人吧?」
高起潛猶豫了下,就小聲說道:「是御馬監、尚膳監的兩位公公,田大人可有什麼見教?」
「見教談不上,倒是有些一愚之見。」
看著漫不經心,小飲著茶水的田爾耕。高起潛這才帶著幾分真心實意的說道:「田大人若是能指點一二,雜家今後必不敢相忘,其他不敢多說,這宮內若是有涉及到外朝的消息,雜家必定轉報於大人。」
高起潛如此識情識趣,田爾耕自然也就見好就收了。他原本依附的魏忠賢下台之後,宮內事務對他而言就變成了黑幕,作為一名必須要時刻揣摩陛下心情的錦衣衛,田爾耕自然是需要重新找個宮內的內侍,作為自己的消息來源了。
「高公公在陛下身邊也伺候了不少日子了,這和陛下之間的情誼嗎,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如今遲遲不能授予職務,以下官看,無非就是缺少一份功勞而已,在下倒是有一份功勞想要獻給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