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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呼先生想娶春花?可是我已經答應了果州城外的朱員外家的三郎,初三他們家就要送聘禮過來了!」
呼兒韓一愣,隨即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臉紅筋脹地沖杜萱娘吼道:「不行,春花不能嫁給別人!」
這下子滿室皆驚,李進一把將杜萱娘摟進懷裡,怒斥呼兒韓,「呼蠻子,你小聲點,你別嚇壞了我家萱娘和孩子們!」
「為什麼不能嫁給別人?春花並未與其他人有婚約,且她的歲數也不小了,我再捨不得她也不能留她一輩子。」杜萱娘直視呼兒韓的憤怒。
呼兒韓突然將聽到杜萱娘已經將她許給別人後便臉色蒼白的苟春花拉到自己身邊,然後繞過桌子來到李進與杜萱娘面前,「撲通」一聲跪下,雙手在懷裡一陣猛掏,摸出一堆銀子銅錢,一塊玉佩,和一把短劍,全部放到杜萱娘面前的桌子上。
「這是我的全部家當,即便我已經半年沒有出去買酒吃肉,卻也只攢下這些銀子,求娶春花肯定不夠,如今我呼兒韓只好拿命來換春花,求大當家與夫人成全!」呼兒韓一字一句地說道,草原男兒重諾,說拿一條命換,決不會還留下半條給自己。
苟春花一下子哭出聲來,也「撲通」一聲跪下。「二嫂,我自己也攢了好幾十兩銀子……。」
杜萱娘的想捉弄他們兩個一下的心思立刻被「拿命換春花」幾個字和苟春花的哭聲給嚇飛了,剛想說答應,卻被李進搶先出言,「好好地我們要你們的命做什麼?難道說你們兩個早已經有意?為何現在才說出來?難道說你二嫂是計較春花的聘禮多少的人?光陰苦短,人生有限。非要等到事情無可挽回的時候你們才來後悔?朱家我們已經答應了。豈能說退就退?你們說現在該怎麼辦吧?」
苟春花愣了一下,堅決地說,「反正我除了先生,誰也不嫁!」
呼兒韓大喜,「春花,我一直都知道你與別的唐人女子不同,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既然願意隨我吃苦,我呼兒韓也發誓,永不負你,即便是你明日便死了,我也一輩子不再娶!」
老婆死了他不再娶?這是誓言怎麼聽著如此晦氣彆扭?崔穎韓略聽了差點笑出聲來,陸掌柜卻若有所思地朝崔夫人瞄,他當然聽得出剛才李進那話里的意思有一半是沖他說的。崔夫人被陸掌柜看得有些臉紅。微側了身子,用背部對著陸掌柜。
李進挫敗地揮手道:「罷罷罷,還是呼兒韓先生厲害,你發個誓都要咒別人先死,真不曉得你是怎麼哄得那個傻春花死心塌地的,根本沒有什麼朱家!春花的嫁妝你們夫人早在去年就為你們備好了。就等你們自己開口呢,誰曉得你們兩個做事比老年拖破車還慢。你們可知道你們浪費的這一年時間,如果運氣好,可以生兩個兒子!」李進一直受小崔念的刺激,對生兒子一事不是一般的執著。
杜萱娘有些臉紅地輕輕地啐了李進一口,「都扯到哪裡去了?先讓他們兩個起來吧!」
呼兒韓喜不自勝地拉起羞澀的苟春花再給李進杜萱娘磕了三個頭,「謝謝大當家與夫人的成全,將來……。」
「別說你那命了,將你那小命好好留著保護春花一生一世不受你或別人的欺負吧!你們的婚期便定在元宵節,半個月時間準備也足夠了。」杜萱娘最後說道。
張義帶頭歡呼起來,孩子們個個興奮得臉上紅朴朴的,顯然比得了大紅包還高興。雪竹等人也上來賀喜,「我們總算是等到這一天了,若趙家少奶奶知道了這消息,還不曉得會高興成什麼樣子!」
呼兒韓只知道拉著害羞的苟春花的手傻乎乎地笑,片刻也不肯鬆開。
杜萱娘看著滿屋子放下所有羈絆,一身輕鬆喜氣的人們,再次深刻體會到幸福是什麼滋味。
李進與崔穎竟然神奇地聯合起來向喝十壇酒都不醉的呼兒韓與苟春花敬酒,男孩子們一人抱了一壇酒,韓略讓給誰倒便給誰倒,倒也樂此不疲,女孩子們慢慢地有些精神不濟,便擠到抱著崔念的杜萱娘身旁聽崔夫人講佛經上的故事,陸掌柜再一次被人給遺忘,只得一個人默默地喝著悶酒,喝一口酒便朝崔夫人看一眼,若有所思的樣子提醒熟悉他的人們,此人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
子時中,代表新的一年正式來臨,李進與崔穎一起帶著男孩子們去院子裡的雪地上放煙花,杜萱娘和抱著剛睡醒的崔念的崔夫人領著女孩子們在檐下觀看。
「真美!」
「好好看!」
「你看那個像不像一朵菊花?」
「啊,那個是飛龍在天!」
「美到極致其實是個散!」
最後一聲感嘆竟然是從四姐妹中最灑脫的孫金鈴口中所出,倒讓杜萱娘的心底觸動了一下,仔細去看,燈下的美人兒容顏灼灼,卻細眉微蹙,與這歡樂的一幕映稱起來,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金鈴是在想念遠方的父親,還是她原本就是多愁多感的,卻被大家忽略了?杜萱娘決定以後多用點心思在家中這個長得最漂亮的女孩子身上。
顏放果然有廢掉的傾向,人雖然醒了過來,卻面無表情地瞪著顏夫人帶過來的父母親的靈位不吃不喝不睡,顏夫人與兩個孩子十分著急,又央了陸掌柜來看,卻只得了陸掌柜一句,「心病還須心藥醫,」連張方子都欠奉。
杜萱娘因為要忙著為苟春花準備嫁妝,只得讓幾個孩子過去幫著顏師母想辦法,又調了兩個幫工過去幫忙,顏先生若過一天還不肯吃飯,便強行餵他吃,不管怎樣先保住他的身體再說。
正月初十,又一驚人消息傳來,唐玄宗不知聽了誰的讒言竟然臨陣斬將,處死了封常清與高仙芝兩位大將,改派病廢在家的哥舒翰任兵馬大元帥,領兵八萬,進駐潼關。
這時,顏放的同族顏杲卿與顏真卿兩兄弟率領河北十七郡吏民,擁兵二十多萬,切斷了范陽與東都之間的交通,使安祿山後斷無力,暫時陷入困境,不敢再冒然發兵,於是索性於正月底在洛陽稱帝,稱大燕皇帝。
這安祿山一稱帝,仿佛戰事又停歇下來,安祿山忙著經營他的新地盤,唐玄宗忙著調兵遣將,以致於消息傳到果州,竟然還有一部分人在考慮如今果州被洛陽隔離開來,若到時安祿山打過來,他們是死忠舊主,還是迎接新帝。
當然大多數平民百姓仍然是小心翼翼地過著日子,希望這安祿山永遠不要往這邊來才好。
好在物價在慢慢地回落,杜萱娘又進行了回後一次搶糧存糧,冶鐵場順利地搬進了果州城,最後還是崔穎出面將碼頭邊的民居全部遷走,船隻往來不停,碼頭上很快便堆了滿滿的鐵礦砂與黑石。
呼兒韓新婚才兩天,便帶了新娘子和張義顧尚兩個最得意的弟子直接住到了莊子上,馬上就要兵臨城下,杜氏有些新收的家丁護院,居然還連弓箭都不會拉。
李進也忙得常常整天不見人影,李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更多,大小事都得這個家主和大當家親自操心,最讓李進惱火的便是家中那些老頑固們,堅持叛軍很快就會被消滅,怎麼也不肯早做準備,李進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一些實在重要的人物,比如掌握了李家賴以生存的弩箭技術,淬鋼技術,製藥技術的幾個李姓匠人,死活留在長安那些奢華的宅子裡不肯走,李進便來了個突然襲擊,將這些人一古腦兒綁到果州,送進大山里藏起來,他們的家人也只得哭哭啼啼地收拾了東西跟來,明里暗裡將個李進罵得孫子似的。
崔穎那邊的兵馬操練更是爭分奪秒,安祿山的叛軍說到便會到,休想指望張延鶴會來增援果州,倒有極大可能,崇州會首當其衝成為安祿山的下一個目標,因為崇州是安南西道的中樞,富庶之地,易攻難守。
顏放已經能自己吃些東西,唯有李氏每天的軍情密報能吸引起他的一絲絲興趣,尤其是河北那邊有關顏真卿兩兄弟的消息。
孫寶兒成天更是神龍不見首尾,那傢伙竟然趁亂買了個朝廷發的鹽商牌照,與姬銀霜兩個做起了販鹽的生意,更絕的是這傢伙竟然向李進高價租借了十名死士營的死士,每天帶著這十名打扮成家丁模樣的死士在果州四縣呼喝來去,甚是拉風,問他都在做些什麼,卻什麼都不肯說,杜萱娘也懶得去管他,只要安全上無虞便行了。
常在家中的男孩子只剩下了不好動的王諫之,監督妹妹們的功課之職便落在了他的頭上,因為顏放仍然在潛意識裡排斥顏夫人母子,有時候還要親自照顧顏先生,好在這兩樣事情都不用花太多的時間,大多數時間這個書呆子仍然是在埋頭苦讀他的聖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