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江這座城池,襟山帶水。
水是天險長江,山為銅牆鐵壁。
運河通衢,北望維揚,西鎮應天,東接三吳。
江濱三山和南郊群峰構成了江南第一要塞。
吳鉤越戟、沉沙無數。
盧傳廷繞著城池轉了轉,比無錫城略小,但小的有限,如今江陰城聚集了五萬人馬,雖說是潰兵,但是作為困獸更能激發人性中的暴戾。
若是強攻,怕是消耗不小。
空間裡的彈藥已經消耗了三分之一,糧食近半。
和盧傳廷預想的差不多。
如今的根據地已經足夠紮實,此戰過後,江南清軍的戰力,至少要被消耗掉一半,拿下應天城後,江南就盡在掌握,
在這塊富庶之地上,以盧傳廷的知識儲備發展工業,只需一年半載,依然能夠遙遙領先。
飛機大炮暫時不敢說,但是搭建海陸空三軍的雛形,還是能夠做到的。
即便是雛形,在這個時空,依然是無敵的存在。
何況,未曾動用的大量手雷,便是為空軍預備的。
空間幫助他『立足大明』的初衷,已經大大的超出預期。
盧傳廷端坐馬上,閉目沉思,通訊員的報告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報告少帥,王公略部奉命前來,請求指示。」
「哦!?」
盧傳廷聞言睜開了眼睛,王公略率領一萬江陰義兵在金壇防備潰散的清軍。
結果盧閻二軍在五峰山兵不血刃,全殲了劉良佐部。
所以這路兵馬並未起到作用,閻應元知道盧傳廷近日定要攻取鎮江,於是把王公略派來協助布防。
通訊員匯報完畢,盧傳廷點了點頭。
抬眼望去,南門已經旌旗獵獵,先頭到達的江陰義兵已經開始築營。
他輕夾馬腹,策馬往南門緩緩駛去。
孫德勝、蕭風霆、楊文亮已於之前抵達,三部各自駐紮東南北三門。
圍三闕一。
來到剛剛立起來的營門前,盧傳廷勒停馬韁。
通訊員通報後,中營之中,一名白衣小將匆匆而來,身姿矯健異常,步伐瀟灑飄逸。來到營門前,單膝跪倒後抱拳拱手,聲音郎朗。
「江陰武舉王公略,拜見小督爺!」
盧傳廷眼眸彎翹,嘴角笑意盪開,忍不住仰頭哈哈大笑。
沒想到...江陰城下藉助城牆陰影,殺入清營的白衣小將,竟然在此相遇。
「原來是將軍你,你我還真是有緣。」
王公略有些訝異,問道。
「小督爺認識末將!?」
盧傳廷眼眸含笑。
「王將軍未曾見過我,我可是見過將軍的。」
那夜的江陰城,是盧傳廷第一次見識古人血戰,當然印象深刻。
他翻身下馬,將王公略扶起,相攜入營。
一路上盧傳廷把當晚的情形說的繪聲繪色,激烈之處忍不住雙手比劃,拖槍刺敵更加學得惟妙惟肖。
令小將王公略激動不已,恨不得馬上提槍再戰三百回合。
來到營中,盧傳廷依舊滔滔不絕。
「王將軍不知啊,後來又聞南門鼓響,我可是把脖子都等酸了,也沒能盼到你出場啊!」
王公略笑著回答。
「這都是馮公的主意,乃虛虛實實,疲兵擾敵之計。」
盧傳廷神情微肅,問道。
「馮公!就是江陰訓導...馮厚敦嗎?」
王公略眼眸發亮,驚奇的問道。
「小督爺難道也認得馮公。」
盧傳廷擺著手笑著說。
「雖未見過,但是慕名已久,待拿下應天后,必與馮公把酒言歡。」
「好!」
說到戰事,王公略神色一肅,拱手道。
「稟小督爺,閻公派我過來,便是要儘快的解決鎮江的戰事,有什麼差遣,還請小督爺莫要客氣,公略定然萬死不辭!」
表明心跡後,王公略接著說道。
「閻公還說,如今這麼多清兵進入鎮江城,怕又是另一個揚州,望小督爺早作決斷。」
聞言,盧傳廷突然站起,心中如被巨錘擊中,腦門上也冷汗涔涔。
怎麼沒想到這層。
現代思維雖然超前,畢竟沒有經歷過戰亂,不能設身處地的考慮當下的問題,難免顧此失彼。
早知就該將清軍堵在城外。
可是堵在城外的話,潰散的清軍依然會肆虐地方。
潰兵如寇,徼亂擾掓,不異盜賊。
如今木已成舟,唯有儘快解決城裡的清軍方為上策。
見小督爺突然有些焦躁,王公略接著說道。
「閻公不但調派了我等,還將汪把總率領的兩萬義兵全部派來了。估計今天下午就能到。」
盧傳廷點點頭,五峰山離鎮江城並不遠。
幾部人馬加在一起有三萬多,要想攻下鎮江城綽綽有餘,可是若不計消耗,強行攻城,定會把城池民眾打的稀爛。
思索了一會兒,讓門外警衛的李軍召眾將前來議事。
半個時辰後,各部長官全部匯聚到了南門軍營。
盧傳廷將情況說完,蕭風霆當先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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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帥只要讓李少強幫我把城門轟開,我保證拿下鎮江城。」
盧傳廷看看他,一位帶了幾十個人,便想強攻揚州的猛將,可能就沒有他不敢攻的城池。說的話豈能作數,示意大家各抒己見。
孫德勝摸摸腦袋,嘿嘿傻笑。
「少帥說打哪裡,咱就打哪裡。」
方成漢畢竟跟在盧傳廷身後打過一場大戰,思索一番說道。
「少帥,西門放開了口子,不如讓幾個兄弟假裝清兵混進去。到了夜間配合我們,奪下一門,鎮江必破。」
雖然此計不作考慮,因為這和強攻的差別不大,但盧傳廷還是表示了讚賞,知道用腦子總歸是好事。
環視眾人,全都是些榆木疙瘩,不由一聲暗嘆,身邊還是缺少謀劃之士啊。
這時候若是有人來上一句,『亮有一計』。
多好!
讓眾將入座,對袁長青說道:「袁叔,你可知這鎮江城裡,有多少戶口?」
袁長青點點頭,通訊組匯總各種情報,自然是知道的。
「去年清軍渡江後,在籍的戶口已經不足五千,後來博洛南下,應天又懷柔了一段時間,倒是吸引了一些周邊的戶口,但也不會超過七千之數。」
沒有一萬戶口,算每戶三到四個人的話,鎮江最多只有百姓兩萬餘人。
加上一些大戶,撐死了不過三萬。
突然湧進去這麼多清兵,糧食一定很緊張,殘民害民之舉必不會少。
又問道。
「可知清軍誰是統帥?」
袁長青回道。
「據俘虜的清兵交待,是叫一個李成棟的,我們對此人也不甚了解。」
盧傳廷一聞此名,神情突變,暴怒的拍案而起。
「原來是這個畜生。」
眾將都是一臉的懵B,為何一聽此人,少帥如此震怒。
盧傳廷疑惑的掃視眾人,問道:「難道眾位沒有聽說過...嘉定三屠嗎?」
眾人盡皆搖頭,表示不知。
其實在這個時空,因為劉良佐被炮擊後收縮兵馬,博洛拿下的三蘇之地,幾乎全部丟棄。
許久溟兩度攻陷採石,導致多鐸被攝政王提前召回了應天。
博洛大軍也被提前調到了江陰戰場。
各種因素加在一起,原本血腥的嘉定三屠,只發生了一屠,博洛已經撤軍。
而抱著成仁之心的吳之番,強攻嘉定只是攻了個寂寞,輕輕鬆鬆,就把留守的縣令衙差們,揍的七竅冒煙。
漢家軍忙於初期建設和專心應對江陰戰場,所以對李成棟這個人,並不是很熟悉。
而江北四鎮如日中天之時,袁長青等人幾乎處於隱居狀態。
其實李成棟也參與了揚州的屠殺,只是作為一支偏師,不甚出名而已。
盧傳廷也沒想到,這個鼎鼎大名的劊子手,居然被自己困在了鎮江。
咬牙切齒間居然有了一絲快意,明末殘殺江南百姓最多兩名漢奸,如今都已落到了自己手上。
劉良佐已經引頸就戮,李成棟又能猖狂多久!
他不由仰天哈哈大笑,這種感覺簡直令人迷醉,國讎家恨,銘心刻骨。
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收拾心情,眼中殺意盎然,領著眾將來到了鎮江城南門外站定。
準備了一架無人偵查機,繞著鎮江城飛了一圈。
果然,一條條街巷中擁擠了大量的民眾,人挨著人,各自蜷縮相互倚靠,如同難民。
定是進城的潰兵強占了他們的住宅。
害人精走到哪裡都是一樣,如改不了吃屎的惡狗!
看完錄像後的眾人全部眼眸含霜,李少強當即提議。
「少帥,清兵集中西門一側,要不要轟他娘的。」
盧傳廷冷靜思索,西門兵多民也多,東門百姓最少,無疑是最好的突破點,當即下達了命令。
「李少強。」
「到。」
「東門架設炮台,集中炮擊一點,把城門轟塌。」
「是。」
李少強領命抱拳離去。
蕭風霆兩眼冒光,拱手抱拳道。
「末將願擔任攻城先鋒。」
盧傳廷搖搖頭,此人自是稱的上戰爭天才,卻並不適合擔任先鋒之職。
先鋒的責任是探路、偵查、描繪地理、試探性的進攻,為大部隊找尋宿營地、打亂敵軍部署等等作戰任務。
以後他或許可以,但現在的蕭風霆遠遠不夠。
而攻城所要的先鋒,要求就更加的苛刻,勇武自不必說,心細謹慎也不能少,還需具備審時度勢的能力。
奪城需急、反應要快。
不然會把後續部隊引入歧途,造成非常嚴重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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