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犁對於寧古塔的居民來說,就是家家戶戶備用的交通工具,就如同關內的二*車一般。筆神閣 www.bishenge.com畢竟這裡有半年時間都被白雪覆蓋著,沒有爬犁就等於難以出門了。
和北面的部族相比,寧古塔地區的爬犁多為馬拉,而不是用狗牽引,當然更北面的部族聽說還有用馴鹿拉的,不過在堅實平面上的速度都不如馬拉爬犁更快。
海浪河、牡丹江、松花江、黑龍江這些東北的江河,在冬季就是爬犁最好的交通要道,馬拉爬犁最快的速度,是一晝夜可達200里。
從寧古塔到三姓城,也就三天半到四天時間而已。興佳決定出兵之後,便讓自己的弟弟興海帶著200具爬犁,300士兵前去支援三姓城。
駐紮在寧古塔的女真人尚沒有脫去淳樸好戰的作風,比之瀋陽城內的八旗子弟要聽話的多。興佳一聲令下,被點到名字出征的女真人便默默的回家收拾東西,然後帶著家中的爬犁前往了寧古塔北面的海浪河上,等候著出發的命令。
花費了小半天功夫,當興佳將興海送出了北門之後,便看到接到命令的士兵大都已經上了爬犁等候了,這才轉身握著兄弟興海的手小聲說道:「你這次前去救援,只要能夠保住三姓城就是大功,切不可擅自前往追擊,否則一旦有所損失,那就是有過而無功了。如果你們沒到,三姓城就已經淪陷,那麼就趕緊打道回來,不要想著攻城。」
興海點了點頭,對著兄長拱手後說道:「小弟已經記住了,請大哥放心。時候不早了,我看還是讓隊伍早些出發,也好在天黑之前多趕些路…」
三姓城位於牡丹江、倭肯河、巴蘭河入松花江的四水交匯合流之處,周邊又有小興安嶺、遮根猜良、完達山脈三山相逢對峙,可以說是一處形勝之地。只可惜在後金手中,這裡只是作為了控制松花江流域和進入黑龍江流域的一處軍事據點,完全沒辦法進行經濟開發和利用。
不過也正因為三姓城軍事據點的身份,使得趙承東帶著1500人抵達此處時,遲遲不能破開城池。而在三姓城的下游,烏蘇里江、黑龍江的交匯口,達斡爾部落的世居地卻輕易就被他們所拿下了。
在明軍進入外東北和黑龍江下游之後,這三年裡不僅穩固了廟街和海參崴兩個據點,還在黑龍江下游距離入海口1000里的地方建立了瓦倫堡,恢復了距離海參崴北面200里的雙城衛。
瓦倫堡原先不過是鄂倫春人的一個村寨,倒也沒什麼說道,但是這雙城堡的來頭可不小。據說9世紀的時候,雙城子就已經是渤海國的重鎮了。至於雙城子其名則源於開國初的雙城衛。以其東、西兩城並存而得名,東城叫「富爾丹「,西城叫「朱爾根「,相距約四里。
當海參崴鎮守府的探險隊發現了雙城子後,崇禎還特意下詔對探險隊及海參崴鎮守府的官員進行了嘉獎,並詢問此地能否據守。
雙城子位於綏芬河等三河的交匯處,又處於烏蘇里江-興凱湖平原的南端,附近多人參、刺五加、五味子、獼猴桃等植物資源。雖然它距離後金最近的據點寧古塔只有500餘里,單兩地之間地形複雜,大隊人馬難以穿越,因此海參崴鎮守府很快就向皇帝表示可守,但需要在雙城子和海參崴建立一條陸上通道。
在海參崴、廟街待了三年之後,趙承東終於對這片區域有了一個基本的概念。這裡的結冰期至少也有小半年,春季的化冰期是滿地泥濘,初夏時節則是暴雨不停,只有夏秋之交的八、九月,才是適合狩獵和外出的季節,到了冬季又是寒風呼嘯,雪滿山林。
在這裡最大的敵人從來不是女真人,而是惡劣的自然條件及各種意想不到的危險。比如暴雨引起的洪澇災害,潮濕悶熱引起的瘟疫,還有夏天的蚊子、螞蟥及各種昆蟲,冬天的嚴寒和暴風雪。
可以說,在外東北沒有一處堅固而乾燥的住宅,是難以生存下去的。而不管是他們這些外來人還是本地土著,外出時只能藉助於水路或是天然形成的河谷平原,沒有人可以直接穿越密林山區,這和自殺沒什麼區別。
了解了這一點之後,趙承東發覺事情就變得簡單起來了,誰控制了外東北的河流,誰也就等於控制了這裡。除非你的敵人能夠從密林里砍伐出一條道路來,否則就得乖乖的順著河流前進。
這也使得,在河流險要之處修建一處要塞,就能控制住附近整片的流域,並阻止後金軍隊在這一地區的行動。就好比後金軍隊建在這裡的三姓城,就能夠讓擁有優勢兵力的趙承東束手無策一樣。
地理條件上的限制,使得這一地區的作戰幾乎都只能在冬季進行,遠離後方的作戰,又使得雙方能夠運用的兵力都不會太多,否則後勤就承受不了。何況密林和河谷地形,也不容許上萬人的隊伍展開作戰。
這一仗打到這裡,卻難以攻下三姓城,讓趙承東終於有了一絲退意。不過這也讓他意識到,距離瓦倫堡近800里的伯力,也實在是一個不可丟棄的節點。循烏蘇里江南下,伯力就能同雙城子聯通起來,那麼海參崴和廟街在冬季就有了一條陸上通道。
黑龍江下游、烏蘇里江以東區域,就算是建立了一整條的防線。海參崴和廟街就不再是兩個孤子,而是大明外東北邊疆的南北支柱了。這一區域內的東海窩集部、瓦爾喀部及其他少數民族就都納入到了海參崴鎮守府的管制之下了。
就在趙承東坐在帳篷內烤火思考時,負責指揮圍城的游擊葉雷和百戶楚爾科走進了帳篷,葉雷是一年前投效廟街的北山女真使鹿部一族族長,而百戶楚爾科則是剛剛被海參崴鎮守府招募來的土人。
兩人一起走進來之後,葉雷倒是有模有樣的向著趙承東行了一禮,而楚爾科卻已經不客氣的坐在了火堆邊,脫下鞋子烤起了腳上濕漉漉的裹腳布來了。帳篷里頓時瀰漫起了一股嗆人的味道。
雖然楚爾科顯得很是無禮,但是趙承東卻仿佛什麼都沒有聞到一般的說道:「你們兩人跑到我這裡來,是出了什麼變故嗎?」
葉雷皺著眉頭看了大熊似的楚爾科一眼,才對著趙承東說道:「三姓城的土牆雖然不及廟街的城牆高大,但是在這樣的天氣里卻凍得比鐵還要硬,我們的大炮打上去只留下一個白點,什麼也砸不壞。
現在的天氣,誰也用不了弓箭,大人部下使用的火槍也不能多用,只能靠人上前肉搏。但是城牆周邊的冰層太滑了,我們的戰士既要對付腳下的冰層,又有小心頭頂的攻擊,根本是在送死啊。
楚爾科的部下說,牡丹江這邊來了一夥援軍,爬犁一眼看不到盡頭,離我們大概也就一天多的里程。大人咱們是不是該撤退了?」
楚爾科會的漢話雖然不多,但是撤退兩字他倒是聽懂了,他頓時大怒的說道:「勞拉威特蘭人從不撤退,我們會擊敗那些援軍,只要大人給我酒和食物就可以了…」
趙承東拍了拍手讓兩人安靜了下來,他對著楚爾科問道:「你的部下在什麼地方遇到的女真人的援軍,你能畫出來麼?」
楚爾科穿上了鞋子,起身去賬外叫來了自己的部下,讓他畫出了在什麼地方遇到的後金援軍。趙承東拿出了一副地圖,發覺對方畫出的地方剛好在自己這張地圖的範圍之內。他比劃了一下三姓城到這裡的距離,思考了許久後方才說道。
「次從瓦倫堡出發的遠征已經過去21天了,我們在路上摧毀了三處後金的堡壘,遷移了11處村寨六百多人,相信這一仗打完之後,附近的部族就應當知道,後金其實沒什麼可畏懼的,只要他們和大明站在一起,就不必再受後金的要挾納稅了。
我們此前還沒訓練過如何在冬季攻打一座軍事要塞,所以這次沒能攻下三姓城也是意料之中。我以為,我們這次遠征的任務已經結束了,沒必要再在這裡和女真人僵持下去了。」
趙承東伸手阻止了楚爾科繼續說道:「當然,我們也不能不教訓一下女真援軍再走,否則豈不是讓他們以為,我們是害怕了他們才逃亡。沿著牡丹江入松花江口往下20里,是一個河道分岔口。
我帶著楚爾科的部下150人和吳比克、吉諾等三隊人馬,在這個分岔口伏擊後金的援軍,葉雷你繼續帶著其餘人馬監視三姓城,等我們得手之後,就撤退回家…」
興海帶著三百援軍狂奔了三日之後,終於抵達了距離三姓城不足100里的河道上。
這三日行軍對於這些寧古塔兵來說,也是一次相當大的體力消耗。除了寒風呼嘯之外,夜晚森林中傳來的鬼哭狼嗷聲,也讓他們高度緊張不已。
是以,在士兵們的請求下,興海決定在這裡休息半日,讓士兵們恢復下體力和放鬆下精神。畢竟當他們抵達三姓城之後,就要面臨一場廝殺,體力若是不充沛,那就等於是去送死。
在士兵們蹲在右邊的沙堤上烤火燒湯時,興海也在不斷的注視著手上的地圖,思考著是趁著夜色的掩護一鼓作氣襲擊三姓城下的敵人;還是在抵達三姓城之前找個地方休息,凌晨時再衝擊那些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