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感覺浮上心頭,李大錘心中大震。
那道寒光看似極遠,卻倏忽而至,最開始只是一個亮點,下一刻,李大錘便已經看到了它的全貌。
是一根冰錐。
就像是隨手從樹枝之上或者是石頭下頭掰下來的冰稜子一般。
「小心!」
李大錘半入鞘的鳴鴻刀閃電般地再次出鞘,人倏然前掠,舉刀劈向那根冰錐。
那根冰錐攻擊的對象是蕭長車。
一刀下去,一聲悶響,李大錘竟然像是一個皮球一般被拋了起來,在空中翻翻滾滾好幾個跟頭這才落下地來。
而那根冰錐被他一刀劈成了兩半,後半截墜地,前半截卻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一般,繼續疾飛向蕭長車。
此時的蕭長車已經是轉過身來了。
多年的戰場廝殺,讓他對危險有敏銳的直覺,幾乎是在李大錘高呼小心的時候,蕭長車的心頭已是警訊大作,渾身寒毛倒豎。
而這種感覺在他武道大成之後,幾乎再也沒有出現過。
離現在最近的一次,也是五年之前的事情了。
雙手握槍,凝神而立,輕喝聲中,長槍直直向前戳去。
與早先打鬥花樣百出的槍法相比,此時這一槍,簡潔到了極點。
槍尖與冰錐尖對撞在了一起。
本應當脆弱的冰錐與槍尖對撞在一起,理應當粉身碎骨才對,可是兩者卻似乎勢均力敵,不,是冰錐占了上風。
蕭長車居然悶哼一聲,倒退了一步,然後是第二步,第三步。
要知道,這根冰錐已是被李大錘在中間阻攔了一下子了。
風聲微聲,身邊已經多了一個人。
李大錘。
他伸手,握住了蕭長車的長槍,下一刻,後退的長槍終於立定了,然後,開始向前。
冰錐破成了無數的粉屑。
而李大錘亦在同一時間抓住了蕭長車,低聲道:「風緊,扯呼!」
「先天?」蕭長車沉聲問道。
「先天!」李大錘臉上直抽抽,這種感覺,他娘的太熟悉了。
與周致無數次的交過手,對於先天武道高手的厲害,沒有人比他更熟悉。
與先天高手較量,那種無力的感覺會讓人瘋狂。
「從哪裡來的?怎麼會有先天?」蕭長車亦是極有決斷之人,此時與李大錘一起奔逃,壓根兒就不回頭看已經是氈板上的魚肉的鐵勒,哪怕此刻的鐵勒,估計一個三歲童子都能要了他的命。
可即便是踩死一隻螞蟻也需要一點點時間,而這一點點時間,也許就是逃出生天的關鍵。
他不會為了殺死鐵勒而浪費自己逃命的那怕是一絲絲時間。
「我怎麼知道!」李大錘一聲呼哨,大道之上一道黑色的影子迅速接近他們,而在黑色的旁邊,形影不離的,自然是那匹照玉獅子小白。
「那個給你消息的人想害你!」蕭長車道:「不,他是想一箭雙鵰,把你和鐵勒一起給收拾了!」
「他媽的,這是一箭三雕!還搭上了一個你!」李大錘憤怒地道:「要是老子今天逃出了生天,定然把那個狗賊撕了餵狗!」
兩人一掠上馬,打馬狂奔。
直到此時,李大錘才敢回頭瞅了一眼。
鐵勒的身邊,此刻站了一個人,被一身黑袍裹得緊緊的,正彎腰看著鐵勒的狀況。
李大錘回望的時候,那人竟然也適時地轉過頭來,看向了李大錘。
李大錘怪叫一聲,馬上回頭,反手便一巴掌拍在馬股之上。
這一掌可不輕鬆,小黑嘶鳴一聲,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焦灼與恐懼,四蹄幾乎踏出了殘影。
一黑一白,風馳電擎,只想迅速地遠離這個地方。
「他追來了!」蕭長車回頭瞅了一眼,大聲道。「李大錘,我們跑不掉了,這便是先天高手的實力嗎?」
李大錘回頭,那個黑不溜秋的傢伙,頭不動,肩不搖,看著直如一個幽靈一般,正風一般地飄向他們。
那速度,當真比他們胯下的戰馬還要快。
「媽的,死老頭兒也沒有這樣的速度啊!」李大錘大罵道。
蕭長車猛然勒馬,小白長嘶聲中,人立而起,旋轉了半圈,落下地來,竟然面向那個追來的敵人。
在李大錘驚駭的目光之中,蕭長車一聲長嘯,挺槍策馬,竟然直直地沖向了追來的敵人。
「蕭長車,你他媽的找死!」李大錘大罵著,「老子不陪你了!」
「李大錘,你走吧,我替你擋上一擋,先天又怎麼樣,先天擋了我的路,我照樣要去殺上一殺!」蕭長車的聲音尖厲之極:「就算是死了,我也不會被人從背後殺死。」
「你他娘的蕭長車,老子要被你害死了!」奔逃中的李大錘突然勒停了馬匹,「你還欠老子兩百萬呢,你不能死。姓蕭的,老子來救伱!」
鳴鴻刀似乎也嗅到了危險的氣息,竟然連聲鳴響。
蕭長車半伏在照玉獅子小白身上,全身功力湧向了手中長槍,玄元九品的實力在這一刻,顯露無遺,整個槍身都微微抖動起來,槍刃處,青色的光暈如水波一圈圈外溢,然後在槍尖之前形成了半尺長的青芒。
這一槍,有去無回。
這一槍,寧折不彎。
就如同蕭長車的性格,向死而生。
哪怕是死,他也希望致命的傷口是在胸前而不是後背。
黑色的影子停了下來。
快逾奔馬的速度,那人說停就停,之間毫無任何的過渡動作。
他抬起了一隻手。
伸出了一根手指。
那一根指頭,就這樣輕輕巧巧地點在了蕭長車那氣勢如虹的槍尖之上。
如波濤一般洶湧而致的浪潮撞在了堅硬之極的礁石之上,然後倒卷而回。
照玉獅子一聲哀鳴,四蹄跪地,蕭長車大叫聲中躍下馬來,另一隻手頂住了長槍的槍尾。
那人似乎是輕輕地笑了一聲,然後蕭長車便再也撐不住,長槍倒撞而回,一聲悶響,蕭長車已是如同被風吹起的落葉,倒飛而回。
那人張開手掌,在空中一抓,蕭長車倒飛的勢頭立時便頓住,然後竟然被拖了回去。
「給我破!」
李大錘爆喝聲中,人高高躍起,半空之中超越了蕭長車,一刀便斬向了空處。
裂帛之聲連綿不絕地響起,半空之中的蕭長車墜下地來,就落在李大錘的身後。
李大錘雙手緊握鳴鴻刀高高舉起,兩腳一前一後,眼睛卻是死死地盯著前方的那個人。
「蕭長車,還能起來不?」李大錘低聲問道。
「能!」身後傳來的聲音讓李大錘稍稍輕鬆了一些,還沒死,兩個人一齊上,保命的希望就像是從地上爬到了篾席之上,多了那麼一絲絲。
前方那人身量頗高,雖然黑袍罩身,但從身形上來看,應當是一個女人。
關外,或者說北元,什麼時候有一個女的先天高手?
一點消息都沒有啊!
一般來說,先天高手這樣的大殺器,大家都是生怕別人不知道的,如果有一個那是一定要公之於眾的。
就像是核武器,這物件是有著巨大的威懾力的。
大家都有,那大家便都互相忌憚,不敢隨便使用這樣的戰略武器。
哪有家裡明明有先天高手,卻還要藏著掖著的。
要是早知道鐵勒身邊有先天高手,李大錘怎麼也不會打鐵勒的主意,就算真要打,那也是會把周致隨身帶著的。
而現在,信息差就把兩人陷入到了死地。
對面的黑衣人開口了,果然是一個女人。
「一個練伐天的,是李牧野這個狗賊的後人嗎?」黑衣女子的眼睛落在了蕭長車身上:「年紀這么小,居然就到了玄元九品?」
「我不是李牧野什麼人,我姓蕭!」蕭長車道。
女子冷哼一聲,卻不再理會蕭長車,而是看向了李大錘:「修練乾坤一氣的南方魔崽子,怎麼出現了在關外?還和練伐天的人混在了一起?真是奇怪,你們不應當是死敵嗎?」
「你怎麼知道我練的是乾坤一氣?」李大錘駭然道:「不過我不是什麼魔崽子,我可是在關外長大的,我爹是泰安城主周致!」
這個時候,李大錘也顧不得羞恥了,直接搬出了周致,希望對面看在大家都是先天高手的份兒上,不要趕緊殺絕,否則你今兒個殺了我們,明兒個周致肯定要發瘋,必然要殺上北元報復,那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不是?
但黑衣女子的反應卻讓李大錘的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她仰起了頭看向天空,似乎是在苦苦思索,「周致,沒聽說過!」
然後,她低下了頭,看向對面的兩人:「一個練伐天的狗賊,一個練乾坤一氣的魔崽子,都是我要殺的人,這麼多年都沒有碰到一個了,今天竟然一下子碰到了兩個,而且都練到了這般地步,讓你們繼續活下去,怕不是又要弄得天下大亂,嘿嘿,哈哈,老天還是沒有薄待我!今日殺了你們,以絕後患。」
笑聲之中,全身黑袍鼓盪,蒙臉黑巾飛揚而起,露出了女人的臉龐。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
李大錘、蕭長車兩個人都呆了。
「血玉功!」李大錘大叫起來:「你是大雍皇族的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