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聶的信息很快就回復了過來。
「程少,您這效率可夠高的啊,這麼快就找到秦川的位置了?就是這附近了,秦川昨天那個電話和您剛才那個電話來自同一個信號塔。」
程煜回復道:「好,那你繼續保持對他電話的追蹤,有變化告訴我。」
那邊阿森已經吃完了麵包,可飲料還是捨不得打開喝。
程煜如法炮製,幫著阿森擰開了那瓶飲料,然後又從驢車上拿出一袋麵包和一瓶飲料,塞給了阿森,阿森這才放心的喝起了飲料。
「從這條路下去是不是就直通瑤寨了?中間還有岔路麼?」
阿森看了看,搖搖頭說:「還有一條岔路,但那條路很小,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我這驢車肯定是進不去的。」
「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只有一條驢車能過的路通往那座瑤寨,對麼?」見阿森點了點頭,程煜又道:「大概還有多遠?」
「走路的話也就十幾分鐘吧,驢車可能需要時間長一點,但半小時肯定能到了。」
程煜二話不說,當下把驢車上那袋子以防不時之需的食物和水都取了下來,然後又拿出三百元現金,遞給阿森。
「這是三百塊錢,即便是你阿爸給我帶路也不可能得到更多了。你回去見到你阿爸把錢交給他,他就會知道我給你的錢不少。」
阿森興奮的接過那三張百元大鈔,小心翼翼的把錢在手裡搓了又搓,然後才放進衣服的口袋裡。
輕輕的拍了兩下,似乎終於落袋為安之後,阿森卻又有些不放心的說:「你是不需要我繼續帶路了麼?」
程煜點點頭,拎起那袋子食物和水,叮囑道:「時間也不早了,你儘快下山回家。路上如果遇到其他人不要多話,更不要跟人吹噓你賺到了三百塊錢。」
阿森哦了一聲之後,卻又有些不放心的說:「雖然已經很靠近寨子了,但這裡的山路不好走,要不還是我趕著驢車把你送到寨子裡吧。雖然我不知道該找你要多少錢,但我相信你給我的不少,還從來都沒有人給我吃這些東西呢。」阿森指了指那瓶還沒喝完的飲料。
程煜揉了揉阿森的小腦袋,笑著說:「不用了,你趕緊回家,剩下這點路我自己走過去就行。」最後使勁兒揉了一下阿森的腦袋,程煜拎著那袋食物大步流星的朝著下山的路走去,阿森在他背後看了又看,直到程煜的身形被隱藏在山間的樹叢中,小傢伙這才撥轉驢頭,讓驢子拉著他朝著來時的路走了回去。
按照阿森的指點,程煜很快就來到了山谷之中。
前方,已經影影綽綽能夠看見隱藏在樹木之後的瑤寨吊腳樓,程煜又緊走了幾分鐘,腳下的路已經變成了長滿雜草和青苔的台階,爬上那短短的台階,程煜感到眼前一片豁然開朗。
下方,是綿延下去寬窄不一的青石台階,一片片梯田雜亂中帶著有序的鋪陳在程煜的眼前。沿著向下的青石台階到底之後向右一個轉向,又變成了向上的台階,台階兩旁則是程煜剛才隔著這座小坡看到的樹影之後的吊腳樓。
寨子裡也不全是吊腳樓,只不過程煜剛才隔著山坡能看見的只有那幾座吊腳樓而已。寨子裡的瑤族建築,全都是依山而建,平緩的山坡上,就是普通的土木樓房,最高的不過三層,多數都是只有一層的房屋。那些吊腳樓都是在山坡的最高處,由於坡勢陡峭了些,所以才建成正面看去是吊腳樓,後邊卻是建在更高的山坡平地上的模樣。
頗有些年代感,破敗的土牆和隱藏其中用以支撐的木頭立柱,頂部都是些土窯燒制的土瓦,這一切,看起來都跟現代社會完全不沾邊。
只是間或能夠看見一兩處房屋的頂部覆蓋有塑料布的情形,才讓程煜感到這的確是在現代社會之中的落後村落,即便是相隔甚遠,程煜也能看得出,那些房屋之中,似乎有超過半數都已經破敗不堪,根本不適合人類居住了。殘垣斷壁的情況也並不乏見。
這倒也並不稀奇,正如阿德之前介紹的,就在不遠的幾十年前,這座瑤寨里還有近千戶人家,但解放前就有大量的青壯被徵兵離開了寨子,絕大多數都沒有再回來。近二三十年年輕人又紛紛開始離開瑤寨出外務工,這瑤寨里的房屋自然就沒什麼人居住了。
就連山谷四周坡地上的梯田,尤其是向北和向東的兩片山坡之上,雖然還能看得出梯田原本的模樣,但久疏打理,早已雜草叢生,估計再要不了幾十年,就會徹底被雜草灌木所湮沒。只有更靠近宅子的西南二面的梯田,還是有人耕種的模樣。只是也種的不太密集,看得出來,寨子裡真的不剩下什麼人了。
按照阿德的介紹,寨子裡大概還有一百多人,多數都是老弱婦孺,青壯有一大半都在外務工。
逢年過節當然還會回來,可平日的生活早已不在這裡。那些老人也都無意搬出去,原因大概都和阿德的父母相彷。在這裡,還能自耕自種勉強過活,兒女回來的時候再帶些城裡的物資,相對而言生活成本極低。可要是跟隨兒女出山進城,且不談租房之類的開銷,光是這些老人無活可做,完全要憑兒女養活這一點,就足夠讓他們不堪重荷。是以,瑤寨的年輕人無論多想讓父母安享晚年,卻也都只是有心無力而已。能夠多回來看看老人們,就已經是他們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了。
沿著那道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代人才一點點修建起來的青石台階,程煜緩步而下,一邊走,一邊仔細的觀察著寨子裡的情況。
遠遠的,可以看到寨子裡有人影走動,再往下走一點,又能看見靠近寨子的最底部的梯田當中,居然也有句僂著身影耕種收割的瑤人。之所以能一眼看出是瑤人,是因為他們的裝扮雖然不可能像電視裡看到的那麼誇張,但從衣服的款式來看,跟現代社會也頗有點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少數民族自己特有的服飾特點。
程煜停下了腳步,他不打算繼續往裡走了,至少,他並不打算在那些瑤族人的面前出現。
不出意外,程傅昨天就已經來到了這座瑤寨。
根據程煜目前得到的信息,程傅在集鎮上肯定是雇了人租了車帶他們進山的,到剛才手機信號開始出現的地方,程傅撥打了一個電話,不出意外,這是在通知接應他們的人。而這個接應者,九成是這座瑤寨的族人。
雖然處於如此深山的瑤寨里,突然來了幾個外邊的人頗有些扎眼,但由於有寨子裡的人接應,總歸還有的解釋。而如今程煜獨身前來,且不說會不會驚動程傅,光是瑤寨里的人們,就足夠感到詫異不明了,誰會沒事跑到這樣一座幾乎可以說是與世隔絕的瑤寨里來呢?
所以,無論出於什麼樣的理由,程煜都最好是潛行進入寨子,而不是這麼招搖的闖進去。
潛行術當然可以用,但程煜不著急,天黑了再進寨子也是一種選擇。甚至於,即便瑤寨的居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程傅那些人是絕不可能這樣的。他們肯定會需要燈火。天黑之後,反倒利於程煜尋找程傅及其同夥的藏身之處。
在青石台階旁,找了個地勢相對平緩沒有太多樹木的緩坡上坐下,程煜從袋子裡拿出一些食物和水,適當的給自己補充一些體力。
時間本就接近傍晚,山谷里的天又黑的較平地上更早一些,不到七點鐘,天色就已經幾乎全黑了下來。
因為有了在俄羅斯那座山谷里的趴伏經驗,這一次時間又不長,程煜也沒有感覺到太過難熬。
這段時間程煜的手機一直有信號,但小聶並沒有任何信息過來,這說明程傅也沒有什麼新的情況。不過這也正常,程傅如果不打算直接動用武力搶奪那個后冠的底座,他也只能在這裡想方設法讓寨子裡的人把底座賣給他。
關於這一點,程煜其實差不多想明白了。
程傅在路上,從武漢到湖南的小鎮,再到防城港,這期間至少有一個同夥跟隨他而來,多的話應該也不會超過三四個人。
就在身後那座山坡之上,手機有了信號之後,程傅聯繫了自己的接應者,那人大概率是提前回到瑤寨之中或者本就生活在瑤寨里的人。
然後雙方碰頭,由那人帶著程傅等人進入瑤寨,安排他們住下。
根據時間來看,程傅昨天抵達瑤寨的時間也不會比程煜更早,正常而言應該已經天黑了,程煜估摸著這事兒晚上肯定沒法兒談,但程傅肯定會借著夜色的掩護,去探探路。
連程煜都能知道,那個后冠底座平時是被供奉在瑤寨的祖先祠堂里的,程傅還有自己的內應,自然更加清楚。不過顯然,想要進入祠堂偷走后冠底座並不容易,否則,程傅昨晚就該得手,這會兒早就該離開了這座瑤寨。在此之前小聶無法鎖定程傅的位置是因為不知道他的電話號碼,可昨天在這附近接收到一個通話的信號之後,基本上已經確定了那就是程傅的手機,如果程傅昨晚就已經得手,今天回到了城區,除非他扔掉了手機或者一直不開機,否則,小聶應該早就有所發現。
根據這些信息,足夠程煜判斷出,程傅現在還沒得手,他和后冠底座,都還在這座瑤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