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列文看著錢甲,滿臉的不可思議。
「全線反擊?」
錢甲肯定地點頭:「哲別已經發現問題,所以他在收縮,這個時候,我們絕不能給他有任何的可以集結部隊後縮的機會。所以我們要進擊,要把整個局勢攪得更亂才行!」
「院首,我擔心我們不是對手啊,出擊的話,傷亡會很大的!」沙列文道。
錢甲不以為然:「如果你說雙方擺開陣仗打一場中規中紀的野戰,我相信衛戍軍的確打不過東大營或者哲別的部下,但是在這樣的混戰、亂戰之中,衛戍軍可就不見得輸了!沙列文,你別忘了,真要論起來,拱衛皇城的衛戍軍的個人素質是各軍之中最強的。」
沙列文恍然。
「讓各軍各伍各自為戰,隨便他們打!」錢甲嘎嘎笑著,「無所謂指揮,無所謂建制,反正在這樣的戰鬥之中,退無可退,逃無可逃,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看著錢甲的模樣,沙列文也清楚,這樣的亂戰,損失肯定也會是極大的。
但是對於北庭都護府來說,這卻是最好的結局。
而這,也正是自己的投名狀。
大元的軍隊在這一戰之中損失得越多,自己的功勞興許就越大。
「明白了,末將會組織起一支最精銳的力量,發現那裡敵人有匯合的可能,便去將其卡斷!」
「就是這個道理,我也正準備去幹這事兒!」錢甲大笑著拍著沙列文的肩膀:「這一仗打完,你在功營薄上,必然是排在前面幾位的!」
「不敢不敢,都是李蕭二位都護運籌帷幄,院首居中策應,末將不過是亦步亦趨而已!」
「不不不,如果沒有你,這些計劃都只是鏡中月,水中花!」錢甲笑道:「將軍不必過謙,你的功勞就是你的功勞。」
沙列文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燈火通有的皇宮,再看了看含笑不語的錢甲,忽然有所醒悟。
片刻之後,駐守在皇城裡的衛戍軍在吶喊聲中向外發起了逆向衝鋒,而讓所有人興奮的是,本來在他們前面看起來還如狼似虎的敵人,突然之間便如同冬日積雪碰到了六月的陽光一般瞬間融化。
竟然是一個空殼子!
惴惴不安的衛戍軍頓時士氣大振。
黑暗中,看到空蕩蕩的防守已幾近於無的皇宮,錢甲笑著隱去身形。
高舞陽躺在一堆死屍里,還順手在一具屍體身上抹了一手的血然後塗在自己的臉上。
作為青龍大隊的一員,他最擅長的,其實便是搞刺殺。
像上一次那樣在皇宮之中面對面的砍殺,他是真不喜歡。
哪怕他是玄元八品上的好手,他也不喜歡正面硬扛,他更喜歡的就是躲在暗處,悄沒聲的給人一刀,然後又悄沒聲的隱去。
今天這樣的亂戰,很合他的胃口。
他選定的這個街口很關鍵,剛剛在前方,他看到一堆東大營的隊伍正在向著這個方向上撤退,而隊伍里的最高長官,居然是一個萬夫長,那至少也是一個玄元八品的高手。
宰了這個傢伙,會讓他很有成就感啊!
抬頭看了一眼屋脊,比了一個手勢,躲在屋脊之上的是賀正,一個用弓的好手。
殺了人,總還要全身而退,所以賀正在上面,就是為刺殺得手的高舞陽提供一個逃跑的通道的。
要不然被大群的士兵圍上,武功再好也討不了好。
亂鬨鬨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高舞陽側著身子,找了一個更容易發力的角度,透過一具屍體的腋下觀察著敵人。
紛亂的腳步踩在了血泊之中,發出啪噠啪噠的聲響,有幾隻腳踩在了高舞陽的身上,高舞陽沒有半點動靜,瞪得死大死大的眼睛似乎沒有半點焦距,其實他只是鎖定了其中一個人。
距離他越來越近了。
那是一個毛髮特別旺盛,頭髮鬍子幾乎都糾結在一起,除了眼睛鼻子露在外頭,嘴巴和臉都被遮蓋起來的壯碩的傢伙。
就是現在!
鋒利的匕首毫無阻礙地穿透了這個傢伙的小腿,然後高舞陽如同從地上猛然竄起來的一根藤蔓一般纏住了這個壯漢,兩隻手握著的匕首不停地拔出插下,再拔出再插下。
直到最後一刀輕輕巧巧地劃破了對方的咽喉,看到鮮血狂噴而出的時候,高舞陽也一腳踏在對方身上,躍向屋脊。
士兵們憤怒地撲向高舞陽,幾名武道高手緊跟著高舞向跳上屋脊,街道之上,士兵們張弓搭箭瞄準高舞陽。
然後,空氣之中便響起了羽箭的破空之聲。
一名追擊的元軍將領沒有想到刺客居然還有後手,不到二十步的距離,如此強勁的利箭,讓他根本避無可避。
他唯一來得及的是將手臂抬到了胸前,然後羽箭便將他的手臂和胸膛釘在了一起,胸甲絲毫沒有起到阻擋利箭的作用。
嗖嗖羽箭連珠般響起,後面幾個動作稍慢的元軍將領大驚之下也顧不得其它,直接在屋面之上幾個驢打滾卟嗵一下跌下屋頂。
而高舞陽與賀正兩個卻是大笑著揚長而去。
元軍們看著已經氣絕倒地的首領們面面相覷的時候,四周又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喊殺之聲。
也不知有多少敵人,正從四面八方殺了過來。
房屋,巷道遮擋了所有人的視線,大家只能憑著直覺和記憶,衝到那裡算那裡。
咣當一聲巨響,野利踉蹌後退,在他身前,揮舞著巨大狼牙棒的安玄大笑著躍起,竟是比兩邊的房屋還要高些。
野利終究是老了,無力抵擋安玄這樣的暴力打擊,只能連連後退,他的親兵奮不顧身地涌了上來,然後便一個接著一個的倒在安玄的狼牙棒下。
「安玄,大元待你不薄!」最後一個衛士被砸得腦漿迸裂,野利退無可退,靠著身後冰冷的城牆,他大聲吼道。
「是啊,待老子不薄,不薄到老子的部族,一年比一年人少,再這樣不薄幾年,我就要成孤家寡人了,老賊,給我去死!」
巨大的棒子迎頭擊來,砰的一聲,野利矮了一截,手中長槍也變成了孤線,第二棒又砸了下來。
喀喀幾聲,手臂折了,緊跟著,腦袋也折了。
哲別孤獨地站在燕都城皇家寺廟的塔尖,這裡,也是整個燕都的最高處,絕望地看著火光四起,殺聲震天的燕都。
天快要亮了,他收攏起來的人並不多,而且站在他這個位置,他能清楚地看到,四周全都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