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公公以為今上是個什麼樣的人?」連善祥單刀直入的問道。筆神閣 bishenge.com
盧九德毫不猶豫的回答道:「是英明睿智之主。」
「那麼鄭一官又是什麼人?」
盧九德猶豫了下,說道:「人情練達,心思縝密之輩。」
連善祥注視著盧九德緩緩說道:「以鄭一官的手段,送給公公如此重禮,豈會只求你辦這點小事。其人必定是想通過公公打探宮中之消息,以陛下之聰慧,公公通報一次兩次消息未必會有事,但是日久天長之後,陛下會一無所知嗎?到時公公又當如何自處呢?」
原本被黃金迷惑了心思的盧九德悚然而驚,頓時神智清明了起來。他對著連善祥抱拳行禮說道:「多謝百戶提醒,咱家差點就鑄成了大錯,今後百戶有事但請吩咐,九德必有回報。」
看著盧九德接受了自己的勸說,連善祥也鬆了口氣。自廠衛設置以來,錦衣衛和內監就必須互相支持才能活下去。內監需要通過錦衣衛了解朝臣的動向,而錦衣衛則需要通過內監了解皇帝的心意。
內監和錦衣衛不互相勾連者,而能得到皇帝信任,掌握廠衛大權的,大明一朝大約也就是一個陸炳了。
連善祥雖然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崇禎的青睞,但是根基淺薄的他,卻沒有這個途徑交接內臣。身為替皇帝辦事的錦衣衛,如果不能了解皇帝的心思,辦砸了皇帝交代的事,革職發配已經算是結局不錯了。
連善祥雖然看淡了追逐名利之心,但是基於自保的原則,也需要找一條門路了解崇禎的心思。年方17歲的崇禎雖然現在看來比較穩重,但是在這個少年跳脫的年紀,誰也不能保證崇禎永遠都這麼穩重。
而盧九德的出現,正是給瞌睡的連善祥送上了一個枕頭。年紀輕輕尚沒有發跡的盧九德,和蹉跎了大半輩子的連善祥,都算是出身信王府,又是一同被崇禎委派第一次的大任務,可以說從感情上兩人就有些抱團親近的意思了。
接著這次出行,連善祥就打算親近盧九德,希望能在宮中搭上一條門路。所以有些事他故意不避開,讓盧九德知道了一些關於他此行任務的內容,以示友好之意。
連善祥的舉動終於得到了回報,盧九德這次就開誠布公的向他坦白了,鄭一官向他行賄的事實。兩人在這一問一答之間,默默達成了共同進退的默契。
連善祥把手邊的皮囊推了回去,對著盧九德說道:「那麼這包金子就請公公一併退回吧。來日方長,公公大好前途又豈是這區區百兩黃金能買的下的。」
盧九德只是思索了片刻,就把兩個皮囊並做一堆,然後推給了連善祥,口中說道:「不然,百戶之意我已經明了,但是這錢卻不能退。一來,這伙海盜尚未對朝廷歸心,鄭一官除了示好之意還心存試探,看看朝廷是不是真的願意信守諾言,我等不收反而會讓彼輩起疑;二來,出京之前,陛下便在查閱山陝山川水利之圖籍,似乎有意大興水利,然而苦於國用不足。這些金子在彼輩手中不過是些阿堵物,若是交給陛下,則可用於澤被萬民。如此你我二人也可修上一些陰德,豈不是美哉。」
連善祥眼睛亮了亮,馬上微微笑著說道:「果然還是公公想的周到,連某自愧不如啊。」
那著鄭一官送的錢,去拍崇禎的馬屁。這種借花獻佛的好事,連善祥自然是不會反對的。而盧九德乾脆的把金子都交給了連善祥,因為兩位錦衣衛的武力較高,交給他們可以安心。
當然更多的是盧九德害怕金子放在自己身邊,會讓他忍不住誘惑,干出什麼不明智的事來。連善祥對著盧九德點點頭,就提著兩包金子,輕鬆的走出了盧九德的臥房。
然而鄭一官的拜訪只是一個開頭,天色將晚的時候,潘必正代表著福建海商前來拜訪盧九德,請求在十人名單中保證四個名額。而付出的是一張三千兩、一張一千兩的德裕錢米鋪的號票,憑藉這兩張號票,盧九德可以在福州或是南京城內兌換票面上的白銀,或是相同價值的糧食。
接下來的幾天,盧九德總算知道了,這群海盜都不是他想像中窮的沒飯吃,才下海為盜賊的。雖然只有鄭一官和潘必正兩人送出了千兩以上的白銀,但是其餘的海盜頭領所送基本也在百兩以上五百兩以下這個區域。
總算盧九德知道輕重,收了幾人的財物之後,就知道拖延不得了。他快刀斬亂麻的圈定了十人的名單交給了鄭芝龍,然後藉口要代陛下去看看留居在台灣島上的荷蘭人的狀況,向鄭芝龍要了條船南下安平去了。
對於盧九德等人落荒而逃,鄭芝龍不以為意。他看過了名單,對於他的要求,盧九德大都滿足了,除了一個鄭彩。鄭芝龍天天讓人盯著盧九德等人住的院子,自然知道這鄭彩不但出了一筆巨款,還刻意交好盧九德,因此得到了盧九德的歡心。
對此鄭芝龍也只能暫時放手了,雖然盧九德向要走了鄭彩陪同,南下安平作為通譯。不過鄭芝龍又以保護天使安全的名義,讓弟弟鄭芝虎帶著20人作為盧九德等人的隨從。
鄭芝龍一是想和盧九德增進關係,二則是不希望鄭彩和盧九德走的過近。
大員和魍港相距大約半日的航程,但是大員的港口位置就比魍港優越多了。
在大員灣的南腳豎立著一座土堡,這是荷蘭人自稱的奧倫治城,不過現在又改名叫熱蘭遮城。三年前在澎湖被明軍擊敗後,荷蘭人就和福建巡撫私下協議,荷蘭人放棄澎湖,但是可以在台灣安家。
盧九德當然知道,崇禎了解這個協議之後就非常不滿,認為當時的巡撫簡直就是不知所謂,台灣乃是大明東南沿海之屏障,讓荷蘭人在此紮根,大明沿海地區豈不是成了荷蘭人嘴邊的肉,想什麼時候咬上一口都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