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明傳 第十二章 心靈蛻變
正自感嘆被他派出去的小夥伴命運多舛，袁長青急匆匆進來，滿臉的嚴肅。
「少帥，江陰過來的消息，我覺得應該拿給您看看。」
盧傳廷疑惑的接過，看完之後不由深深嘆了口氣，悲呼一聲。
「江陰父老，悲壯矣！」
原來，昨日閻應元趁著劉良佐勸降的機會。
假裝投降。
派城中老者六十餘人，以奉送『降禮』為名。
將火藥裝在食盒禮擔之中進入清營，炸死清軍官兵兩三千人。
此舉徹底激怒了劉良佐
命令炮火狂轟濫炸，徹夜不息。
江陰北城牆已經塌陷了好幾丈，城池危在旦夕！
盧傳廷在指揮部中走來走去，神情甚是煩躁。
按理說江陰沒這麼快淪陷。那詩中明明寫著八十一日。
莫不是因為我的原因歷史軌跡有所變動。
思慮良久，終於還是下了決心。
即便能守八十一日，想來也定是十分的艱難，我有巨船利炮，何必畏首畏尾！
李自成當年被逼的只剩下十幾個人遠遁深山，猶能滿血復活，最後埋葬了大明王朝。
難道我還不如個反賊。
不能再坐視了。
朝著門外站著的胡大總管喝道。
「大牛，去把張大虎叫來。」
「是。」大牛在門外應了一聲。
不一會張大虎便來了。
顧不得客套，將他帶到沙盤前，指著插著小旗子的江陰城說道。
「計劃有變，重新安排作戰任務。」
「將六連分成三個作戰小組，每組帶十門迫擊炮，去江陰打游擊。」
「主要任務是摧毀清軍營中的紅衣大炮。十天，十天之內我要清軍營中一個冒煙的都沒有，能不能做到？」
張大虎看著沙盤，在腦中推演了一下。
「我儘量做到，但是三十個作戰戰士，保護三十名炮兵，力量是不是有些薄弱。」
「來個一兩千騎，很容易圍死。」
每門迫擊炮配備三個炮兵，各自行軍的彈藥補給都是很有限的。
想了一會，盧傳廷說道。
「這樣，我給每個戰鬥小組再配兩百名普通的士兵，讓他們帶上充足的彈藥。這樣有沒有把握。」
張大虎高興的道。
「那就沒問題了，只要有充足的彈藥，來多少韃子都是白搭。」
「好，外圍就這樣決定了，除去安排出去的，你的炮營還剩多少炮手？」
張大虎算了算，除去隨軍的百名炮手，大概還剩下三十人，於是回答道。
「還剩下十門。」
「讓沈不浪想辦法，把剩下的炮和人送進江陰城，讓他見機行事。」
張大虎抱拳領命，匆匆去安排人手。
盧傳廷鬆了口氣，來到這個世界快一個月了，雖然每天都在安排各種各樣的事情。
熱情也很高。
但卻只是覺得少了些什麼。
每天的工作就好像在玩一個戰略類的遊戲，無非就是發展，升級，打地盤。
直到今天，江陰父老的行為對他有很大的觸動，說實話看到消息時他的心都抽搐了。
這種為民族自由犧牲的精神。
這種對待敵人視死如歸的勇氣。
這種對施暴者的刻骨仇恨。
無一不在告訴自己，他們不但有血有肉，還有情有義有德。
這裡的人是我的同胞，手足，親人，兄弟。
我就是這個世界的人。
土生土長的人！
必須要有主人翁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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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場上。
第二軍的大比武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
許久溟忙的滿頭大汗，根本沒注意到站在他旁邊的盧傳廷。
等到下屬提醒，他才注意到，裂開大嘴一笑。
「帥爺，你看我這兵怎麼樣，不錯吧，我第二軍也是能打戰的。」
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什麼時候成你的兵了。」
「說錯了，說錯了，帥爺的兵。」
「那軍旗上面『子弟兵』三個字不認識嗎？這是老百姓的兵，下次再讓我聽見說這是誰誰的兵，看我不踹死你。」
「好，是，是，下次一定記得。」
「去，讓他們集合。」
校場上的聚將鼓響起，不一會三千多人全部整齊列隊站定。
喇叭里響起盧傳廷的聲音。
「全體都有，稍息！」
「前方戰事吃緊，現在我需要六百名戰士投入到戰爭中去。」
「我知道你們訓練的還不足。」
「現在把你們送上戰場，跟去送死沒什麼區別。」
「但是，江陰父老每天都在盼著咱們，我們晚去一分鐘，便會多死一個人。」
「我也不強求你們，願意去的自己報名，到那邊空地排隊。」
話音還沒落下，隊伍中就竄出來一人。
「報告，我願意去。」
正是楊興華，盧傳廷看著他讚賞的點點頭。
隨後又有接二連三報告聲起。
站在楊興華身後的人越來越多。
很多人其實內心是害怕的。
有的人甚至緊咬牙齒，臉色蒼白，但卻還是毅然的加入到了出征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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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楊興華這種身負血仇的畢竟是少數。
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平凡且熱血。
隨著人越來越多，已經遠遠超出六百人。
這個民族就是這麼頑強且可愛。
每當到了危難之際，總會有人不計得失，不顧生死的站出來。
人數漸漸的從一千變成了兩千，三千。
直至全部。
他們中有的經歷了掙扎，彷徨。
有的是因為內心的軟弱。
有的就是單純的膽小，害怕。
但是！
他們最後都選擇了站出來，去和兇殘且暴虐的韃子拼命。
當然，這裡面還有一部分人是不同的，他們不懼怕戰爭，每日都期盼著生活能夠更加刺激一些，戰爭帶給他們的只有興奮。
這種人就該在戰場上，與生俱來的野性仿佛刻在了骨子裡。
是天生的戰士！
他們心中沒有大義，是無情且危險的殺戮機器。
所以就需要有人去引領他們。
蕭大軍和王海無疑便是這種人，他們是緊跟著楊興華站出來的，眼中冒著的藍光表示著他們興奮異常。
將兩人叫到身邊，盧傳廷問道。
聲音不清不淡，聽不出絲毫情緒。
「殺過人嗎？」
蕭大軍不說話，而王海搖了搖頭。
「殺過多少？」這次問的蕭大軍。
蕭大軍考慮了一會，不知是不屑於說謊，還是豁出去了，回答道。
「十幾個吧。」
眾人一片譁然，連站他身邊的王海都下意識的離他遠了一些。
「哦！為什麼殺這麼多人。」
「不為什麼，我不殺他們，就會被他們殺掉。」
簡單幹脆！
生在這個吃人的世道，蕭大軍這種人或許會活的長一些吧。
你說他是惡人嗎，誰知道呢！
相比於那些一聲令下就滿城盡誅的人來說，他簡直就是活佛轉世了。
沒有再問他殺的是些什麼人，因為沒有意義，他不是法官，更不是談善惡的時候，他只問了一個問題。
「守的住軍隊的紀律嗎？我是說不管在任何情況下，即便是威脅到你生命的時候。」
這次蕭大軍沒有回答，只是低著頭不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然後他抬起了頭問道。
「你能保證我們再也不受欺負嗎，我的弟弟，我的妹妹。哪怕是我死了之後。」
「他們在這嗎？」
「是的！」
「那得看你的弟妹是不是惡人。」
「我保證他們不是惡人，你能保證他們不受欺負嗎。」
盧傳廷回答的很堅定：「我能保證！」
然後轉向了眾人，聲音郎朗。
「你們為什麼當兵？為了吃飽肚子？！」
「當兵吃糧，天經地義，但是吃飽之後呢。」
眾人全都鴉雀無聲，等著他說下去。
「我們不是牲畜，我們是人，是人就該有尊嚴，不應該為了一點吃食就活的跟條狗一樣。」
「人的命只有一次，所以要珍惜活下來的每一天。」
「去保護需要保護的東西，去守護需要守護的人。」
「那麼誰是需要被守護的人？」
「告訴你們！」
「是那邊插秧的老農，是他們種了糧食，你們才能吃飽肚子。」
「是那邊搭建房子的工人，是他們辛苦工作，你們才不會露宿荒野。」
「是那邊燒水做飯洗衣的大娘，是他們每天的忙碌，才能讓你們專心的練好本事去殺韃子。」
「是那邊追逐蝴蝶的孩子，他們是未來和希望。是你們生命的延續。」
「是漁民，是郎中，是匠人，是三教九流！」
「因為有他們組成的這個世界才多姿多彩，才讓人留戀。」
「你們說，對不對。」
眾人齊聲高呼：「對」
眼中的神采變的不同，先前有些懦弱的眼神，開始變的堅定。
「當然我們還需要守護蕭大軍的弟弟妹妹。」
眾人頓時一陣鬨笑！緊張的氣氛為之一緩。
蕭大軍也難得的收斂身上的戾氣，臉紅的低下了頭。
盧傳廷表情嚴肅。大聲喝道。
「有什麼好笑的？我們不但要守護他的弟弟妹妹。」
「還有你們自己的弟妹，父母，妻兒，朋友，袍澤弟兄！」
「這是作為一個軍人的使命和責任！」
眾人有些羞愧的低下頭。
「所以你們現在還覺得當兵只是為了吃飽肚子嗎？」
「大聲的回答我！」
眾人抬起頭，心靈在蛻變，思想在升華，齊聲高呼。
「不是！」
聲震九霄！
這一刻開始，這支軍隊慢慢的有了靈魂，有了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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