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儼挽袖作揖,道:「世叔如炬,洞察秋毫……」
他搖搖頭,滿懷歉意說道:「誠如世叔所言,儼只恐袁紹怪罪哪……」
史進冷冷一哼,冷笑道:「只恐袁紹怪罪,就不懼我家主公惱怒?難道我家東平比不得那袁紹麼?袁紹那廝,徒有虛表,v中枯骨耳……」
甄儼俊臉一滯,面色變白,繼而轉為鐵青。
荀攸手持酒樽,覷見甄儼鐵青臉色,不由心中一笑,卻是急急呵斥道:「退之,休得胡言。坐下,你給我坐下……」
史進不肯坐下,朝荀攸與甄儼做得一個抱拳,叫道:「軍師,甄公子,史進是個粗人,不會說話,做不得商討之事。請許史進廳外散步,在廳內也忒憋得慌……」
荀攸長袖一甩,搖頭嘆道:「退之呀……好罷,你且退下……」
他回首朝甄儼笑笑,說道:「賢侄,今日車馬風塵,不是商討正事時候,某也是頗有些許疲勞,不若先行休憩,來日再談?……」
甄儼神色稍稍緩和,持起案前酒樽,強顏歡笑道:「世叔,卻是侄疏忽了……世叔車馬勞累,急需休息為是。早為世叔、史將軍安排好房間……來,世叔,飲了這樽酒,送世叔休息……」
三人於是持酒樽一飲而盡,而後荀攸與史進兩人在僕從引導下自去後院休息。
只留得甄儼一人在大堂中面對滿座菜餚愣愣而坐。
一貼身僕役輕輕喚道:「公子,公子心神不寧,也去後院休息罷……」
甄儼長嘆一氣,抖抖衣袖,站起身子,感嘆道:「如此糧草,賣也不是,不賣也不是……真真為難哪……」
接風酒宴,如此草草結束,甄儼也是覺得無趣,鬱郁回後院而走。
方進自家院落,婢女剛上前問安服侍,不曾有得稍稍喘息。
「公子,公子……」已有僕役急急進房,焦急輕聲呼喚。
「何事?如此焦急?……成何體統?……」甄儼心情不好,頗有些惱怒,轉頭高聲呵斥。
僕役惶恐,連連拱手,叫道:「公子,公子……外面來人了,說是袁紹使者……」
「焦急什麼……讓他大廳等候……」甄儼厲聲說道。
轉念一想,他轉口道:「讓他,讓那袁紹使者到我房來……」
僕役唯唯而退。
未幾,僕役引一人進得甄儼房。
只見那人年約三旬,乾枯身軀,生打扮,邁步入得甄儼房,先是四下而觀,一雙鼠目滴溜溜而轉,而後昂首而望甄儼,滿臉傲氣,捏著頷下鼠須,嚷道:「可是甄家公子?……」
甄儼微微作揖,笑道:「正是甄儼。閣下深夜來訪,不知袁刺史有何要事?……」
那人睥睨而視,上下端詳甄儼,突地冷笑怪叫一聲,叫道:「哈哈……甄公子……做得好事情!」
「好事情?」甄儼本是個豪族世家子弟,心高氣傲,又兼今日在懊喪之中,見得來人端著架子,如此傲慢無禮,又兼如此賊眉怪叫,他哪裡忍受得住。本是微躬作揖的身子也是挺直回來,俊俏雙目微眯,冷麵寒霜,亦是冷冷笑道:「哦……好事情?閣下風塵而來,就是為著指責本公子而來?本公子又做得如何好事情?勞煩袁盟主百里迢迢令著閣下前來指責?……」
那枯瘦使者哪裡知曉甄儼如此激烈反應,他登時面色發白,鼠須下垂,愣在當場。
一會。
那使者伸手指著甄儼,恐嚇叫嚷道:「你……你……居然膽敢販賣糧草給外州外郡……」
甄儼一把打斷使者說話,大聲叫罵道:「呸……何曾有販賣?……你如何見得我甄家有分毫糧草搬運?」
「你當我不知?今日就見著東平郡人馬進了你甄府……領頭那人當是荀攸……」那使者冷笑,洋洋得意,鼠須亂顫,自以為抓著了把柄。
「可笑……潁川荀氏一族乃我甄家世交,那荀世叔與我亡父多年情誼,就不能來我府探望?……好呀……你居然膽敢窺探我甄府?……」甄儼乃世族子弟,自幼混跡於官場商場,哪裡是那個使者一個威脅就嚇得了的,當即劍眉冷眼一瞪使者,雙袖一抖,冷聲呵斥,在發飆邊緣。
「你……你你……還敢隱瞞……真真不怕刺史大人怪罪?……」使者被那甄儼冷目凶眉嚇得後退一步,見著氣勢根本壓不住甄儼,無奈再一次搬出袁紹名頭。
還是袁紹名號作用大,甄儼欲發作的脾氣登時如被扎漏的皮球般縮了回來。他儒衫長袖重重一甩,轉身回至房檀木几案前側,冷著臉說道:「說罷,袁刺史令閣下傳達何事……」
「嘿嘿……嘿嘿……」那人捏著稀疏鬍鬚嘿嘿而笑。
「快說,刺史大人有何要事……」甄儼實在不待見這賊眉賊眼的枯瘦使者,皺著眉頭,不耐煩說道。
「嘿嘿……其實不是袁刺史令在下前來……」那使者還是嘿嘿而笑。
甄儼勃然大怒,朝外厲聲大叫:「來人,將這賊廝拿下……」
「不……不不……」那使者急忙忙雙手揮舞,嚷道:「公子別急,別急……在下雖不是袁刺史派來,亦是自鄴城而來……」
一群僕役急急自門外竄入,卷衣揮臂,張牙舞爪,朝那使者躍躍欲試。
甄儼輕輕揮手,制止了僕役行為。他鐵青著臉,寒光直瞪使者,冷冷說道:「哼……閣下最好明白說清楚……所謂何來……」
使者不語,只瞧著僕役朝甄儼示意。
甄儼又揮一揮手,身側僕役魚貫般出了房。
「說罷……」甄儼一臉的不耐煩。
乾枯使者嘿然一笑,朝甄儼作得一揖,道:「實不相瞞,甄公子,在下亦是自鄴城而來,受我家主人所使,送信一封與公子……」說罷,卻是自袖中掏出一卷白絹,欲遞於甄儼。
甄儼並不接手,冷冷笑道:「你家主人何人?……」
「辛評。」
「辛評?……一介冀州從事,尋我又能有何事?」甄儼斜眼冷笑。
「我家主人雖是從事,不入公子法眼。奈何卻能接近袁刺史,奈何卻能告發閣下售糧於外州郡之事……嘿嘿……」使者嘿嘿而笑。
「你……」甄儼著那賊眉鼠須就難受,被他要挾更難受,強壓著怒火。
「公子不若過信說話……在下告辭……」使者伸出乾枯的手臂微微作揖。
「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