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感應到了兩道雷神神力的交戰。
無想刃峽間內雷雲翻騰,怒雷轟鳴,仿佛在迎接兩位王者降臨,又仿佛在哀求兩位雷霆的寵兒不要彼此相殘。
「殺了我吧。」
散兵面色平靜。
輸了就是輸了。
他又不是輸不起的人。
既然輸了,等死就行了,沒有必要和敵人討饒或者說些廢話什麼的。
儘管他心裡還有很多問題。
比如林風是怎麼知道這個玩偶的。
比如林風口中丹羽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有林風身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魔神力量。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
林風並沒有下手。
而是將大劍一收,面色頗為難看地坐了下來。
他甚至都沒有去看散兵一眼,一手召喚水元素給自己療傷,一手托著腮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
散兵有些懵。
這傢伙揭開自己心中最痛的傷疤,就是為了逼自己出手。
現在自己都做好了引頸受戮的準備。
結果他卻露出一幅愛理不理的樣子。
這是什麼情況?
難道真跟他說的一樣。
只是為了和自己切磋?
「.」
想到這裡,散兵那本就陰沉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
早知道這小子之前和自己說的是真的。
那他當初又何必拒絕呢?
也不至於挨了一頓毒打又被勾起了這麼多不堪回首的記憶。
「唉——」
林風這時終於長嘆一口氣,對著散兵問道:「我現在和博士差多少?」
「?」
散兵腦袋上蹦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你把我勾到這裡來。
然後胖揍我一頓,就是為了這麼個問題???
他沒好氣地回道:「你覺得呢?」
「行了,我知道了。」
不用再問了,一看散兵那張臭臉,林風就已經知道了。
肯定是比不上博士的。
雖說有點小失望。
但也算是勉強可以接受的事情。
林風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先前那麼糾結了。
自己在蒙德時和優菈一起用盡全力結果還是被法爾伽當球踢。
現在能突飛猛進到打贏第六席。
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即使沒能一步登天到媲美前三席的程度。
也算是可以接受的範圍了。
接下來就是想法子再弄幾道真正的神力融入身體。
未來還是一片光明的。
「噬神者麼?」
林風想起了奧羅巴斯的怨念消散前說過的話,不由自嘲地笑出一聲。
形容的很貼切。
吞噬神明的力量納為己用。
如今他體內已經有了五道吞噬而來的魔神力量。
最強的就是雷神的神力和奧羅巴斯的魔神力量了。
不過源自塵世七執政之一雷神的神力實在太過霸道了。
如果平時不用奧羅巴斯的魔神力量壓制它解除雷霆化的話。
另外三道魔神力量就會被壓制到無法使用。
如果再有新的神明力量入體,林風有點不敢想像自己身體裡的平衡到底會變成什麼樣。
是三足鼎立?
還是互相打的頭破血流?
就在林風思緒萬千的時候。
沉默了許久的散兵忍不住開口,問出了一個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那個.」
「丹羽的事情」
他現在一點都不關心林風到底從哪弄來的魔神力量。
他就想知道丹羽到底是怎麼死的。
按他的記憶。
丹羽當年是因為自覺失職,然後攜帶家人畏罪潛逃了才對。
甚至他還殺死了自己的一名手下,用那人的心臟狠狠地嘲諷了自己一通。
可在散兵心裡。
他始終都不願意相信這件事的真實性。
丹羽曾是他的至交好友。
在踏鞴砂的那一段時間也是他這輩子最美好的記憶。
因此儘管他嘴上很硬整整罵了丹羽幾百年的背叛者,可他心裡卻一直都還抱著僥倖,興許丹羽是另有隱情呢?
看著散兵那張平日裡一直臭著的臉變得有些可憐巴巴的,甚至露著一絲小期盼。
林風也沒有捉弄他的心思,隨口回道:「博士殺的。」
然後他便將自己知道的丹羽的事情,事無巨細地全都告訴了散兵。
從博士化名埃舍爾來到踏鞴砂開始,再到他用假方法引得鑄造大爐異變,直到最後他殺了丹羽,然後欺騙散兵與踏鞴砂反目成仇。
連當年散兵走後,桂木為了替長正頂罪,最終被長正斬殺的事情,他也沒有遺漏。
這些事情的細節很多都是散兵不知道的。
他本該懷疑這些事情的真實性。
可林風說的這些,卻又與他記憶中的某些細節完全對得上。
若不是親眼所見,恐怕是很難如此詳盡地講述出來。
散兵全程都沒有出聲。
但臉上的表情卻愈發痛苦,隱隱還能看到眼中似有淚光閃動,若是仔細聽的話,似乎還可以聽到輕微的啜泣聲。
「當年你手裡的那顆心臟。」
「就是丹羽的。」
「是博士從丹羽尚還溫熱的屍體裡剜出來的。」
說完博士與丹羽的事情。
也不管散兵是信還是不信,林風沒有再繼續說話,靜靜地坐在那裡開始思考起自己的事情。
吊打散兵失敗。
現在來看。
脫離愚人眾的計劃暫時是不成了。
所以還得想法子去把雷神神之心搞出來。
儘快地再弄一些冰之女皇的眷屬之力來提升自己。
那麼問題就來了。
自己到底該怎麼樣做才能讓八重神子主動交出來神之心?
神里家這張牌看起來好像不太行。
神里綾人很不好對付,自己的幾波攻勢都被他化解了。
除非現在去把神里家的人都殺了,不然短時間內真沒什麼好辦法再去整治神里家了。
另外兩大奉行里。
勘定奉行現在被萬國商會商人出逃的事情搞得焦頭爛額。
天領奉行的九條裟羅在自己的挑撥下,看起來也對九條孝行產生了些許猜疑。
可以說三大奉行已經都亂了。
但八重神子除了幫助神里家一次,再就沒有現過身。
花散里的消息也是杳無音信。
愚人眾的人已經連班轉掘地三尺地去找了。
可正如林風先前猜想的那樣。
身為非人之物的花散里如果不想主動現身的話,根本就找不到。
海祇島那邊倒是有個好消息。
根據葉菲傳來的消息。
由於自己清理祟神氣息時引動的天象太過驚人,海祇島的人誤把這當成是奧羅巴斯的神諭,如今只差裝備到位,他們就會再一次開啟東征。
可以說稻妻現在的局勢已經徹底亂套了。
問題是八重神子呢?
她怎麼還不出來?
她再不來送出神之心,自己就真的只能下狠手去整三大奉行了。
但這樣做必須小心又小心,不然一個搞不好會把那個人偶將軍給惹出來。
可以說。
如今八重神子死活不出來,反倒是讓自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棘手的問題」
林風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
就在這時。
散兵的聲音適時地插了過來。
「伱想找那隻狐狸對吧?」
「?」
林風扭頭看了過去。
此時散兵臉上已經沒有之前那種狂悖冷漠的神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壓抑的憤怒。
看起來他應該是相信了自己說的話。
未必是全信。
但起碼是已經對當年的事情有了猜疑,有了該有的憤怒。
「我在問你,你是不是想找那隻狐狸?」
見林風光盯著自己卻不說話,本就心情不佳的散兵更加不耐煩了,說話的語氣也越來越暴躁。
「是。」
「你有辦法找出你這個二姨麼?」
「最好讓她乖乖地交出神之心,幫我完成任務。」
林風口中的『二姨』這兩個字,說的散兵麵皮微微抽動。
不過他沒有反駁。
而是沉聲道:「我有辦法。」
林風頓時眼前一亮,急忙問道:「快說。」
散兵緊緊地盯著林風,
過了許久才說道:「巴爾澤布。」
「想讓八重神子出來,就要做一些能夠喚醒巴爾澤布的事情。」
「.」
林風瞬間無語,沒好氣地罵道:「想我死你就直說。」
他就是因為不想驚動人偶將軍或者雷神,所以才一直對著三大奉行整事,甚至都不敢下死手。
現在散兵讓他去把巴爾澤布喚醒,那不是找死去麼?
「想要喚醒他,不一定非得親自出手。」
聽到林風的吐槽,散兵搖頭道:「讓稻妻發生一些足夠令巴爾澤布沒法安心呆在一心淨土的事情就行。」
「詳細點說。」
林風再次問道。
他似乎隱隱摸到了一點門路。
散兵神態認真道:「比如,破壞稻妻的永恆。」
這一次林風沒有急。
而是深深地看了散兵一眼,然後意有所指地說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現在做的這些事根本就逼不出來八重神子?」
破壞稻妻的永恆。
說起來簡單。
實際上做起來非常困難。
諸如林風現在做的這些事,只能動搖稻妻的時局,令稻妻混亂的局勢更加糜爛。
但這些是完全做不到破壞稻妻的永恆這件事。
想到這的時候。
林風驀然發現一件事情。
雷大炮這個混蛋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現在做的都是無用功,所以讓他做事時他才不反駁,甚至有可能還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自己的樂子。
這傢伙還真是性格惡劣啊。
林風已經能夠想像到這傢伙一邊在踏鞴砂放煙花,一邊看著稻妻城的方向哈哈大笑的樣子了。
散兵對此也沒有什麼否認的意思,直接點頭道:「對,早就知道了。」
果然是這樣。
林風嘴角一抽,心裡頓時各種萬馬奔騰。
但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
如果真的必須破壞稻妻的永恆才能讓八重神子交出神之心。
那這一趟稻妻之行到現在就可以結束了。
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林風可不想去對上雷神。
更何況。
如果自己幹這種事,十有八九引來的會是人偶雷電將軍,而不是雷神。
在這位力量層次上與塵世七執政完全無二的人偶手裡,林風不認為自己能擋得住她一刀。
「不幹了,收工,回至冬。」
當斷則斷。
既然沒有機會,林風果斷選擇放棄這次任務。
「你聽我說完啊。」
散兵眼皮一抬,語氣有些無奈地說道。
「說什麼都沒用。」
「破壞稻妻的永恆,那是動搖稻妻國本的問題,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個妹妹的程序。」
「那可是靜態永恆的守護者!!!」
「我要是敢在這一點上做文章,就算是我逃到了至冬,她也會追過來給我一刀的。」
林風的態度很堅決。
既然是做不到的事情。
那就不做了,走人!
「不,還有機會。」
散兵搖搖頭:「你可以推動讓其他人去搞這種事,自己不出面就可以了。」
「具體的方法,就是使用巴爾的永恆理念。」
「用這種理念來衝擊巴爾澤布關於永恆的定義,動搖稻妻人的思想。」
散兵的話給了林風提供了一些思路。
靜止的永恆概念,不一定非要用武力或者用什麼眼狩令鎖國令這種東西去破壞。
也可以用思想理念來衝擊。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林風想到之前他對於稻妻的評價。
如果現在有人揭竿而起喊出這句話,這對於稻妻永恆不變的權利階層來說,無疑是一種巨大的衝擊。
同時這些底層民眾之間的爭鬥。
也不會吸引到人偶將軍的目光。
以此為引子。
接下來喊出一個反抗雷神的口號。
不變的永恆是錯的。
稻妻人需要的不是這種永恆。
而是可以去追求自己的美好,可以讓現世圓滿,可以讓稻妻恆久流傳的永恆。
這樣逆反稻妻國本的口號,加上造反者們和稻妻其他受壓迫人民的祈願,確實有可能打動正靜坐於一心淨土裡的雷神。
但想要推廣這種理念。
就需要一個願意出頭的人。
一個敢於喊出雷電將軍的永恆是錯誤的人。
至於人選麼。
「珊瑚宮心海。」
林風想到了一個人。
海祇島的現人神巫女。
本來海祇島現在就已經對稻妻蠢蠢欲動了。
如果以這樣的名義掀起反抗的大旗,名正言順不說,還能吸引到很多在稻妻飽受壓迫的平民以及對三大奉行早就不滿的武士。
林風眼中的光芒愈發閃亮。
好主意。
散兵真的是給他出了一個好主意。
值得一試。
看到林風面露喜色。
散兵表情略有遲疑,思慮再三後,才神情低落地問道:「那個玩偶,你還能再做一個麼?」
「嗯?」
林風回過神來,咧嘴一笑:「可以是可以。」
「但是麼」
散兵知道林風想要說什麼。
於是他輕吐一口氣,順著林風的話繼續往下說道:「你今天什麼也沒跟我說,我也什麼都沒有看見,以後你是你的女皇眷屬,我還是我的第六席執行官。」
「聰明人。」
對於散兵的話,林風很滿意。
如今知道了當年踏鞴砂事件真相的散兵,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少了許多暴戾。
多了些許的深沉和悲傷。
只不過林風知道。
散兵並不是不恨,他只是將這些仇恨,將這些凶戾全部都埋在了心裡。
只待他查清楚真相那一天。
這些負面情緒就會全部爆發出來。
想想散兵的遭遇。
林風忍不住搖頭嘆氣。
昔年這傢伙和自己一樣,也都是一張白紙。
不一樣的是。
散兵被雷神拋棄,自借景之館醒來時。
遇到的第一個人,是善良的桂木。
在那之後。
他遇到了很多淳樸善良的人,結交了很多真心待他,不在乎他人偶身份的知心朋友。
他的人生從一開始其實是快樂的,是美好的。
這些快樂美好在他這張白紙上繪製出了一副怡人的景象。
如果沒有博士的插手。
這張白紙會成為一張令人陶醉的山水畫,會成為令人止不住駐足欣賞的風景圖。
又豈會被墨汁污穢到如今這種程度。
「我要去一趟海祇島。」
「海邊的那些人,你去把他們都殺了。」
「殺完人之後你就回稻妻城,路上如果還遇到三大奉行的探子,那就見一個殺一個。」
說著,林風瞥了一眼正在八醞島附近徘徊的探子。
是天領奉行的人。
想來就是散兵出門時動靜太大,三大家族的人都感覺事態不對,所以便派人來跟蹤。
天領奉行在踏鞴砂有駐軍。
因此便第一個趕到了。
「好。」
散兵起身應了一聲。
先前被林風砍出來的傷勢,這會已經全部恢復了。
唯獨身上衣服破破爛爛,猶如一件乞丐裝。
剛剛走出幾步。
他便回頭,神色平靜地說道:「丹羽的事情我會再去調查。」
「如果你說的是假的,那麼不惜一切代價,我也會殺了你。」
「如果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
散兵沒有再接著說下去,而是蒼涼落寞地笑了一聲,隨後便縱身遠去。
他走後半天。
優菈才從遠處的山林里趕了過來。
其實林風是不同意她跟過來的。
只是這事優菈堅決不同意。
林風久久勸說無果後,也就作罷了。
到了無想刃峽間這裡,他便讓優菈躲遠點。
散兵貴為第六席執行官。
在以絕對實力劃分席位的愚人眾,這戰績可是實打實打出來的。
像達達利亞這樣的末席。
在他眼裡不過是頭腦簡單、四肢不發達的憨貨。
可想而知愚人眾各席位之間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所以林風就算是再怎麼自信。
也還是做好了自己戰敗的準備。
因此他便讓優菈躲得遠遠的,免得被戰鬥餘波波及到,也免得自己落敗要跑路時散兵抓人要挾自己。
「你和他說了那些事?」
雖然離得很遠,但優菈還是看到了散兵和林風說話時那副落寞的表情。
「昂。」
「說了。」
林風起身,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
換上一件新衣服後說道:「這傢伙還行,沒有壞透,除了有些執念,其實人還不錯。」
「就是想讓他好好聽你說話有點難,得先狠狠地揍他一頓才行。」
優菈也感慨一句:「確實是個可憐人。」
林風寫那些東西時她就在場親眼看著。
散兵的悲慘遭遇僅僅只是看著都讓人頭皮發麻。
大約就是林風和霍爾蒙克斯加一起的樣子。
與霍爾蒙克斯一樣被『母親』拋棄,被人撿去後有著一段還算開心的時光,而後就全部生活在陰謀與欺騙之中。
甚至說。
連被仇敵利用為他們做事這一點都一模一樣。
林風尚且還能找到真正的兇手親手復仇。
而散兵連能不能找到真相都很難說,更不要提他復仇的對象還是那個實力遠遠在他之上的【博士】多托雷。
怎一個慘字了得!
「不管他了。」
「咱們去海祇島一趟。」
林風隨意瞥了一眼海邊。
散兵下手很快。
似乎是要發泄一般。
那些天領奉行的探子頃刻間就被他全部殺光了。
沒了這些煩人的蒼蠅打擾自己。
現在正好出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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