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范文程離去之後,黃台吉掃了一眼邊上的剛林和希福,便繼續吩咐道:「希福留下來,朝鮮的事務我還要好好同你商議下細節,剛林你先下去做自己的事去吧。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剛林雖然有些嫉妒希福的受寵,但也只能老實的退了下去。當房內只剩下了黃台吉和希福之後,希福便屏息斂聲的等待著黃台吉的吩咐。但是他等了許久,也未見黃台吉出聲,不由下意識的稍稍抬起了眼皮觀察了一下。
黃台吉倒是沒出什麼意外,只是一手托著臉頰,靠在椅子扶手上思考著什麼問題。希福看著大汗眉頭緊皺的樣子,便意識到黃台吉大約是真的遇到什麼難題了。他一時有些惴惴不安了起來,一個連大汗都覺得為難的問題,一旦大汗問起自己來,自己又該如何回答呢。
希福心裡是明白的,內三院看似是替大汗處理日常政務,但實際上不過是大汗的文字助手,內三院的規劃框架乃是大汗親自製定的,眾人不過是坐上一些查漏補缺的活計。而即便是這些查漏補缺的活計,也是那些漢人學士分擔了大部分,滿人學士只是起一個領導牽頭的作用,畢竟滿人在政治上更為可靠一些。
若是黃台吉交代了任務,讓他去辦差,希福倒是毫無問題的。但大汗要是拿自己都確定不下的問題,讓他出謀劃策,希福就感到心裡有些打鼓了。
就在希福心裡有些慌張的時候,黃台吉終於出聲打破了沉默,「你此次負責朝鮮事務,除了聯絡朝鮮士大夫發起政變刺殺朝鮮王世子之外,再從兩黃旗、兩藍旗中挑選一些機靈點的年輕人,讓他們學習漢文、朝鮮語、日本語。
一旦朝鮮局勢出現變化,就讓他們混入朝鮮,然後從朝鮮出發去往海外各地,了解一下海外的地理、人情、習俗,還有大明在周邊各國的勢力狀況…」
希福聽完黃台吉的交代後,有些吃驚的抬頭看向了他,口中不由說道:「主子,如果要辦到主子交代的這些事,這抽調的人力和物力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
而且我滿人之中挑幾個上陣殺敵的,倒也還算容易。但是要挑出能夠讀書寫字,還能夠熟練掌握漢語、朝鮮語和日語的,這可比從馬群里挑千里馬都艱難。就算真有這樣的人才,不將之留在國中填充六部、內三院,反而將之送去海外冒險,這也實在是太過浪費人才了。
奴才以為,不如從漢軍旗內挑選主子所需的人才,這樣的人在漢人中倒是較為常見啊。哪怕這些人跑去海外遇到了什麼危險,也不至於讓我滿人傷筋動骨啊。」
黃台吉感覺自己的心裡有些堵得慌,但他也知道,在這內三院中除了那些奸滑的漢官整天揣摩自己的心思,能夠聽得懂自己的暗示外,以耿直性格著稱的滿大臣們,腦子裡可真沒這麼活絡。
「如果面前的是范文程,估計已經明白自己想要做什麼了吧。」黃台吉的腦子裡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口中卻還是出聲向希福提點了起來,「剛剛圖納說的話,你難道就沒有什麼觸動嗎?」
希福楞了片刻,還是搖著頭老實的回道:「回主子,奴才愚笨,真沒有明白圖納說的話還帶有什麼意思。」
黃台吉看了他許久,方才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這些年來,我把精力大多放在了國內,放在了八旗內部的關係調和上面,這導致我錯過了一些事情,看錯了一些問題。我先問一問你,南朝現在的皇帝,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君主?」
希福愣了片刻,低下頭思考了許久,方才對黃台吉回道:「回主子,以奴才的見識,彼雖不及天命汗和汗王,但也可算是英明果決之主了。」
「呵呵。」黃台吉突然冷笑了幾聲,方才說道:「僅僅是英明果決之主嗎?如果只是如此,我國又何至於陷入眼下的困境。
我之前一直以為,這南朝小皇帝不過是出于謹慎,方才對我國採取軍事上的守備,在政治和經濟上發動攻擊。如此一來,倒也是配的上這個英明果決的判斷。
但是今日聽了圖納的說法,我才發覺之前自己的判斷還是出錯了。這南朝小皇帝整軍備武,不過是個假象。真正的後手,還在於明國現在內部的大變革上啊。
他從一開始就沒把目光放在什麼恢復全遼上,而是在和我國爭奪兩國氣數之短長啊。以我之不可勝,而待敵之可勝。他的的確確是吃透了這句話的含義。
王道之勢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這崇禎玩的就是王道啊,只要再給明國一些時間,明國的經濟、政治、軍事必然就呈現了全面覆壓我國之勢。到了那個時候,我大清後退無路,必為明國的大勢所粉粹耳。
所以,我讓你挑選滿人中的俊傑出海,一是為了想要知道明人究竟在海外做什麼,在大明的周邊可有我們能夠加以利用的盟友;這第二麼…也是想要為我滿人找一找海外的後路。」
聽到黃台吉對南朝皇帝評價如此之高,希福也是有些目瞪口呆,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口中喃喃說道:「不至於吧,主子是不是太過高估了南朝的皇帝。我大清眼下不過是小小受挫了幾次,明人至今未能渡過遼水威脅到盛京,怎麼可能會一下子局勢惡化到那種程度?以主子的才能,看破了南朝皇帝的計謀,難道還不能破局嗎?」
黃台吉沉默良久,方才苦笑著說道:「太遲了,崇禎登基已經十餘載,權位已經穩固不搖,除非他自己連續出什麼昏招,惹的國中大亂,又或是明國出現什麼不可抗拒的內亂,那麼我們倒還有一搏的機會。
但是如去年這樣的大荒之年,明國依然還是抗了過去,可見天命已不在我大清。說到底,都是我國立國時間太短,底蘊不厚,人口不足,國力不張啊。明人一旦醒悟過來,勤修內政,以勢迫之,我國就立時居於下風了。這就好像下圍棋一樣,偏安一隅者,又豈能同占據了中原者比較根基深厚呢?
至於你說挑選漢人出海,此輩為了活命,連自己的祖宗廬墓都背棄了,又豈會在我大清處於下風時,盡忠守節呢?這齣海尋找後路一事,事關我滿人最後的退路,豈能交給那些貪生怕死的漢人去做…」
當希福退出了內堂時,雖然面上竭力保持了平靜,但是他眉宇之間始終藏匿著一縷揮之不去的憂愁。雖說汗王說的很好,尋找海外的退路乃是以防萬一,但是向來深沉多智的大汗都開始為滿人尋找退路了,可見汗王對大清的未來實在是不怎麼樂觀啊。這令一向欽佩黃台吉的希福,頓時有些心慌意亂了起來。
而內堂中獨處的黃台吉,此時也覺得有些疲憊不堪了起來,他心中也是默默的想著,若是當初知道崇禎是這樣的一位君主,那麼他就不會迫不及待的向其他三大貝勒下手,從而破壞了八旗內部的平衡,給崇禎多出了這麼多時間整合明國內部了。
不過很快黃台吉便收拾好了情緒,不讓自己再沮喪下去了。不管大清面臨的未來如何黯淡,至少現在的大清還是比天命汗起兵時強多了,黃台吉覺得自己也許還是有機會破開面前的局面的。
就在黃台吉坐在宮內思考著大清的未來時,位於他2000里外的日本列島上,一場戰爭終於落下了帷幕。
在崇禎十四年的正月里,大阪幕府的九州方面軍和中國方面軍配合,包圍並消滅了長州藩軍的主力之後,大明四海貿易公司駐長州代表同東海巡閱府巡閱使許心素終於坐不住了。
對於他們來說,讓大阪幕府完全消滅地方藩閥的勢力,從而把西日本合為一體顯然是有損自己的利益的。在遊說了大阪總督府之後,三家來自大明各方的勢力宣布要調停大阪幕府同地方各藩之間的衝突。
雖然一些中下層的幕府軍將士對此表示不滿,但是參與了幕府軍一方的地方藩閥卻表示了支持。吉川幸助審時度勢之後,選擇了接受調停,但要求大阪總督府擔任調停主要負責方,並規定了調停所需的時間和地點。
在吉川幸助、野山兼中等人巧妙的利用了大阪總督府和東海巡閱府、大明四海貿易公司之間的矛盾,又利用高超的外交技巧迫使大部分藩閥認同了幕府提出的方案,最終迫使長州、薩摩等藩在以幕府提出的和平方案上簽了字。
雖然長州、薩摩等藩保住了藩內的行政和軍事權力,但是大阪幕府也正式從各藩收回了海關稅收和藩國內部統一稅收的權力,並將常備軍的效忠對象從藩主轉移到幕府身上。此外幕府還取得了對於各藩內政的指導權力,以確保這些藩閥不能再搞什麼獨立王國。
總的來說,大阪幕府通過這場戰爭,算是初步確立起了西日本一體化的框架。而接下來吉川幸助等人思考的,便是對大阪幕府內部體制的改革了。顯然這些日本的精英已經難以容忍,代表藩閥勢力的五大老繼續騎在他們頭上了。
因此在和平協議締結之後,吉川幸助便聲稱要把此協議向豐臣太閤匯報,組建了一隻前往大明的使團。吉川幸助希望能夠從北京獲得,他對於幕府改革的支持,從而避開來自本土的各種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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