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像有兩個來月沒有見過笑笑了。」陸遠偷吃了兩顆花生米,轉過頭來看向張秀香,「笑笑最近這麼忙,是不是瘦了啊。」
&老頭子你看看你,關心人家就去看看人家唄,多大點事,都跟笑笑賭氣賭了快兩個月了。」張秀香衝著陸遠嗔怪了兩句。
哪知陸遠沒有立即回答張秀香的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碗中稀稀拉拉的幾顆花生,半天沒有說話。
&說笑笑會不會因為這件事而記恨我啊。」春日的陽光漸漸地回了暖,陸遠也脫去了厚重的棉衣,遠遠看過去,背影略顯單薄。
&天天都在瞎想些什麼呀,你也是為了笑笑好。」張秀香說著收拾了剛剛從陽台上收下來的衣服,「再說了,笑笑小時候你可沒少打過,樁樁件件的都還得讓她記恨記恨你呀。」
張秀香邊說邊給陸遠遞了件外套:「回了春,可外面還是有些涼,穿上吧。咱們出去看看,買些新鮮點的菜回來,笑笑今天晚上回來吃飯,你可要好好跟人家笑笑說,別動不動的兩個人就又吵起來了。」
陸遠穿上衣服,呵呵地笑了起來,拍了拍張秀香的手,示意她放心,兩人才絮絮叨叨地下了樓。
剛出電梯,陸遠就是拍了拍手:「你熬的湯關火了嗎?」
人一老,忘性就跟著大了,被陸遠這麼一問,張秀香也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關火,只皺著眉不停地想著。
&先等等我,我先上樓去看看關火了沒,這要是把湯都燒乾了,笑笑回來還能喝些什麼呀。」陸遠邊說邊回身又按了電梯,轉而又跟張秀香身後的人打著招呼。
&老頭子你也買了菜回來嗎?」路仁以是住在陸遠家樓下兩層的鄰居,沒事的時候兩個人也會約上一起去打打牌之類的,關係自然有些熟絡。
&我就在這裡等你,你快去看看了就下來,別等再晚些笑笑回來,我飯還沒做好。」張秀香撇撇嘴。
&麼?閨女兒今天要回來吃飯?」剛進電梯,路仁以就又跟著陸遠嘮嗑起來。
&可不是,她最近被老闆欣賞升了職,忙得很,她媽呀覺得她瘦了很多,這不叫她回來吃些好吃的再補補身子不是。」
陸遠在說起陸笑的時候,眼裡的光亮得很,像極了在同別人炫耀著自己的寶貝。想來也是,陸遠就陸笑這麼一個寶貝疙瘩,自小雖然不是事事適應她,卻也是格外地寵她了。
如今陸笑又遷升,這做父親的,多少都會在心裡覺得驕傲,小小地炫耀炫耀也在情理之中。
加之與路仁以的關係還不錯,老人家呆在一起難免會提起自家的孩子,而陸笑本也生得漂亮,樓上樓下的鄰居都還很喜歡著這個小巧可愛的姑娘。
&你那得瑟勁兒,你這是回去幹嘛呢?老太婆在樓下等著。」
&忘了……」陸遠話還沒說完,電梯就是一抖,兩個老人各自扶了扶電梯壁,等電梯穩了穩,才站直了身子。
電梯停在15樓沒有動,兩個人面面相覷,陸遠按了按警鈴,那頭傳來物業對講的聲音,陸遠與路仁以才將懸起的心稍稍放了放。
陸遠和路仁以在電梯裡等了一會,雖然剛去春,可是電梯裡的空氣流通本就不好,如今電梯也出了故障,值班室里的人也回覆說立馬請人員過來進行處理,可是一時半會也來不了。
在裡面呆的時間越久,這空氣質量越是堪憂。
&電梯啊,也是該隨時來看看了。」路仁以邊說邊笑,「你家笑笑也二十好幾了吧,找男朋友了嗎?」
陸遠打一聽陸笑找男朋友的事,便是氣結凝於胸口,加之空氣本就不好,一口氣險些沒上得過來。
陸遠先是順了順氣,隨即想了想,還是樂呵呵地笑了:「你是想來給你家兒子做媒的?」
路仁以也不忸怩,當即咧嘴一笑:「那是,我兒子也不差,長相學歷工作樣樣也能拿出手,配得上你家笑笑。」
陸遠一聽,更是笑的開心了。不為別的,很多人都會覺得是人家姑娘頂多能配上自家小子,倒是路仁以更是覺得應該是自己的兒子去配他家的姑娘,這話比直接讚美誇獎陸笑更是討陸遠這個做爹的開心。
可就在陸遠樂呵呵想要回答路仁以的時候,電梯又是一抖,整個電梯箱就是往下墜了兩分。
陸遠、路仁以兩人抖心驚膽戰地相視一眼。陸遠眼疾手快又開始按起了求救電話,只是這次的故障有些大,他們徹底與外界斷了聯繫。
&老頭子你帶手機嗎?」陸遠有些焦慮地問著。
&就下去鍛煉鍛煉,帶手機放哪兒?」
兩人緊鎖著眉頭,見陸遠也搖了搖頭,路仁以才發現兩人此刻的處境爛得出奇。
陸遠緊靠著電梯壁,一直按著警鈴,內心翻騰,面上卻是十分冷靜。路仁以看著陸遠,也是心裡打鼓。
陸笑時常跟陸遠講起在遇上電梯等故障的時候該怎麼辦,如今電梯出的事越來越多,什麼扶梯、電梯,都出過很多事上過多次新聞了。
陸笑擔心他們,經常會將這些事講給陸遠和張秀香聽,可是這次真正遇上這樣的事時,陸遠心裡也是急得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路仁以一見陸遠一直都沒有動作,心裡更是急了,忙上前兩步一直按著警鈴。
因為路仁以的動作大,電梯因著這兩步而又搖晃了起來。陸遠擔心電梯會因著這動作而急速向下掉,忙又將後背緊緊地靠在了電梯壁上。
春日本就還有些涼意,可是這一著急間,陸遠和路仁以的後背都已浸出了一層汗。
特別是路仁以,他越是著急越是慌亂,一直按著警鈴,險些就要把警鈴給按壞了。陸遠一看,心頭一緊,忙上前一步拉開了路仁以,轉而將所有的樓層都按上了。
&笑說,如果掉下去了,運氣好的話說不定給卡在哪個樓層。」陸遠說著竟是笑了笑。
路仁以一聽,心如死灰&陸遠這樣的說法,這電梯掉下去是肯定的事了,心頭涼意一起,竟是有了些灰心喪氣了起來。
&天就是你家笑笑,你這死老頭子。」路仁以抿了抿唇,笑中略有苦意。
陸遠也是一哂:「對啊,還有好多話沒跟笑笑說吶。」
路仁以看著陸遠,沒再說話,慢慢地靠在了電梯的另一側。
&然間明白,人這一生說結束就沒了,笑笑說得對,開心就好,哪有那麼多的不對。」
陸遠低頭喃喃,路仁以有些聽不懂陸遠話里的意思。可是看到陸遠笑里的苦澀也是沒有接過他的話頭。
陸遠剛想再開口,電梯一抖,隨即迅速往下落。
陸遠緊緊地靠著電梯壁,路仁以早已嚇得腿肚子都軟了,緊閉了眼不敢睜開。
&路!靠緊!」陸遠剛衝著路仁以吼完這一句,他整個人就被顛簸離開了電梯壁。他掙著想再靠回去,可急速的下落讓他無法挪動一步。
在這失重的情況下,陸遠想再做些什麼都是徒勞。電梯下落髮出的金屬碰撞聲,聲聲打在陸遠的心口,撞擊得他再也不法動彈。
張秀香看到電梯一直停在15樓時也是有些著急,一直給物業打電話,直到物業這邊來人時她才鬆了口氣,可是緊接著她就是看到電梯的樓層在急速地變化著,她嚇得險些暈過去。
工作人員一見便是停下了手中鍬門的動作,在這個當口不敢強行將電梯門鍬開,張秀香在一旁急得快哭出來。
直到一聲巨響砸下來,砸得張秀香心當即就是一碎。工作人員也不敢再耽誤,立馬開始開門。
經過一番努力,終於將電梯門打開時,張秀香瘋了一般向前沖,剛看到陸遠的臉,她就是暈了過去。
陸笑接到電話趕往醫院的這一路上,開車一路撞過去,運氣好沒出事故,可好幾個紅燈跟著撞,大有不要駕照了的架勢。
直到陸笑來到告別室,看到陸遠躺在白花花的病床上,心下一抖,上前兩步。
她顫巍巍地理了理陸遠的衣服,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護士看了看陸笑,也不敢上前,只得立在一旁等著。
&小姐,張女士因為打擊大,暈了過去,也在醫院,你……現在要去看看嗎?」
護士說完又細細地覷了眼陸笑,卻見陸笑沒有什麼反應,還是呆呆地看著陸遠,沒有要去看張秀香的意思,她更是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醫院裡有人過世是平常事,她也見過了很多家屬哭的鬧的,甚至暈過去的,卻很少見到像陸笑這樣的,半句話也不說,只怔怔地看著去世者。
這比那些哭鬧的更可怕。
直到陸笑慢慢地將白布往上一蓋,抿著唇角退了兩步,轉身快步離開了告別室來到了張秀香的病房外。
她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推門來到了張秀香的病床旁坐了下來,為張秀香揶了揶被角。
外面的陽光打了進來,在陸笑和張秀香的四周暖暖地散開。陸笑靜靜地看著張秀香沒有動,就是包里的手機一直在響她也沒有聽到。
直到小۰護士走過來提醒著陸笑手機響了,這裡是醫院,陸笑這才回過神來拿出手機。
黃臻。
她心頭一顫,卻關了機。而後還是坐在張秀香的身邊,靜靜地看著她,沒有動,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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