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送走後,盧傳廷回到後宮繼續推敲。
重重謎團後面的面紗已經被揭起,敵人的算計雖沒有全部掌握,但大致的意圖已經能夠猜測出來。
拔掉江北黃良忠這顆釘子,奪下巢湖。
裡應外合將應天上游全部拿下,接下來許久溟是佯敗?或者直接反叛?
反叛不需要講道理,沒有必要這般隱藏。
佯敗有可能嗎?
若是斷絕了彈藥的補給,敗!就變得有可能。
難道自己釜底抽薪,也被算計在其中?
佯敗之後又能幹什麼呢!趁我不備,殺入應天?
太天真了吧!
天真?!對啊!我還是個少年,給人的印象就該是天真的啊!
計策很完美。至少他們認為是完美的。
如此老謀深算!不像高起潛那個死太監能夠駕馭的。
是洪承疇嗎?
戰略統籌者難道也擅長陰謀詭計?
或許這兩者本就相通吧。
計策環環相扣,伏筆層出不窮,經營日久,卻從未露出破綻。
如此手段,不太像清廷的作風。
難道是潛伏在漢家軍中,那個幕後大人物的手筆。真是這樣,該是高興還是該氣餒。
不能為我所用的人才,也是人才。
來來回回的推敲中,盧傳廷眼眸如同深淵。
惡狼已經張開了巨口,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是騾子是馬,是時候拉出來遛一遛了!
元宵節的喧囂剛剛落幕,應天又迎來了一件盛事。
多日不曾現身的總督大人,定在今日舉行冠禮。
清晨,由盧象晉率領的文武眾臣,操持冠禮前的準備工作。
正禮選定的吉時是上午九點,陳服器、就位、迎賓及贊者,依次進行。
始加、再加、三加、賓禮冠者、見長。等等禮節。
加淄布、鹿皮、雀弁三冠。
正禮之後是諸儀。
前來觀禮的民眾,擠滿了太平街兩旁,文武官員同時出現的數量,也達到了頂峰,是成軍以來最熱鬧的一次聚會。
神態莊重的盧傳廷,任由三叔擺弄。
喧鬧了一上午,終於結束。
下午便是飲宴慶祝,相互交流。
皇城中極殿,長長的餐桌几乎擺滿了大殿,各種美酒菜餚輪番上場,讓外部征戰的各部首腦,狠狠的見識了一番應天風華。
珍饈美味,精烹細煮。
宮女們裙裾飛揚,舞軟歌柔,聲聲的吟唱為酒宴增色不少。
一直持續到天色暗下,才宣告結束。
溫柔鄉真是把剔骨刀,文臣武將、各部大員醉眼迷離,走起路來變得搖搖擺擺,勾肩搭背。
望著殿中神態各異的大臣,盧傳廷深深的嘆了口氣。
道路千萬條,選了最難走的這一條,任重而道遠啊。
有理想的人,真該值得尊敬,堅持理想者,更應該大敬特敬!
趁著各部主官齊聚應天,將召開連續三天的大朝會,把一年的計劃明細,理出頭緒。
盧傳廷的大朝會,已經完全改制,不似前朝那般的苛刻。
最起碼上朝的時間,就人性化許多。
以日出為界定,夏天要早一些,冬天基本已經是七點左右了。
日出時入殿,日出三刻後開始朝議。
等盧傳廷到來時,文武兩班已經就位,宣布開始後,各部提出各部的難題,進行討論。
盧傳廷則聽取意見後,一錘定音,辦事效率極高。
午時,皇極殿左右偏殿都可以用餐,若是事情多的話,下午就接著開會,若是沒什麼事情,下午就散了。
其餘時間的小朝會,則更加寬鬆,只有遇到需要幾個部門同時行動的問題,才會召開。
大朝會的第三日,基本都只剩下一些小事了。
盧傳廷的神情也變的憊懶了許多,打著哈欠半倚在龍椅上面,只差沒有躺下了。
一副昏君的做派。
現在討論的是一些水利問題,用水泥修建的水渠,其功能和使用年限,和以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語,而有了張國唯的加入,水利方面自然是要大刀闊斧的進行。
也要為將來的大型工程,積累一定的經驗。
殿中討論的很熱鬧,龍椅上的盧傳廷已經昏昏欲睡。
前面的大事都解決了,一個水利問題,卻因為盧傳廷遲遲不拍板,持續了討論了一上午。
既然沒有解決,那麼下午只能接著討論。
一直快到黃昏時分,大家耐心已經消磨殆盡時。
盧傳廷才睡眼惺忪的擺了擺手,開口道。
「既然大家都拿不定主意,今日便到這吧,明日繼續大朝會。」
眾臣譁然,連續有人出班推辭,各部自有各部的事情忙碌,卻被盧傳廷堵了回去。
「水利事業關乎民生,更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事業。潘大人、張大人也是為國操勞,自然要拿出妥善的辦法才行。」
「今日大家都累了,明日繼續吧。」
隨後不顧眾臣憤怒的目光,自顧自的走了。
大家也不好說什麼,水利是個只出不進的衙門,全靠各部賞臉,若是大朝會上不拿出完整的章程,一拖就是個爛尾的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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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力、物力的消耗,也是個天文數字,統籌規劃缺一不可。
不修肯定是不行,任何事業要想發展,首先要解決的便是糧食的問題,地里沒個好收成,飯都吃不飽,談發展,豈不是個笑話。
指望年年風調雨順,就是個更大的笑話,幾年的乾旱便能葬送一個王朝。
在這樣的拉鋸中,原本三天的大朝會,拖了六天。
煩躁的情緒已經蔓延,時不時的會有人抱怨兩聲。
第六日清晨,日出三竿了,遲遲不見盧傳廷上朝。
準時來到的眾臣全部面面相覷。
吵吵嚷嚷中,已經有人出言不遜。
閻應元只好主持討論,直到九點以後。
滿面寒霜的盧傳廷才來到殿中,匍一坐穩,便大聲喝道。
「全部停一停,先讓你們見一個人。」
文武大臣皆都一臉的懵然,可是看著盧傳廷怒氣沖沖的樣子,全都沒有說話。
一個戴著鐐銬,蓬頭垢面的人,很快便被押了上來。
正是清廷第一智囊范文程。
緊鎖的鐐銬讓他走的很慢,叮嚀噹啷的鎖鏈聲,在安靜的殿中清晰可聞。
這裡的文武大臣幾乎不認識他,全都詫異為何大朝會中,怎麼會弄一個囚徒上殿。
在眾臣煎熬的目光中,范文程終於走到了堂前,跪倒在地叩頭。
「哼!」
盧傳廷的神色陰沉如淵,緊皺眉頭的臉上滿布著陰霾,腔調也怪異非常。
「范文程,你說你認識那個人,你現在就把他指出來,若是認錯...」
少年人的神情愈發的猙獰可怖。
「...我一定把你剁碎了餵狗!」
范文程聲音顫抖,急忙磕頭。
「是,奴才這就指認。」
被沈不浪一把拖起。
先從文官這一邊慢慢的審視,眾人弄不清怎麼回事,全部無聲的看著。
一排從頭走到尾,被沈不浪連拖帶拽的,也用了半個小時。
再從武將的隊尾,往上首挨個的查看。
直到武將隊列快走到頭了,范文程停住了腳步。
朝著武官靠前的一人彎腰施禮,神情似乎有些放鬆。
「黃將軍,好久不見。」
被范文程呼喚的黃良忠一臉的疑惑,也微微的彎腰還禮。
「請問!?你是何人。」
范文程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黃將軍現在位極人臣、如日中天,老夫卻淪為了階下之囚,居然裝作不認識老夫,真是好的很啊!」
黃良忠眼中的疑惑更甚,繼續很客氣的說道。
「哦!真是失禮,恕本將軍眼拙,實在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范文程老神在在,長嘆一聲。
「哎!罷了,罷了,既然黃將軍不想相認,就當我們從未認識吧。」
擺手間,晃悠悠的跪倒在殿中央,再也不發一言。
站立龍台的盧傳廷極力壓制著憤怒,但神情卻變得乖張,陰惻惻的開口問道。
「黃良忠,當年巨鹿大戰前夕,是不是你!要求陸康、許久溟等人參加老太監的酒宴。」
黃良忠神色有些肅然,今日怎麼會提起舊日之事,雖然詫異,但自己做過的事情,他是不會抵賴的,當即出班抱拳道。
「稟督爺,當年是我要求大家參加宴會的,當時是...!」
「你住口!」
不待黃良忠說下去,盧傳廷的一聲厲喝已經打斷了他。
眼中充滿了血絲,喝聲中帶著無盡的憤怒,咤指黃良忠。
「將他拿下。」
沈不浪一個箭步上去,還未待黃良忠反應過來,雙手已被反剪,捆仙繩已經緊緊的扣上。
驚變突起,殿中一片譁然,被壓倒在地的黃良忠,更是沒有反應過來,就聽見盧傳廷憤怒的大喝傳來。
「黃良忠勾結高起潛,意圖謀反,證據確鑿,解除一切職務,押入詔獄。」
終於反應過來的黃良忠趕忙大呼。
「我沒有,督爺...我沒...!」
沈不浪的手刀已經落下,黃良忠一聲驚呼被卡在了喉嚨里。
溫良趕緊出班,抱拳拱手。
「督爺且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盧傳廷眼神犀利的瞪著溫良,嘴角牽動,氣憤的似乎連話都不想說,只是朝沈不浪偏了偏頭。
沈不浪身形飄然,倏忽之間便欺身至溫良身後,手刀再落,悶哼聲中,溫良也一頭栽倒。
盧傳廷咬牙切齒!狠狠的說道。
「溫良與黃良忠同謀,一起下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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