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除了詹印、方晟和身患癌症的統戰部長,八位常委分成三派:前任市委書計領銜的體制派,即彭萬偉和沈兵,都是按部就班從鎮、縣、市一步一個台階升上來的;前任市長手下的礦區派,即兩位兼縣區書計的戴計田和孫深,他們處於體制與礦務的中間地帶,半官方半企業性質;其他四位黃生、魏玉樹、張衛康、姚勝平都是礦務派,即礦務系統出身。一筆閣 m.yibige.com
這樣一看似乎礦務派占據人數優勢,是常委會絕對主流,實質在權力格局和利益分配時又不完全是。
因為張衛康、姚勝平來自唐峰集團;黃生來自銅嶺集團;魏玉樹原來則是白貝集團董事長。
由此可見唐峰集團的地位,市委常委會都能有兩個席位,當然不代表他倆絕對傾向唐峰,相反有時會下絆子給陳則喜找麻煩。然而這就是正治地位的體現,如果張衛康和姚勝平當中有人調動,那麼席位仍屬於唐峰。
往深層次研究,派系之分並不想檯面上那麼涇渭分明,更多是利益共同體的組合,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複雜莫測的局面。
根據魚小婷打探的消息,百鐵地區群眾反映最惡劣的要數戴計田!
銅嶺當地有個民謠:戴計田,數礦田,一二三四五,億萬家私不夠數。據說戴計田透過親戚朋友控制了好幾個銅礦,把等級差的銅高價賣給國企中飽私囊,並無底限地壓榨礦工,渾然不顧銅礦周邊環境污染,銅嶺百姓怨聲載道苦不堪言。
舉報信寫到京都、省里,層層批轉下來還回到百鐵,戴計田有常委的護身符畢竟不同,每次都能壓下去,反而把舉報的抓了不少。
看戴計田的模樣就是典型的大貪官:肥頭大耳,雙下巴,臉色因酒色過度發灰發暗,說話顛三倒四沒什麼邏輯,離了發言稿就發愣,但對排名比自己高的常委討好諂諛。
悲哀的是這樣的幹部在體制里並不罕見,是的很奇怪,老百姓、下級都知道他是貪官,是壞人,可上級為何熟視無睹甚至有意無意地護著呢?
方塘村的方晟不理解。
但官至處級以後方晟就明白了,如今更透徹地了解到其中的微妙……
「總而言之主礦區銅礦石採掘業務關停是對銅陵經濟的致命打擊,目前縣領導班子還沒有成熟的應對方案,只能從兩方面著手延緩經濟衰退的到來,一是從兄弟市區大量採購銅礦石供應中下游銅企生產,保證機器不停、工人不散……」
方晟終於忍不住了。
按說官至副部養氣功夫已至臻境,聽到任何話都沉得住氣,好歹要等到人家把發言稿讀完。
「計田同志,『大量採購』這四個字真的說明縣領導班子考慮得很不成熟,」方晟直截了當道,「關停礦區不只針對百鐵,采銅大戶大肅同樣日子難過,今後銅礦石產量供應本市都困難——鐵礦石、銀礦石等等都如此,所以不能依賴人家,把生存希望放到人家身上,如省領導所說,整個黃樹靠礦產資源吃飯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被方晟這樣攔腰一刀,戴計田驚慌失措看著手裡的稿子讀又不是,不讀又沒話說,竟僵在那裡。
孫深暗自好笑戴計田還不了解新市長的風格,不緊不慢接道:
「計田同志遇到的問題也是鐵業頭疼的問題,如何讓鐵礦石的中下游生產企業保持運轉,我跟則喜同志也研究了很長時間,至今都沒有成熟可靠的方案。初步想法只能是從原先24小時三班倒削減為一班半,加大增值產品研發和投入,把三產企業、服務型企業推向市場。」
組織部長彭萬偉冷冷道:「左一個市場,右一個市場,市場是自家開的,什麼都能裝進去?」
對了,百鐵民間對彭萬偉的評價是「刁酸刻薄」,不僅如此,體制內都普遍認為這傢伙難合作、難溝通、難相處,俗稱彭三難。
這樣一個人物怎會坐到關鍵的組織部長位置呢?很簡單,他對別人都難,唯獨聽前任市委書計的話,一路提攜凱歌高進!
他難相處到什麼程度?為了提拔名額,市長跟他拍桌子罵娘都沒用。所以百鐵人都懷疑彭萬偉的後台不止是前任市委書計,肯定省里有人,不然應該被牽連下去了。
范曉靈打聽的內幕消息是,之前省里有過考慮調整彭萬偉的職務,但為了牽制詹印和方晟還是沒動,對省里來說有位特立獨行的組織部長遠比牆頭草更放心。
孫深被彭萬偉嗆了一下裝作沒聽見的樣子,不予理睬。
戴計田趁機收起稿子,讓紀委書計魏玉樹發言。
魏玉樹的外號是魏綿羊,就是說性格軟得象綿羊,說話做事都溫吞水似的沒一點精氣神,感覺不是紀委領導而是幼兒園老師。然而很詭異,這樣一個完全沒殺勁、沒魄力的男人,居然從礦業集團紀檢幹事做起,紀檢室副主任、主任;再然後公司副總主管紀檢;集團紀檢室副主任、主任……直到市紀委書計!
有人說魏玉樹升遷的秘訣就在於軟,所有人都覺得沒有威脅——事實上他從事紀檢、紀委工作以來從沒查處過大案要案,所以他的評價是「作風踏實穩健、工作勤勉刻苦」,因為實在找不到什麼閃光點。
魏玉樹慢吞吞且枯燥無味的發言聽得方晟要打瞌睡,不過剛才已經刺了戴計田一下,不可以樹敵太多,第一次常委會必須和氣收場,所以方晟索性不聽了翻閱手裡的材料。
不看還好,在魏玉樹冗長的發言期間看了不到三十頁竟挑出二十多處毛病,不僅如此,感覺這些文件和材料……思想性、時代感比十年前的雙江還落後!
保守守成思想嚴重,領導班子除了出席各種會議活動之外碌碌無為,百鐵缺乏整體發展思路和突破方向;
市場意識淡薄,不管哪個領域都強調計劃性和秩序性,私營企業、外來資本遭到重重壓制,百鐵稍微賺錢的行業都控制在國企手裡,但服務質量與取得的收益並不對等;
百鐵城市建設和規劃諸如亮化工程、綠化帶、道路拓寬、布局調整等等,漂亮話永遠停留在紙面上,能否實施全看國企臉色。
為什麼呢?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與沿海城市賣幾塊地皮就有大把收入不同,百鐵財政收入近七成依賴於礦區稅費——有時國企卡一卡、拖一拖還不能全部到位,用的地方太多了!
基本建設支出:百鐵以山區為主,一年到頭單是養護山路,修葺因地震、泥石流等造成的地質破壞就是好大一筆開支。
城市維護費,保障一座城市水電氣網通訊等;科教文衛費用,科技創新性質持續投入,教師工資不能拖欠,教學建築設施日常維修維護;社會福利救濟,農村醫保,政策性補貼,農業綜合開發支出等等等等……
當家方知油米貴,方晟經歷過鄞峽財政的捉襟見肘,理解入不敷出的困窘和尷尬。
然而方晟的理念是如果守著固有的蛋糕會越切越小,必須把蛋糕做大才能打破被動挨打的局面。
這個道理真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因為從礦區發展起來的百鐵自成立之日起就深深打上礦業的烙印,這種先天基因流淌在百鐵的血脈里,已經成為密不可分的彼此。
魚小婷舉了兩個最簡單的例子:走在百鐵大街上,幾乎找不到一位與礦業沒關係的行人,要麼親戚朋友在礦務系統,要麼從事的工作與礦區有關。
還有,百鐵最好的中學不是百鐵市一中,而是唐峰礦業子弟學校!
這就出現很奇特的局面:唐峰礦業子弟學校的經費是由集團撥款,教師、教育管理等工作歸百鐵市教育局負責。
理論如此事實上怎麼可能啊,還不是金主說了算!
所以這所百鐵最好的學校,老師招聘、調動;招生計劃;名額的控制;教學安排等所有事務的管理權都控制在唐峰集團手裡,市教育局淪為橡皮圖章而已。
擺在方晟面前的堪稱一盤死棋。
這盤棋能被下活的話,詹印和方晟上升空間豁然開朗,再也不會有人質疑他們的能力;死棋走死了,說不定還會給一次機會,但時間不等人啊,你原地踏步的時候其他人就衝上前了,比如衛君勝,比如朱正陽,比如吳郁明。
翻著亂糟糟的材料,想著亂糟糟的局面,看著亂糟糟的班子成員,方晟驀地騰起個念頭:
桑首長到底沒放過自己,在所有選項當中,特意挑選了最深的坑!
如果說潤澤是處於下降通道的破馬車,百鐵就是身陷淤泥的醉漢。馬車止住頹勢尚能奮起直追,醉漢就算拖出淤泥也東倒西歪,根本沒有前進的動力!
詹印和自己搭班子,壓根不存在二選一的問題,而是——
一旦無力回天兩個都從梯隊裡剔除!
想到這裡方晟內心深深地悲涼,深深地震撼,偏偏這時最後一名常委結束了關停礦區的情況通報,所有目光都聚焦到他臉上。
常委們都很好奇面對這樣的爛攤子,市委書計詹印來了半個月未執一辭,新任市長會說什麼?
方晟深吸一口氣,語氣平穩地說:「同志們……」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