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天記 第一千六百九十三章 絕境之舟（二）

    「這是老狐狸當年經常講的故事，曾經有一艘船，載了許多的人，行走在一條沒有盡頭的長河之上，船上有著無盡的食物，有著無盡的經文，有著一切的喜樂，也有著一切的希望，它就這麼一直走著，不斷的有人進來，也不斷的有人在船上降生，使得這一艘大船之上越來越熱鬧，也越來越詳和，以致於許多人都稱這艘船為彼岸，因為他們覺得在這艘船上，就已經擁有了一切，永遠不必再登岸，這艘船，就是他們的目的地，他們會一直隨波逐流……」

    老鳳凰真的就這麼講了起來，語調平緩，臉色在仙殿之內顯得有些陰晦。

    方行、空空兒、小狐狸等人，皆靜靜的聽著，誰也不敢打斷他。

    「可是美夢終究是會醒的……」

    老鳳凰講著講著，聲音慢慢沉了下去，在沉到了最低點時，卻又陡然一提，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猙獰了：「船上的人越來越多了，他們都需要吃飯，而飯是船上長出來的，他們吃的越多，船便越脆弱，而且有人在船上吃了太多的飯，也變得越來越重，終於有一天，他們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那就是這艘船已經載不動他們這些人了，隨時都會傾覆……」

    一隻小狐狸聽到了這裡，忍不住湊到了狐女小一的身邊。

    而狐女小一卻是下意識轉頭看了方行一眼，似乎想靠過去，終究還是沒敢動。

    「那能怎麼辦呢？」

    老鳳凰喃喃自語的問道，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大家總不能一起去死啊，所以他們船上掌舵的人就發話了，既然船上的人已經太多也太重了，那就往下丟一些吧……」

    說到了這裡時，他的表情已經變得莫名的陰森，語調平和，卻讓人心裡發寒：「於是他們就開始把船上的一些人丟下去，可是丟了一些之後，船還是要沉，於是他們開始丟更多的人，就這麼一個一個的丟啊，把新上了船的人丟下去了，又把一些沒用的人丟下去了，還是不夠，於是他們就開始把一些不和自己站在一邊的人丟下去，可笑的是，這些丟下去了許多人的人，還沉浸在一個可笑的夢裡，說自己可以永遠的呆在船上，因此自稱為永恆……」

    「但終究啊，他們這個夢還是會醒的，因為他們丟下去的人越來越多，甚至一些他們自己的人，一起約定了要永遠呆在船上的人都被他們丟下去了，但船還是要沉，為什麼呢？」

    老鳳凰說到了這裡時，臉上已經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目光掃過了方行等人，似在詢問。

    可是還不等方行等人回答，他自己卻已經笑著給出了答案：「因為他們自己就是最重的人呀，他們丟下去了無數的人，都比不上他們自己的一根腳趾頭重，船又怎麼不沉呢？」

    這確實是一個簡單的故事，只是方行等人聽了，心裡卻有些壓抑。

    「他們……他們為什麼就不能少吃一些呢？」

    方行與空空兒，甚至是成熟些的狐女小一，在這時候都沒有說話，倒是那一串小狐狸裡面，生得最為豐腴些的小丫頭，有些嬌憨的開了口，瞧她那模樣，倒確實是在為船上的人擔心，甚至是頗有些理解，認真的道：「少吃一些，自己就會輕一些，就可以少扔些人……」

    「他們不敢的！」

    老鳳凰呵呵的笑，笑的神秘：「他們少吃一些，就會虛弱，會被其他強壯的人扔下水！」

    「那他們……」

    另一個小狐狸遲疑的開了口：「他們不能把船修的結實一些嗎？」

    「有人試過了呀……」

    老鳳凰笑了起來：「可他們都失敗了，船是修不好的，因為修補的遠不如破壞的速度……」

    一串小狐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無人說話了。

    對她們來說，提出這幾個問題，實在是有些難為他們了。

    而且她們都是冰雪聰明，雖未經歷多少事，卻也隱隱明白這個故事沒這麼簡單了。

    而在聽完了這個故事之後，方行一直未曾說過話，直到此時，才忍不住開了口：「有沒有人試過要將最強壯的人扔下水？」

    「有！」

    老鳳凰毫不猶豫的開了口：「很多人在被丟下了水之後，暫時未死，他們又恨又痛苦，於是他們決定報復，也是為了拯救這船上的人，於是他們布置了好大好大的計劃……」

    「若是如此，那青丘狐王為什麼還要將最大的傳承留在三十三天呢？」

    方行聽了之後，眉頭緊皺，忽然沉聲問道。

    在這時候，他已經懶得用故事裡的話去問了，而是直接詢問。

    老鳳凰聞言，卻呵呵笑了起來：「因為他擔心呀，就算那些落水的人齊心協力，而且他們做到了那件事，將這船上最強壯的人扔下了水，可是船還是破損的，還是會傾覆的，到時候一切都會重演，他害怕自己的後代力量太弱小，會被船上新的掌舵之人丟下水呀……」

    聽了這一句話後，方行已經不再說話了，他整個人臉色都已經變得非常的古怪。

    而老鳳凰在這時候，也是飽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兩人的目光有幾息時間的交錯，都靜靜的看著彼此，但終究誰也沒有說話。

    一種淡淡的壓抑感在這殿內，久久難散。

    而空空兒在此時，也轉頭看了方行一眼，似乎想問什麼，卻也沒有開口，他只是皺著眉頭思索了一番，便轉頭看向了老鳳凰，沉聲道：「前輩，他的後人不會再被輕易拋下水的，現在也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現在需要的，只是所有人都竭盡全力，將那船上的最強壯的人趕下水而已，不然早晚整艘船都會沉掉，所有人都會失去再次登船的希望……」

    說到了這裡時，他輕輕一頓，低聲道：「所以……那妖界最後的傳承現在在哪裡？」

    問題總算回到了原點，就連方行也忍不住抬起了頭，向老鳳凰看了過來。

    「你是只聰明的猴子！」

    老鳳凰看向了空空兒，贊了一句，又望了方行一眼，似乎微一沉吟，低聲笑道：「既然你敢當著他的面問這個問題，便說明你們相信他，那我也就不再瞞著你們了，那老狐狸拋棄了自己的名聲，甚至冒著千百年後被後世子孫唾罵的代價保下來的傳承，就在這裡……」

    「在這裡？」

    此言一出，小狐狸們皆是精神一振。

    方行也是眼睛一亮，雖然心情還十分沉重，卻下意識的四處掃了一眼。

    「你們現在看不到的，因為那扇門還沒有打開……」

    老鳳凰輕聲笑了起來，笑容似乎有些神秘。

    「那鑰匙……」

    空空兒等人都想起了這老鳳凰適才說過的話，心裡皆是微微一動。

    「鑰匙你們已經帶回來了……」

    老鳳凰輕輕的抬起了手，掌心裡托著一個面具。

    空空兒以及方行都呆了一呆，卻是沒有想到，這青狐鬼面便是那鑰匙，那青丘狐王還真是繞了一個很大的圈，先是將這鑰匙送回了天元，又讓天元的繼承人送了回來，然後又讓老鳳凰等在了這裡，告訴繼承人這是鑰匙，怎麼想，都讓人覺得有些謹慎過頭的感覺……

    「那要怎樣才能打開那扇門？」

    空空兒忍不住挑了挑眉頭，問出了這句話。

    這也是小狐狸以及方行等人，都最為關心的一句話，所有目光都看了過來。

    「我現在是不會告訴你們的！」

    老鳳凰聞言，卻忽然間大笑了起來，使得場間人頓時心下一沉。

    但還不等他們喝問，老鳳凰卻已經自己將答案說了出來：「那老狐狸搭上了名聲，我也幾乎搭上了一切，才保留了下來的傳承，豈能如此輕易的交給你們？尤其是帶了這鑰匙回來的，居然只是一個剛剛結成了金丹，連仙嬰都沒有結成的小狐狸？呵呵，你想要這傳承，沒有這麼簡單，先去證明一下自己有拿到這一方傳承的本事吧，倘若這些後人根本就沒有足夠的能力保留這些傳承，那還不如不給你們，因為拿到了寶物，只會讓你們死的更快……」

    「這……」

    本來心裡也有些怒氣的空空兒聽了這話，卻也沉默了下來，似乎認可了這個道理。

    因此他沉默了半晌之後，只是直接開口問道：「怎麼證明？」

    老鳳凰眼底有一抹殺機浮現，聲音也變得森寒：「當初老狐狸是沒有辦法，才不得不接受邀請進入永恆仙宮，可是妖界之中，卻也真的有敗類背叛了妖族，搖身一變成為了三十三天的大人物，只不過，老狐狸是何等手段，還是一個個的用計給宰了，只不過，他還沒有殺得乾淨，有一位當初貴為妖王的孽畜，當初投效了蒼帝，打開了妖界大門，老狐狸用盡了手段，也只是逼得他離開了大蒼天而已，但他如今還活得好好的，你們去殺了他！」

    空空兒聽到了這裡，咧嘴一笑：「是誰？」

    老鳳凰聲音陰冷，陡然提了起來：「六魔天一脈，大獄天魔主白銜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