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安靜得只剩下燭火的噼啪聲,
沈月抬頭望著朱謹眸光沉沉,等一個答案,
前世朱謹落魄之時並未見著溫心慧的蹤影,而朱謹和攝政王府中眾人也並未提起過溫心慧這個人,
溫心慧為何和攝政王府決裂,這件事在她心中始終是個結,
朱謹對溫心慧的信任像是一個未炸裂的隱患讓人惴惴不安,如果這次事件能幫朱謹察覺到一絲端倪,也不乏為一件好事,
瘦小的身軀像是蘊藏著巨大能量,總是能給人出其不意的驚喜,
凝望著沈月,朱謹眸底迸發出異彩,
如果說沈月是驕傲不屈的藤,那居安便是內斂耀眼的花。
面容相似的兩人卻有截然不同的性格,但都有一種令人忍不住想要探究的神秘。
「若是慧娘有意而為之,本王也絕不會包庇,錯便是錯,不會因為她是什麼身份而姑息。」
朱謹緩步站到沈月身畔,眸光幽幽閃爍:「你的問題,本王答了,不過有一事本王不明,還請居安替本王解惑。」
高大的身形將面前光亮遮擋,幽冷的沉香氣息與深沉的眼神同時侵進,令人心顫,
沈月忍不住抬眸撞進朱謹眼中,
四目相對,沈月在他眼中看出一絲興然,
「你是第二個拒絕入攝政王府的女子,我想知道你們為什麼要拒絕?」
難道攝政王府有這麼差?
不然為何一個二個都避他為蛇蠍?
朱謹劍眉輕輕攏了攏,眉心擰成川字,讓原本就冷肅的面容平添幾分凶煞:「為何寧願嫁給一個死人做望門寡,也不願進攝政王府?本王的庇佑難道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
朱謹突然拋出的問題讓沈月愣了愣,沒想到他會這時候重提這件事,
心中的疙瘩再次被撩動,
她同宋成訂下婚約是被困在東宮自救之時,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朱謹既然下令不允許暴露宮中的探子來救她,她總是要想辦法從狼窩出來的。
假扮成宋成的人不僅可以名正言順接手宋成原本打理的產業,還能成為宋家的一顆釘子,
如果後面她不想嫁,還能讓假扮成宋成的人死遁,最壞的打算也就是多一頂克夫的帽子。
可此時她是居安,
不能說出沈月的想法,也不能問出沈月想問的問題,
所謂庇佑也是在權衡利弊之後的憐憫嗎?
沈月穩住心神:「旁人如何想我不知,但我志不在後宅,日後即使需要傳宗接代也定會是招婿。」
朱謹沉默,薄唇繃成一條線,狹長的鳳眸幽深,讓人探不清內里的情緒,
沈月後退一步拉開與朱謹的距離,拱手:「既無事,高先生還在書房外等居安一同歸家,殿下,居安先行告退。」
這一次,朱謹停在原地沒有阻攔,
『沈月』在汝寧老家,沈府是回不去了,且沈月暫時還不想回去,便同高仲一起回到沈府旁的宅院,
趁著這個機會,高仲也將管理商鋪的掌柜管事都叫到府中交賬,
年前沈月便吩咐人在南方水土肥沃之處買地囤地,低價買進荒山僱傭佃戶開墾,如今南方冬季種植的麥已經收穫第一季,全部已經曬乾收入糧倉,
荒山也被開墾好種植上甜薯,
管事面帶紅光,仿佛已經看到甜薯堆滿糧倉的盛景:「莊頭算過,甜薯用莖藤扦插活下來的也有七成!如果之前算得沒錯,甜薯這東西一年可以收穫兩季。」
只用莖藤便能結出果實,這產量著實比現有的糧食驚人!雖說乾巴了些,但單論果腹綽綽有餘!
沈月沉吟,沖高仲道:「從我們莊上種植甜薯的農把式挑一位送到攝政王府,將扦插的法子告訴那府的人,順道請風護衛過來幫個忙。」
昨日她提出法會讓朱軒禹為攝政王府做嫁衣,商討完可行之法後,這件事便被朱謹落到了她的頭上,
朱謹的想法沈月大概猜到了,
不過是想借著這件事替她正名,讓攝政王府上下知道她不是依附男人的花瓶。
夜露漸深,丫鬟報有客來,
沈月翻動賬本的手合上,眸光閃了閃,
這個點,除了朱謹應當沒人會深夜來高宅,
若是之前她會遵循身份出門迎接,但這會兒她心裡堵著一股氣,便當作不知:「引到偏房奉茶水好生伺候便是,我和高先生將手上事情忙完就去。」
丫鬟領命離開,
高仲瞄了眼低頭繼續撥弄算盤的沈月,小聲道:「公子真要晾一晾他?」
「既然是上別人府上做客,又不提前遞拜帖,誰能保證主人家這會兒就一點事沒有?」
素白的指尖在油黑的算盤珠上撥弄,
沈月唇角勾扯出一抹淡淡的弧度,淡定地拿起筆在賬本上勾勾畫畫,幽幽道:「即是客,就要遵守主人家的規矩,」
「.......」
高仲眼角抽了抽,什麼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算是見識到了。
打更人又敲了一遍竹筒,高仲免不得坐立難安,起身趴在書案前豎起兩根手指在沈月面前晃了晃:「公子,二更天了。」
「晾是我晾的,他責罰也是沖我來,高先生有什麼好怕的。」
伸了個懶腰,沈月心氣順了些,放下筆起身:「走吧,是該待客了,可別誤了接下來的正事。」
二人一前一後順著遊廊來到偏房,
朱謹端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沈月拱手行禮,姿態恭順:「新來的丫鬟不懂事,不知殿下尊駕降臨,居安有失遠迎,還望殿下恕罪。」
高仲聽著沈月臉不紅修心不跳地編瞎話,心中暗自憋笑,
這理由糊弄鬼呢!誰信啊!
「起吧,本王也就是來看看明日準備得如何了。」
這記仇的性格倒是同沈月一樣,朱謹似笑非笑望向沈月:「這下心氣可順了?」
「殿下此話何意?居安愚鈍還望殿下明示。」
沈月眉眼微垂,疏離道:「至於法會一事,萬事俱備只欠風護衛相助。」
「既然你心中有數,那本王就放心了,聽風本王給你帶來了,有何需要的只管找他便是,」
朱謹起身,仿若就真的只是來看看,
「那我送送殿下。」沈月嘴上客套,腳上毫無動作,
朱謹掃了眼她口是心非的動作,輕笑:「不必,夜已深,你們辦完事早些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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