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已經餓了一天一夜了。
口乾舌燥,又飢又餓,整個人無力地靠坐在一邊的破凳子腳邊。
一把破的凳子,有一條腿還是斷了的,就這麼斜放著,李大夫被綁著手,蒙著眼睛,就被扔在這裡。
不知道是誰綁的他,也不知道現在人去了哪裡。
一天一夜的時間,足以讓李大夫懷疑到一切可能懷疑的人。
最可能的就是顧姨娘,也只有他知道顧姨娘和他的交易,是顧姨娘的人讓他那麼說的,顧姨娘沒有懷孕,卻要說成是懷孕。
他當了這麼多年的大夫,又怎麼會不知道,手一搭上脈,他就清楚得很。
當時他卻說顧姨娘有了身孕,並且還給開了保胎的方子,如今事發,事情全落在他這裡。
所以,是顧姨娘要殺人滅口?
只是把他綁到這裡來之後,綁他過來的人就再沒出現過,李大夫懷疑顧姨娘還沒有下死命令。
或者也在等事情的轉機。
可他能怎麼辦?他現在就只能等著,等著顧姨娘傳來的消息,如果……如果顧姨娘要殺人滅口,他……就真的沒了活路。
早知現在,何必當初,當初他怎麼也不會同意幫著顧姨娘說出懷孕的消息。
是的,李大夫後悔了,後悔莫及。
他夥同一個姨娘,做了一個假孕的局,不是什麼大錯,最多就是有違醫德,不是死罪,但現在,卻是往死路上跑,而且還不是他能決定的。
這一刻,李大夫越想越覺得是顧姨娘下的手。
自己若是死了,顧姨娘就可以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自己身上,而且再沒有後顧之憂。
他當初怎麼就能天真的認為這就是一件小事呢?怎麼會覺得顧姨娘能擺平一切的?
李大夫恨不得回到過去,掐死那個自以為是的自己……
正思量間,忽聽到門口傳來動靜。
李大夫一驚,背心處冒冷汗,人來了?要來殺他了嗎?
門推開了,蒙眼睛的布帛上隱隱的看到一絲亮光,不是燈光,應當是門口的月光,之前他就隱隱覺得天黑了。
李大夫一動也不敢動,頭無力的垂落下來,似乎睡著了似的,只有他自己知道,蒙著布的眼睛,隱隱是看到一絲光亮的。
「居然還睡著了。」有個男子的聲音,很低,腳步聲過來,李大夫閉上眼睛,仿佛真的睡著了似的。
「要不要給扔幾個饅頭?」另一個人的聲音。
「給饅頭做什麼,有吃的我們不會自己吃?也就是幾天的事情,等……安穩下來,就準備動手,其實餓死、渴死也不錯。」
「挺蠢的,也挺可憐的。」
「也是自找的,這種事情……鬧成現在這樣子,必然是要有人認下這責任的,外人看起來真不算什麼,其實……這才是真要命的!如今……又有護國公府支撐著,一條人命真算不得什麼。」
前面的聲音不以為然。
「行了,還沒死,先回去吧,別驚擾到他。」這人繼續道。
有人似乎蹲在李大夫身邊,感應到身邊人呼吸的聲音,李大夫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全身繃緊。
卻還在努力維繫著自己平穩的呼吸。
「走了,走了,看什麼!」似乎另一人過來拉蹲著的那個人。
那個人沒蹲穩,黑暗中一把拉了李大夫的手一把,李大夫差點沒尖叫出聲。
那個人也嚇到了,一動不動地半蹲著,屋內安靜了下來。
好半晌,這人才站起,斥著另一人:「怎麼毛手毛腳的,若是把人驚嚇,又是一番麻煩。」
「怕什麼,反正是一個將死之人。」另一個人不以為然。
「至少現在他還活著,我們還是小心一些,他沒斷氣之前,一切都有可能。」
「行吧,行吧,你說的都對。」另一個人咕噥了一句,顯得有些不服氣,卻也沒爭吵。
腳步聲一前一後地離開,之後是門合上的聲音。
李大夫的眼睛睜開,果然,透過布帛,方才的一絲光亮已經沒了,但他也沒敢有什麼動作,整個人還是緊繃著。
又過了一會,聽到門口的聲音。
「行了,睡死了的,沒事的。」
「還是小心一些的好,既然收了人錢財,總得把人看死了,現在人還沒死,總不能有差錯,收了一大筆錢的。」
說話間,兩個人的聲音漸遠。
李大夫又等了許久,終於覺得不可能再有人了,整個人才鬆懈下來,不只是背心處是汗,額頭上也全是冷汗。
又是虛弱,又是驚慌。
真的要他命,真的是在等著要他命的消息。
有一些話他沒聽懂,護國公府是什麼意思,和顧姨娘有關係嗎?他之前沒聽說過,但又覺得很有可能。
顧姨娘原本就手眼通天,現在又扯上了國公府也有可能。
若如此,他的命真的要交代在這裡了?
這可怎麼辦?
他不能就這麼一直等著,他得逃脫性命。
手用力地動了一下,想拉住靠著的凳腿站起來,雙手雙腳都被綁著,很不方便,手使勁地往外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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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手腕處似乎一松。
李大夫一愣,而後忽然意識到什麼,兩隻手使勁地掙扎,扭動起來,果然,手腕上的繩鬆了!
什麼時候松地?是原來就松的,還是方才在暗黑中被扯了一下?
李大夫顧不得考慮這些,再次扭動、掙扎,終於綁著手的繩落了下來,李大夫急切地扔掉繩子,一把扯下蒙著眼睛的布帛,就著微弱的月光,看到一個狹小的屋子,的確就是扔雜物的屋子。
斷腿的凳子,一些乾的柴火,還有些不要的物件。
不知道是什麼地方。
拉出蒙著嘴的東西,用力地大口喘氣,李大夫這才有了重新活過來的感覺,手顫抖地解了腳上的綁繩,扶著斷了腿的凳子,緩緩地站起身,居然……還有一個窗口,就在他身後,不是很大,但也不是很高。
窗口半掩著,一推就推開了。
李大夫喘著粗氣,在牆角找了幾塊破磚頭,墊在斷了凳腿上面,小心翼翼地爬上凳子,扶著窗口又喘息了幾下,用力的往外爬去,爬出去就可能活,爬不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條,為了生路,李大夫也得往外爬。
窗口不大,李大夫很瘦,倒也是能爬的,在外面,黑暗中看不清高度,李大夫一咬牙,跳了……
安信侯夫人下了馬車,已經有婆子等候在一邊,看到她過來行禮:「奴婢見過侯夫人。」
安信侯夫人點頭,跟著婆子往裡走,心裡惴惴不安。
一路跟著婆子過去,進了客廳,當中坐著的護國公夫人。
「見過國公夫人。」安信侯夫人微笑著上前行禮。
「侯夫人客氣,請坐。」護國公夫人淡淡地道。
安信侯夫人心神不寧地坐下,有丫環送上茶水,護國公夫人喝了一口後放下,杯子發出輕輕的咯噠的聲音。
安信侯夫人手一僵,也緩緩地放下茶杯。
「請侯夫人過來,其實是要商議一件事情,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侯夫人。」護國公夫人道。
「國公夫人客氣了,昨日不巧,我去見了淮安郡府的太妃娘娘,一時來不及,今天……早上就想過來的,只是婆母身體微有不適。」安信侯夫人陪著笑臉解釋道。
「侯夫人,左相府上的顧姨娘是我族妹,昨日我已經把她領了回來,認下了她。」護國公夫人也沒繞彎子,開門見山地道。
「左相府的顧姨娘是國公夫人的族妹?」安信侯夫人仿佛是才知道這事似的,驚的瞪大眼睛。
「是,已經查問清楚,的確就是我的族妹,我族叔當初對我父有恩情,如今只剩下族妹一人,相當於是我的親妹。」
護國公夫人簡單的解釋了兩個人之間的淵源。
「恭喜國公夫人,居然還能找回族妹,實在是一件喜事。」安信侯夫人逢迎了一句。
「事情倒是喜事,只是……我那妹妹卻在左相府受了極大的委屈。」護國公夫人目光不善地看向安信侯夫人。
「這……左相府上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安信侯夫人忙道。
「侯夫人,我就直接說了,聽聞令妹指認我妹妹要害左相夫人和相國千金。」護國公夫人目光冷冷的看著安信侯夫人。
「聽說是這樣的。」安信侯夫人含糊地道。
「令妹是受了誰的蠱惑,為何要這麼害我妹妹?我那妹妹自小便是一個可憐的,性子良善,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情?」護國公夫人冷聲道。
「可……這是相府查出來的。」安信侯夫人沒敢認下此事。
「和侯夫人的妹妹無關?」護國公夫人盯著安信侯夫人道。
「我妹妹……也很冤枉,她其實什麼也不知道。」安信侯夫人婉轉地解釋。
屏風後面,顧姨娘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她現在就坐在寬大的屏風後面,丫環搬了一把椅子,她安靜的坐著聽護國公夫人把安信侯夫人逼的連連後退。
用不了幾下,安信侯夫人就會敗北,到時候想讓她幹什麼就能幹什麼。
馬艷珠以往一直依仗安信侯府,現在有了護國公府,安信侯府又算得了什麼。
先是馬艷珠,而後便是孔氏。
唇角的得意掛不住,頭微微低下,帕子在唇角處按了按,掩下這一刻的得意,果然,護國公府出馬,什麼事情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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