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閱廉的清貴名聲僅限於權利與錢財之間的清楚界限,但倘若他真的沒有一些整人的手段,又怎能爬到一品大員的位置呢?
正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
文官之間的唇槍舌戰,有著不輸武將的殘忍血腥。
甚至猶有過之!
「顧大人比我預想的要來晚了一些時候。」
馬車才剛剛停下,洪閱廉的身影便出現在馬車門口。
「倒時讓洪大人等候多時了,是在下思量不周。」
顧長安不知道對方是否正在門口等了這麼久,不過先道歉一波總不能虧到哪裡去。
「無妨,平日上早朝的時候都在宣武門外等那麼久。如今在自家門口等上一小會兒,問題倒也不大。」
洪閱廉客套道,隨即讓身後跟從的雜役把馬夫帶來的禮物接下。
「先且進去坐著,賤內早已煮好茶水。那還是皇上先前所賜新茶,金大人曾經三次來我家討要都未曾給過。」
「那今日顧某便要大飽口福了。」
顧長安露出一副摩拳擦掌地姿態。
「什麼大飽口福?若是你敢像那姓金的一樣要先牛飲三大碗,今日我洪某人便也讓你看看文官也並不是全無武力的。」
洪閱廉笑著指點了幾下顧長安,道。
二人玩笑著,並肩而行,入了洪府。
洪府所占地基不大,至少與洪大人如今的官職都並不相匹。
府邸之中也只能見得寥寥幾位僕役,不過庭院之中的花草倒是照料的極好,並且修剪得當,長勢喜人。
「見過洪夫人,晚輩顧長安,見過夫人。」
在面見洪閱廉洪夫人的時候,顧長安並沒有以官場之身份自居,而是以晚輩身份見禮。
洪夫人打扮也是樸素,臉上只是略微擦了一些脂粉,不過也見得其幾分姿色。
衣著得體,乾淨端莊。
與洪閱廉站在一塊,真真一對郎才女貌。
「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與顧大人還有一些朝政之事需要商談。」
洪閱廉道,先將夫人叫退了出去。
洪夫人也是一個沉默寡言之人,笑著點點頭,向著顧長安行了一禮便出去了。
洪閱廉一路目送著夫人走出了房門,這才收回目光,重新放在顧長安身上。
「此次前來拜訪不過私下交情,洪大人何必要支走嫂夫人呢?」
顧長安端起半滿的茶杯,小酌一口。
「她身子骨一向不好,這段時間更是染了風寒,若是再讓她出來待客陪人,恐怕再過些時日也好不了。」
洪閱廉道,也恰意地飲了一口茶水。
「看得出來,洪大人與嫂夫人的感情也是極好。」
「糟糠之妻。從我寒窗苦讀之時,她便一直跟隨著我,經歷了不少。」
「當年我還是一介窮書生,他好歹也算是一家殷實人家的大小姐,後來看了我寫的一些淫詞濫調便愛上了我。」
「其實也算不得愛,只不過那時候的歡喜便讓人覺得是一生。」
「她也倔,我連續名落孫山五年都未曾離棄,到了第六年總算是中了榜,而後一路平步青雲,借著先師的名頭成了京城之中最年輕的紅袍一品。」
「後來的一些意外你大概也聽說過,總之,如今跌落到三品,俸祿勉勉強強還湊合,不過大多寄到她娘家去了。」
洪閱廉講完,自己都有些唏噓。
想當初在一間破茅草屋裡,二人圍著一個火爐喝粥。
她放著身後的暖屋美食不去,偏偏要陪一個誰都不看好的窮書生,偏偏要賭這已經名落孫山五年的書生有一個錦繡前程。
洪閱廉常常覺得她傻。
而書上說,傻人有傻福。
所以洪閱廉不能讓她輸。
於是金榜題名的那天,縣太爺親自來迎接,洪閱廉帶著她在村子裡繞了三圈。
這姑娘的眼淚一直沒停過。
如今搬到了京城裡,混得再差,也是一位三品官員。放在了家鄉那等窮鄉僻壤的地方,說句不好聽的,要比皇帝老子的話還好使。
顧長安點點頭,這愛情確實要比天橋旁的說書人口中講出來的動聽。
「喝了兩杯茶,你需要答應我兩個條件。」
洪閱廉突然道。
顧長安端著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苦笑道,「這兩杯茶的代價未免太大了些。」
「我洪閱廉向來都是有話直說,所以你這次前來,也不打算跟你兜圈子。」
洪閱廉正色道。
顧長安見他露出嚴肅神態也不嬉皮笑臉,把茶杯放下,正襟危坐,與對面那人四目相對。
「你這次前來京城具體目的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你能來,說明任長生已經是把你看作心腹。」
「青陽州的懸鏡司看起來與別的州府似乎一般無二,但其內部卻固若金湯,說是朝廷的懸鏡司。其實倒不如說是他任長生的懸鏡司更為貼切。」
顧長安聽聞至此,沒有反駁。只是悄無聲息地釋放出自己的覺識,籠罩整個府邸,確保二人談話沒有第三人知曉。
雖然他只進入懸鏡司不過短短一年時間,可也感受到了鎮撫使大人對於青陽州懸鏡司的影響力。
如果只是一介上官,底下的人必然不可能以那種態度對待。
而且來京城的路上,沈悼也曾跟顧長安透了個底。
青陽州懸鏡司絕對不只表面上的那些勢力,其背後隱藏的能量在整個大燕王朝中也絕對數一數二。
這也是為何時隔多年,那國師雖然依舊把任長生當做心頭之患,卻還是遲遲不肯動手,只敢在顧長安來到京城之後才做一些小手段。
這可不只是因為當年京城白衣的名頭。
一人之力,雖可勇闖京城,但絕不會讓萬人之上的國師如此忌憚。後者真正忌憚的是任長生手下的力量。
「影部」。這也是顧長安最近才接觸到有關於青陽州懸鏡司黑暗力量的一部分,甚至這一次走江湖,明面上是說去震懾宵小,讓江湖知道天下還有廟堂。
可實際上是不是去籠絡潛在勢力,那便不可知了。
「我用來換你兩個條件的籌碼,不僅是那兩杯茶,還有一個洪閱廉。」
「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