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蕺山先生和文太常的諫言還是很中肯的,整頓科道這種大事的確不能放在一個人的手中,科道官雖然品階不高,但是卻關係到我大明的吏治,如果科道官品德低劣,又怎麼能指望他們去糾察其他官員。筆神閣 www.bishenge.com吏部尚書,蕺山先生起復之後當為何職啊?」
周應秋趕緊出列回道:「啟稟陛下,復職後劉啟東當為順天府府尹。」
朱由檢盯著周應秋看了一眼後說道:「蕺山先生道德文章海內聞名,吏部是怎麼考慮的,要把蕺山先生安排在順天府這個俗務官上?」
周應秋瞠目結舌一時回答不出來,最後只能拜倒請罪說道,最近這些日子,朝廷召回的官員人數太多,他沒有一一核查,這是下屬文選司郎中擬定的任官名單。
看著毫無擔當的周應秋把自己的責任推給下屬,本身就對這位尸位素餐的吏部尚書不滿的朱由檢,頓時發怒道:「到底你是朕的吏部尚書?還是你的下屬是吏部尚書?吏部身為六部之首,選賢任能更是重中之重,你身為吏部尚書卻被下屬擺弄,還想說這不是你的問題?那麼,難道是朕的問題嗎?」
朱由檢這一發怒,周應秋頓時嚇的汗流浹背,不得不脫帽向崇禎請求辭職歸鄉。
名義上周應秋掌管著吏部,但是這不過是魏忠賢和崔呈秀推出來的招牌而已。崔呈秀在朝中時,周應秋不過是魏忠賢和崔呈秀兩人的橡皮圖章罷了。
魏忠賢和崔呈秀被逐出京城後,吏部官員們根本不理睬這個空頭尚書,他們中的一部分直接就倒向了東林黨,其他則是採取中立觀望。
順天府掌控京城,位置不可謂不重要,這種位置朱由檢怎麼敢交給東林黨人。京軍、錦衣衛、順天府就是掌控京城最重要的三個部門,雖然看起來順天府手上的武力不及前兩者,似乎地位較低。
但不管是京軍還是錦衣衛,都不是後世的職業軍人,他們都是拖家帶口的軍戶。他們要在北京生活,就免不了要吃穿住行,而這些都是順天府管理的權力。
所以順天府才是真正能控制京城的力量,雖然這個時代的官員還不明白,怎麼用行政權力去壓制前兩者。
朱由檢雖然知道周應秋無能,但他從沒想過,這位閹黨黨羽居然連下屬都約束不了,能讓下屬把劉宗周這位東林領袖推上順天府府尹的位子。
朱由檢之所以放逐了魏忠賢和崔呈秀,而留下了周應秋這個吏部尚書。一方面是因為吏部尚書的位置過於重要,趕跑了周應秋,他找不到可以信賴的人做這個位置。
另一方面就是,在當時的狀況下,趕跑了周應秋,只會讓吏部尚書落在東林黨手中。因此朱由檢乾脆讓周應秋先占著這個位置,然後再慢慢尋找合適的人選。
不過周應秋的無能,讓朱由檢看到了危險。如果吏部官員已經全部倒向東林黨,那麼就算他換個主官,一時半會之間也很難打開局面。控制了天下官員升遷的東林黨人,完全可以把非東林黨官員調出京城,然後架空六部。
是以朱由檢終於對周應秋出手了,周應秋一開口請求辭職,朱由檢就同意了。朱由檢直接提名了徐光啟暫代吏部尚書一職,明代的傳統,吏部尚書的任命一向是皇帝的權力,人臣敢有窺竊這個權力的,一定會被言官彈劾。
如果是以往,最多是內閣提出幾個候補人選,以供皇帝挑選而已。但是現在崇禎直接提名了徐光啟,就等於連內閣擬名單這步都跳過了,這在程序上就有點瑕疵。
這點瑕疵讓東林黨人有所不滿,但是徐光啟的資歷足夠擔任吏部尚書,且東林黨又能趁機趕走周應秋這個閹黨大頭目,於是朱由檢的提名很快就落實下去了。
交代完了吏部尚書的事之後,朱由檢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了劉宗周和文震孟兩人身上,被朱由檢這麼一打岔,兩人的氣勢已弱。
崇禎這時才開口對著朝會上的眾官說道:「夫子曾經說過:吾日三省吾身。但是我大明的士子,中舉做官之後,就拋棄了聖人教誨,不是搜刮民眾,就是向上官賄賂,以求調任美職。他們什麼時候反省過?
朕看除了要科道官員平日的糾察彈劾之外,這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要組織官員脫離崗位,重新學習聖人之言。因此朕打算在大學內開闢一個官員進修學校,凡是需要提拔的官員,或是調職的官員,都必須進入學校內進行短時間的學習,要重溫聖人之言,不忘中舉之前的初心。
蕺山先生的道德人品都被世人推崇,慎獨一說,也正好去去那些官員心中的雜念,我看就由蕺山先生擔任這所官員進修學校的校長,這校長的品階嗎?就加禮部尚書頭銜好了。
至於整理科道一事,右副都御史先整理個條務出來,然後蕺山先生、文太常、右副都御史三人表決後,再報給朕知曉好了。有兩位道德之士把關,相信應該沒有人會質疑,他們兩位也會和右副都御史勾結吧?」
從劉宗周的一個不合時宜的奏章開始,崇禎今天在朝會上似乎相當活躍。
整理科道官員,撤換吏部尚書,建立一個莫名其妙的官員進修學校,又把蕺山先生、文太常、右副都御史硬生生的湊在了一起。
不管是黃立極等內閣成員,閹黨餘孽,還是東林黨人,現在都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崇禎到底想要做什麼。
整理東林黨控制的科道,可以說崇禎打擊東林黨人?但是讓蕺山先生、文太常兩位東林領袖去審核,打擊東林黨言路的方案,卻又顯得太過兒戲了。
撤了吏部尚書周應秋這位閹黨大頭目,換上了徐光啟這位對東林黨立場較為中立的學者,看起來似乎對閹黨不是什麼好消息。
但是崇禎意思是,吏部官員們操縱堂官是以下犯上,壞了規矩。可想而知,徐光啟就任之後,這吏部肯定是要清洗一番了。但是吏部的不少官員們,之前已經投奔了東林黨了,現在清洗吏部,不等於還是在對付東林黨人嗎?
當今日的朝會散去後,退朝的官員隊伍中都沒有發出往日一般的議論聲,今天的官員們走的都很安靜。
黃立極正要穿過會極門,向著文淵閣中的內閣值房走去時,一名太監卻候在此處攔住他說道:「黃閣老,陛下有口諭,請閣老去乾清宮一敘。」
黃立極眼睛打量了一眼這位中年太監,有些狐疑的問道:「陛下是正式宣召嗎?」
「非也,陛下之說請閣老去敘話,並非宣召。請閣老移步。」這位太監只是簡單的解釋了幾句,就彎腰請黃立極動身了。
一路上黃立極旁敲側問了幾句,想要從這位太監口中了解下崇禎找自己談什麼。然而這位中年太監雖然對黃立極態度極為謙恭,但是卻什麼都沒有告訴黃立極。
這讓黃立極有些驚奇了,他可是知道就在幾個月前,這些宮內的太監是什麼德行,別說他主動發問,就算是他不問,這些想要討好他的太監們,也會主動的向他透露皇帝的消息。
以往皇宮內就像是一個篩子,什麼消息都能很快傳到宮外有心人的耳中。只要是有些政治野心的文官,都會試圖在宮內交好幾位太監,因為只有這些和皇帝朝夕相處的人,才能最明白皇帝的喜好。
而了解了一個皇帝的喜好之後,在去獲得皇帝的信任就比較容易了。雖然大明的文官們花了幾代人,把皇權關在了京城之內,但是在明代這個皇權已經發展到極致的極權社會,沒有了皇帝的授命,文官們就無法獲得合法的行政權。
理論上來說,文官雖然可以用聽而不從來抵制皇權下到地方。但是沒有皇帝的同意,文官發布任何施政命令都是非法的。所以在現實面前,皇帝和文官集團都必須要互相妥協。
皇帝憤怒了可以躲在宮內死活不出來,搞消極罷工。但是像大明這樣中央集權的國家,皇帝罷工一天,地方上就要亂套了。掌握了大明行政權力的文官們,也不得不向皇帝低頭。
為了某些不必要的衝突,最好的辦法就是了解皇帝的性格和每天的心情,還有皇帝所關注的事務。這也是為什麼明代內閣大臣們往往都要結交內侍的原因,因為有現實的需要。
黃立極在宮內交好魏忠賢,同樣是遵從了這個潛規則。沒有掌控司禮監的魏忠賢的配合,內閣還能幹什麼呢?但是東林黨人就因此把他打成了閹黨,這也就激起了黃立極對東林黨人的反擊。
魏忠賢下台後,黃立極在宮內的耳目也就沒有了。不過黃立極能理解,這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沒有那個皇帝會留用先皇的親信來負責自己的安危的。
由於害怕帝位交接時,交接內侍,會引起崇禎的懷疑。所以黃立極這幾個月,一直都謹守本分,沒有試圖再找個宮內太監,了解宮中的情況。
不過到了今天,他覺得崇禎的疑心應該不會有這麼大了,於是想著要探探宮內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