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國 第一百五十二節、高收入陷阱
造船業的興盛直接體現了一個國家的繁榮程度，當然沒有海洋的內陸國家不算數。二十一世紀的中國打敗韓國，奪得了造船總量世界第一的名頭之後，也就預示著經濟已經發展到了世界數一數二的水平，只是在高精尖的技術方面稍有不足，但是已經沒有人會懷疑中國的實力。因為造船業的規模不僅體現了經濟繁榮，同時在戰爭狀態下也決定了一個大國的海軍規模。最簡單的例子就是經濟危機發生後，雖然全球船運業萎縮影響到了造船訂單，但是中國海軍與海警船隊的擴張速度卻令人瞠目，僅執法船數量與噸位咱們就用兩年時間超過了日本成了亞洲第一，054、056之類的護衛艦交付速度更人令人目不暇接，這其中當然有現實需求下的大建快上，但也要看到中國造船的規模與質量是保障擴軍的先決條件。雖然後世很多人都在可惜大明南京造船廠的荒廢，使得世界第一的造船技術失傳。但是明末的各類私人造船作坊卻在大航海時代的背景下相當繁榮，別看那些小作坊的整體水平已經落後於歐洲，但是論起先進程度也是亞洲第一的，只是因為朝代更迭以及政策的改變，才讓中國造船業徹底沒落。所以當姜田清理中華朝的船舶製造業資料時，家底厚實的程度還是讓他吃驚不小。
「歐洲海船之於我國，可取之處無非航速、火炮兩項而已，今火炮之利放眼天下已無敵手，唯航速一項尚有不足，這也只是軍艦之間的比較，若論商船優劣即便沒有研究院插手，我們也未必不如人。所缺之物只有遠出外洋的膽識與魄力，再加水手培訓不易，出海風險難估，內陸居民不願從事此業。然廢漕改海之事已成，只等今年南糧進京便會震動天下，屆時趨利之輩必然景從，船廠的收益可就難以估量了！」
這是姜田對冀王的說法，他知道這位功勳蓋世的王爺有什么小算盤，當然不會讓他去碰軍艦的蛋糕，最多也就是賣他一些輔助艦的圖紙，真正的核心技術絕對不能交給一個武將出身的王爺。張乾也是個聰明人，更是清楚自己暫時不能碰觸某個底線，只要姜田能讓自家的船廠多一些別人沒有的先進技術，再利用職務之便獲取一些朝廷的訂單，就可以吃個腦滿腸肥，絕對比當地主收地租賺的錢多，所以看似吃虧被剝奪封地的他實則是撿了個大便宜。於是一個具有中國特色的國企改制劇本便毫無懸念的上演了，渤海灣里某個不大的造船廠被冀王整個吞下，並且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擴建工程，姜田也讓研究院出些不太敏感的技術指導，讓冀王的船廠顯得與眾不同，比如在這個時代的歐洲也算是高科技的鐵肋木殼船，現在整個亞洲除了研究院有全套的製造工藝之外，就沒人知道這種東西。
別人不知道可劉寶凱知道，所以領受了父命之後色@狼繼續厚著臉皮來求姜田，不過卻被駁了回去：「說穿了不過就是給木頭肋骨上打個金屬加強，但是就算這麼簡單的打補丁，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做的，所以你們家就別想和冀王搶生意了。」
話說的很直接，而且也很好理解。至少在十幾年內這算是冀王獨家買斷的專利技術，雖然人家一分錢專利費都沒掏。所以也想開個造船廠的劉家就不用動腦筋了。
任務沒完成的劉寶凱只好繼續軟磨硬泡：「先生說的我明白，可是家父也想響應這實業興國的皇命，我家自然不敢和冀王比肩，只求先生能透露點別的就行。」
姜田也知道這小子不會被輕易打發走，低頭思索了一下說道：「這樣吧，今年暑假我會放假到九月，若是你沒別的行程，就和我再走一趟天津衛。」
一聽這事有門，色@狼馬上滿口答應下來，然後就急急忙忙的回家報信去了。站在一旁充當丫環的心月看似面無表情，實則十分的失落，自家這老爺又要離京倆月，難道後宅的女人們就沒辦法留住他的心嗎？
「馮姑娘……馮姑娘？」姜田連著叫了兩聲才喚醒了心月。
趕緊收攝心神的心月應道：「先生有何吩咐？」
「這次我出門的時間較長，德馨又要替我監管科學院的工作，所以你覺得眾位同學之中，可有能代替德馨和我同去的人選？」
姜田的工作已經從一開始的科普教育過渡到攀爬科技樹的正軌，工作也是越來越專業和複雜，要是還都由他一人完成已經是不可能的任務了，這才問問心月這個女弟子有沒有合適的人選跟自己去搞科研，但是這一問卻讓心月心中一動。
「先生日理萬機，確實需要有人輔佐一二，不僅抄抄寫寫要人，這生活起居也是不能含糊的，所以……所以妾身覺得先生這次出門時間較長，隨侍左右的人選自然要優中選精，可是諸位同學之中，能有宋學長之資者可謂鳳毛麟角，其中既能輔助先生工作又能照顧起居者……」心月小心臟砰砰亂跳的不說話了，但是意思很明顯，無論是論學識還是論能力，哪怕是論照顧人的水平，這所學校里還有超過我馮婉香的人嗎？
姜田當然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心裡也有點小小的躁動，要說剛穿越那會還有一點前世的思想枷鎖，可當他融入這個時代之後，對於三妻四妾之類滿足男人慾@望的制度也是欣然接受了，這一點他可沒有張韜的自覺。尤其是每天身邊都有這麼一群鶯鶯燕燕的姑娘圍繞在身邊，無論是具有知性美和大家閨秀氣質的心月，還是冰山美人般的玲瓏，都讓他有點想入菲菲，可是欲@望歸欲@望，身為現代人的那點道德底線還存在，除了一開始將錯就錯的清幽姐妹之外，他做不出強勢推到的事情來，這讓一直拿捏著矜持的心月與玲瓏也是無可奈何，所以這次馮婉香小姐終於下定決心要往前走一步了。
就在姜田心中的那點小心思開始活泛的時候，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卻從門外傳來：「弟弟這是要去哪裡？能否帶姐姐我同去？」
姜田和心月的臉色同時一黑，但是馬上就恢復了正常，因為孟大丫不請自來的插這一腳讓倆人還沒辦法發火：「我要去海邊公幹兩月，並非遊山玩水，恐怕照顧不周，所以……」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孟大丫給打斷了：「弟弟說的哪裡話，姐姐粗手笨腳的本也用不著別人伺候，再說你出門在外，若無人照顧怎麼可好，姐姐同去也好散散心。」
眼見這事就算是定了下來，心月雖然著急但也沒有好辦法，好在因為她科學基礎紮實，又有著繪圖基礎才算是擠進了這次出差的隊伍。總比有心出門遊玩，可又被孟大丫擠掉的那些姑娘們好很多。至於其他的學生，也有不少人惦記著剩下的名額，至少從現在的朝廷動向上看，所有早早就和姜田建立了革命友誼的家族都或多或少的得著了便宜，就算是田虛海這種傳統儒士，前兩天也為田家買得一個織布機的專利，據說田愈已經準備上書上交部分土地，並且在老家籌備開辦工廠。這怎能讓那些送子弟來此進學的家族不眼紅。
可眼紅歸眼紅，姜田知道官員開辦工廠其實也是弊端叢生，但眼下為了推廣工業化，不得不容許這些大地主合理轉型，他和張韜的打算是等到第二產業達到一定規模，然後再**官員及其家人不得經商的規定。至於這種禁令會不會有效，其實他們倆也都不報任何希望，只是至少要留下法律上的條文供自己操作而已。於是為了將來可能出現的南北戰爭，姜田再賣專利的時候有意的按地域區分對待，重工業以及冶金工業則暫時全由國家掌控。也就是皇族獨家經營，機械製造以及五金加工等則全在長江以北，只有紡織、陶瓷器、食品加工等等傳統工業的升級放在江南，這些也是勞動密集型、投資回報較快的類型，有助於推動當地的工業化發展。所以別看覬覦專利技術的人不少，可是這些東西並不是你想買什麼都可以的。
「先生若是方便，學生願侍奉左右！」說話的人正是酷愛科學的張環，而他的表哥吳遠則有撞牆的衝動。
本來還蠢蠢欲動的學生們，這下全都不敢湊熱鬧了，如果太子沒能同行，這幫人就算被選中了也不敢去，不能巴結老師是小，無非是少賺點錢。得罪了未來的皇帝可是真的要命。
「你嘛……」姜田猶豫著沒說話，而是轉頭看看吳遠，心想你這個弟弟又異想天開了，他的學術水平還是可以的，但是這麼年輕弱小的身體能跟著自己下基層嗎？再說已經有了孟大丫這個電燈泡了，要是這小子跟著一起鬨，自己剛剛活泛一點的心眼又被堵了回去。
張環也知道自己有點孟浪，太子離京是大事，父皇很開明很支持自己學習科學，但是母后卻很難同意這件事，所以他也將目光對準了吳遠，心想表哥你這次可要幫我的忙。這下吳遠就更頭疼了，倒不是因為張環臨時起意的決定，而是他知道這足以引發皇帝與皇后在太子教育問題上的矛盾，更何況太子微服出巡，安全保衛不僅僅是動用大內高手，恐怕連皇帝直屬的密諜機構都要被牽動，擱在明朝沒有幾個錦衣衛精英跟著怎麼行，放到現在至少自己是甭想跑了，至於最終能不能成行，這就不是自己能操心的：「小弟有心奉師雖好，可也要先詢問家中長輩。」
姜田聽了點點頭，這個理由不僅冠冕堂皇，而且從吳遠寵愛張環的行為來看，這小子在家中絕對是長輩的至愛。雖然他懷疑過張環的身份，可他怎麼也沒想過這就是當朝太子。畢竟張這個姓氏太普遍，大街上隨便抓一群人，十有八九脫不開張、王、李、趙、劉這五個姓，誰也不能想到一個端坐在課堂中的小子就是太子吧！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次皇后竟然沒有阻止她唯一的兒子胡鬧，所以當張環興奮的告訴姜田，家中已經同意了他離京遊學的請求之後，便只剩下吳遠無奈的苦笑。而這次的隊伍就這麼確定了下來，充當先導與護衛的是劉寶凱，負責技術工作的是心月、吳遠和張環，而生活上則由孟大丫負責保障，僅僅是這個核心的圈子加上姜田就有六個人之多，比他上一次輕車簡從去天津要壯大了不少。而且無論從姜田的官職與權力上，還是太子的實際身份上，這次張韜派出的扈從也和上次有了天壤之別。只是身在其中的姜田自己沒有任何察覺罷了。
太子離京不僅事件大事，同時還是一件需要保密的事情，所以在整個隊伍當中還是以姜田居中，其他人圍繞在身邊的造型。但是整個車隊中從車夫到腳夫，以至於吳遠帶來的廚子，都是真正意義上的大內高手，而且這些人還不是劉均定指揮下的那種大內侍衛，這種特殊人群就是身經百戰的劉老頭也是只聞其聲未見其人，今日劉寶凱能有幸同這些秘密戰線上的前輩一同執行任務，簡直把這小子緊張的半死。不過他的緊張姜田是看不見的，短短二百多里路姜田差點沒讓張環給煩死，這讓他十分後悔帶這個累贅出來。
「先生，那海船和江船相比如何……先生，為何細長的船跑得快……先生，桅杆真的不用一整根巨木建造……」目的地還沒到，只是聽說了研究院的各種課題，就讓這小子興奮的一刻都不停。
走在隊伍前邊的劉色@狼聽著馬車裡連珠炮一般的發問，有些無可奈何的搖搖頭，然後收緊韁繩緩緩的和同樣騎馬的吳遠並排在一起，四下瞅了瞅小聲問道：「上邊怎麼能讓令弟出京呢？」
吳遠沒好氣的瞅了瞅自己這位同窗：「還不是那工業實國之事鬧得，不僅是冀王，還有你劉家盯著造船，田家也回去開廠織布，動了這份心思的人多了去了，身為……這……有志青年，怎能不了解一番工業究竟為何物？可是那京郊的眾多科學院的工廠，多是些危險去處，唯有這造船聽上去較為安全，再說你看看周邊這些人，尋常的毛賊已經無法撼動分毫，就算有人意圖不軌，這裡依舊是京城周邊，各路軍隊隨時聽調，沒有萬全的把握長輩們能放心嗎？」
色@狼自己尋思了一下，也覺得吳遠說的有理，首先就是安全上有保障，其次身為未來的皇帝，當然要了解關乎國家命運的工業到底是什麼東西，而由於長時間待在姜田身邊，同時他也算胡商後裔，所以當然知道這海運業關係到中國能否迅速恢復經濟，既然連他這不學無術的都知道造船的水準決定了未來遠洋貿易的主導權，那麼紫禁城裡的皇帝陛下就更沒理由不讓接班人對此有個直觀的印象，所以哪怕皇后心疼兒子反對出遠門，都不可能讓陛下讓步。
劉寶凱又轉頭看看吳遠，然後好奇的問道：「你吳家也算是近水樓台，就沒想過選一個金點子當搖錢樹？」
吳遠斜著眼撇著色@狼，要不是知道這傢伙在政治方面缺心眼，他還真以為這小子是來套話的：「你以為開店設廠，就一定會獲得陛下歡心？」
「此話怎講？」
看著這不開竅的傢伙，吳遠只能搖搖頭：「別忘了，陛下鼓勵官員開設工廠，是因為官員侵吞的土地過多，可若是有一天官員又壟斷了工業，你說陛下該如何處置？弄不好到時候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當官不經商，要麼經商不當官，而咱這種有爵位的家庭就只剩下一個選擇，凡是經商之家將不得再上朝議政！」
聽了這個解釋劉寶凱呆若木雞一般的愣神半天，他還真的沒想過這麼多，現在看來科學院有大把的專利技術供大家挑選，陛下又鼓勵經商辦廠，那麼此時出手響應國家號召，做個實業家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可接觸過基礎科學洗禮的色@狼就算再傻，也知道工業遠沒有外人看上去的那麼簡單，就算能從科學院買到一些專利又如何，論起技術進步的速度，也許今天買到手的先進技術明天就又會被姜田刷新，難道說只要投身工業，就永遠也擺脫不了對科學院的依賴了嗎？或者說自己也可以僱傭一些水平高超的人自我升級，但是目前來看，中國最優秀的科學家全是他姜田一手培養，更是一股腦的都被科學院接收，看似在短時間內是沒有辦法打破這個現狀的。所以吳家很理智的選擇了繼續從政，而不是轟轟烈烈的下海經商，也許經濟收益上不如其他人，可在政治資本上就高人一頭，箇中優劣也只有靠時間來印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