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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宇終於還是來了。筆硯閣 m.biyange.com
因為遼東巡撫王世臻與遼東督撫方振山等人另有想法,打算召集錦州附近的搢紳鄉佬一同前來探望趙俊臣,所以並沒有選擇與何宇同行。
少了王世臻、方振山等人的拖累,何宇率領遼東鐵騎趕來胡家莊,所有人都是騎著戰馬、騎術精良,自然是行程極快,也就第一時間趕到了胡家莊。
遼東分練總兵宋大禾雖然是信誓旦旦表示自己一定要第一時間趕到胡家莊探望趙俊臣,但遼東分練缺少戰馬,行程自然是要慢了不少。。
此時,趙俊臣聽到稟報之後,又看到許慶彥的驚慌失措,不由是眉頭皺起。
許慶彥曾經跟著趙俊臣一同北上前往陝甘三邊,還曾是獨自南下與台灣鄭家接觸,按理說也算是見過世面了,此時竟是因為何宇與遼東邊軍的出現就被嚇得亂了陣腳,這般表現自然是讓趙俊臣有些失望。
於是,趙俊臣冷聲訓斥道:「不過是何宇與遼東軍來了,早有預料的事情,又不是天王老子與天兵天將來了,你慌什麼?」
但很快,趙俊臣就知道自己誤會許慶彥了。
只見許慶彥連連搖頭,道:「何宇帶來的可不是尋常的遼東邊軍,而是那支遼東鐵騎!我看了一眼,好傢夥,殺氣騰騰啊!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何宇率著遼東鐵騎來到這裡之後,就立刻包圍了胡家莊,所有遼東鐵騎皆是沒有下馬、兵甲齊備,就像是隨時都會衝殺進來一般!
何宇還派了一位信使前來傳信,說他這般做法只是為了保護少爺,又說他想要與少爺儘快相見、探望少爺的病情,但希望少爺您能給個明示,他麾下的遼東鐵騎是否可以進入胡家莊,若是……」
許慶彥的語氣愈發慌亂,但說到此處卻又停住了。
「把話說完!別總是說半截話?若是什麼?」
許慶彥猶豫片刻後,小心翼翼的看著趙俊臣,補充道:「那位信使還說,若是少爺您不敢讓遼東鐵騎進入胡家莊的話,何宇完全可以只帶著一名隨從進入胡家莊進行探望。」
一旁的禁軍百戶姜泉聽到許慶彥的稟報之後,當即是勃然大怒,咬牙道:「這是威脅!這是羞辱!這是要挾!何宇竟然敢這樣做!簡直是肆無忌憚!都說遼東鎮尾大不掉、擁兵自重,在遼東境內就像是土皇帝一般,現在一看,果真不假!」
姜泉把趙俊臣視為人生偶像,所以看到何宇這般態度,簡直要比自己受到羞辱還要更為憤怒。
趙俊臣沉默片刻後,再次冷笑道:「未必是威脅與要挾,但一定是下馬威……何宇故意讓遼東鐵騎擺出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就是認為我絕對不敢讓遼東鐵騎進入胡家莊,最終只會服軟、放他一個人進來探望,這般心虛膽怯之下,見面之後自然就會氣勢弱他一頭……」
許慶彥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咱們究竟要不要讓遼東鐵騎跟著何宇一同進村?」
趙俊臣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向著房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先讓我親眼看一看,這支號稱是當世強軍的遼東鐵騎,究竟有著怎樣的威風!」
見到趙俊臣這般態度,許慶彥與姜泉相互對視一眼之後,也連忙跟在後面。
作為東北邊疆的一處村落,胡家莊也與陝甘三邊的那些村落一般建著丈高圍牆,趙俊臣登上圍牆之後向外望去,馬上就看到了那支傳說中戰功赫赫的天下強軍——「遼東鐵騎」!
此時的胡家莊,已經被遼東鐵騎圍得水泄不通,就像是許慶彥所描述的那般,所有遼東鐵騎皆是人在馬上、兵甲齊備、旗幟招展,就這般默默包圍著胡家莊,好似隨時都會發起攻勢,時而還會有大批兵馬突然間調動變陣,帶起滾滾煙塵,更是靜若處子動若脫兔,行軍之際不僅迅捷乾脆、令行禁止,還能保整隊列大致齊整。
趙俊臣雖然站在圍牆之上,與村外的遼東鐵騎相隔大約兩里距離,但依然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滔滔殺氣與悍勇之風。
仔細觀察片刻後,趙俊臣的表情同樣凝重,終於是明白了許慶彥驚慌失措的原因,喃喃道:「這就是遼東鐵騎……果然是名不虛傳,若論悍勇之風,恐怕還在當初的戰兵新軍之上,若論兵甲精良,完全不遜于禁軍精銳;若論騎射之術,似乎也不差於準噶爾汗國的精銳多少,若論軍紀戰術,同樣有戚家新軍的七八成架勢……不愧是公認的天下強軍。」
說話間,趙俊臣又在心中暗暗比較了一番,發現自己平生所見的各支軍隊之中,唯有當初奔赴宣府鎮與愛新覺羅.玄燁進行談判之際,所見到的那支建州女真精銳軍隊還能更勝一籌。
除此之外,當初的戚家新軍也有潛力勝過這支遼東鐵騎,但也只是潛力罷了。
曾經的戚家新軍,不僅是規模太小,而且作戰經驗不足,隨著河套戰事的塵埃落定,這支軍隊倒是擁有了一定的作戰經驗了,軍隊規模也在不斷擴張,但又因為戚斌的「戰死沙場」,曾經的戚家新軍變成了現在的「衛國軍」,名義上的軍中主帥變成了戚斌曾經的副手牛濟,實際上的軍中主帥則是趙俊臣的遠房堂兄「李賀」,這般情況下趙俊臣也無法確定這支軍隊是否還能保持曾經的朝氣與潛力。
所以,趙俊臣眼前的這支「遼東鐵騎」,確實是擔得起「當世強軍」的評價。
趙俊臣又暗暗估摸了一下這支鐵騎的規模數量,再次輕聲道:「眼前這一支遼東鐵騎,大約有三千人的規模……說起來,遼東鐵騎總計有多少兵力?」
一旁的姜泉立刻答道:「遼東鐵騎其實就是遼東鎮總兵的私軍,朝廷一向是無力節制,也無法掌握詳細情況,至於遼東鐵騎的具體規模,也只能根據各方面的情報進行粗略推算,應該是在一萬二到一萬五之間……何宇這一次果然是存心示威,一口氣就帶來了三千人。」
趙俊臣先是輕輕點頭,然後又面現遺憾的搖頭嘆息道:「這樣的強軍,竟然有至少一萬兩千之眾,明明應該是朝廷邊防的擎天柱石,卻只能掌握在滿是私心的遼東總兵手裡……實在是太可惜了!」
隨後,趙俊臣就轉身下了圍牆,又吩咐道:「何宇不是派來了一位信使嗎?讓他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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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俊臣返回房間之後,許慶彥很快就引著一位千戶裝扮的遼東武官來到趙俊臣的面前。
這位遼東鎮千戶年紀不大,但神態精明、舉止幹練、隱隱帶著一絲傲氣,顯然是何宇的心腹。
此人見到趙俊臣之後,立刻是態度恭敬的行禮問安,還單膝跪地行了軍禮。
然而,他的態度雖然是格外恭敬、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但話語之間卻是完全沒有任何恭敬之意。
「卑職遼東鎮千戶史城,見過趙閣臣!
啟稟趙閣臣,我家總兵大人聽聞您在胡家莊生了重病之後,就立刻放下手頭一切事情、趕來探望趙閣臣了,為了保障您的安全,還帶來了一隊遼東鐵騎!
此時此刻,何總兵他就在村外、隨時等候趙閣臣召見,只不過……考慮到閣臣您這次生病的起因,何總兵他不由是有些擔心,覺得趙閣臣您恐怕是經受不起遼東鐵騎的殺氣,畢竟遼東鐵騎每一個都是殺敵無算的好漢子,要比那幾具屍體可怖多了!
所以,何總兵就派了卑職前來徵詢趙閣臣的意見,究竟要不要讓遼東鐵騎跟隨何總兵一同進村探望於您?若是趙閣臣您擔心遼東鐵騎的殺氣太重、會衝撞了自己,何總兵他也願意獨身一人來見趙閣臣!」
說完,史城就抬眼暗暗觀察趙俊臣的反應。
趙俊臣與史城對視一眼,發現此人目光炯炯,充滿了審視之意,但並沒有任何譏諷之態。
於是,趙俊臣也立刻就猜到了史城的真實意圖。
任誰都能猜到,趙俊臣被幾具屍體嚇出「重病」的事情絕對是假的,但史城這個時候依然是用這件事情來譏諷趙俊臣怯弱無膽,就是為了暗中試探趙俊臣的態度變化,想要看看趙俊臣見識了遼東鐵騎的強大戰力之後,是否有服軟與退縮之意。
與此同時,也是為了再次強調遼東鎮的強硬態度,絕不是趙俊臣隨意拿捏的軟柿子。
趙俊臣與何宇都是大人物,也都重視顏面,所以何宇哪怕再是如何的橫行無忌,有些話也不能親自開口講出來,否則就會讓雙方皆是無法下台。
反而像是史城這般地位不上不下的人物,可以言談無忌、稍稍放肆一些,大不了何宇事後自認管教不嚴,開口訓斥史城幾句,表示自己一定會嚴懲於史城云云,事情也就過去了。
於是,也就有了史城此時近乎是毫無遮掩的譏諷言論。
想明白了這些事情之後,趙俊臣的表情反而是帶著一絲隨意,緩緩道:「你回去之後告訴何總兵,我這裡只有三點要求;
其一,何總兵可以帶著遼東鐵騎一同進村,只是一件細枝末節的小事情,又何必要特意徵詢本閣的意見?
其二,胡家莊就這麼點地方,現在已經駐紮了五百禁軍將士,所以何總兵若是想要率兵進村,讓他自行考慮兵力規模,別把所有人都擠得沒處落腳就行;
其三,我這段時間暫住於胡家莊,一直都有向百姓們支付過宿費用,一旦是損壞了百姓財產,也會立刻拿出銀子補償,所以讓何總兵領兵進村之際,也要事先準備好一筆銀子,遼東邊軍一向是威風凜凜、從來都看不見馬蹄下面的百姓,進村之後不僅是人吃馬嚼、占用民房,十有八九也會損害到百姓財產,到時候何總兵也要及時補償才行!」
聽到趙俊臣的答案,史城不由就是一愣。
史城來見趙俊臣之前,也曾有想過趙俊臣或許是膽魄驚人,同意讓何宇率領遼東鐵騎進村,但他萬萬沒想到,趙俊臣竟然還會要求史城拿出一筆銀子補償胡家莊村民。
這般要求,看似是愛民如子,但也暗藏著趙俊臣的某種態度,那就是——既然我趙俊臣已經來到了遼東,那麼遼東境內的規矩就由我趙俊臣來定!
暗思之下,史城也不敢擅自回應趙俊臣的要求,微微垂首道:「趙閣臣的要求,卑職皆是記下了,現在就回去稟報何總兵。」
說完,史城就要起身離開。
就在此時,讓史城更為意外的事情出現了。
眼看著史城就要離開,趙俊臣突然抬手阻止,道:「你先等一下。」
在史城疑惑的目光之下,趙俊臣轉頭向身邊的許慶彥與姜泉問道:「本閣剛剛才反應了過來,他最開始的那一番話,是不是在明目張胆的譏諷本閣?」
許慶彥與姜泉二人早就憤慨於史城的那番譏諷言論,皆是連連點頭,爭先答是。
「就是這樣,此人就是在明目張胆的嘲諷閣臣!」
「區區一個邊軍千戶,也敢冒犯朝廷閣臣,當真是吃了熊心豹膽,不知天高地厚!」
另一邊,史城眼看趙俊臣要刁難自己,連忙解釋道:「卑職的言行有失考量,但絕不是存心想要譏諷閣臣,還望閣臣您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卑職願意返回軍中主動領罰……」
但也不等史城說完,趙俊臣就揮手打斷道:「不必去軍中領罰了,本閣也不管你是有意還是無心,但冒犯上官必須要受到責罰,這是鐵律!……當然,看在何總兵的面子上,我也不會太為難你,既然你嘴欠,那就罰你十個嘴巴子好了……你是自己扇自己?還是讓本閣找個人來扇你?」
隨著趙俊臣的話聲落下,許慶彥與姜泉二人皆是摩拳擦掌、蠢蠢欲動。
史城很清楚,自己絕對是避不過這場羞辱了,所以他咬牙道:「閣臣所言有理,是卑職嘴欠,卑職願意自罰十個耳光!」
說完,史城就揮手連續扇了自己十個耳光,動手之際絲毫沒有留力,可謂是啪啪作響——因為史城很清楚,自己此時若是扇輕了,趙俊臣絕對會命令許慶彥與姜泉二人動手再扇。
隨著十個耳光結束,史城的臉頰已是紅腫,嘴角也泛出一絲血跡。
趙俊臣見到史城這般乾脆利落、能屈能伸,眼中閃過了一絲凝重,但表面上則是滿意點頭道:「現在,你可以回去向何總兵復命了!」
當史城轉身迅速離開之後,看著史城的背影,許慶彥忍不住擔憂問道:「少爺,你讓這個人自扇嘴巴子確實是很解氣,但咱們就這樣讓遼東鐵騎進村?」
趙俊臣輕輕搖頭,道:「不必擔心,何宇就是想要嚇唬我罷了,以遼東鐵騎的戰力,若是他當真心生歹念,難道咱們就有能力抵抗不成?不妨是主動放他們進來,還能顯出咱們的膽氣,也不會弱了氣勢。」
許慶彥依然是有些擔憂,但最終還是硬著頭皮認同了趙俊臣的說法。
另一邊,姜泉請示過趙俊臣之後,卻是快步了離開房間,打算召集組織禁軍將士擺出陣仗迎接何宇,就像是趙俊臣所言一般,這種時候絕對不能弱了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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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史城也已經離開了胡家莊,見到了遼東總兵何宇,然後就頂著一張紅腫臉頰,把自己與趙俊臣的見面經過向何宇如實稟報了一遍。
何宇聽到稟報之後,不由是面現冷笑,道:「趙俊臣好**猾,看似是有些膽魄,答應讓遼東鐵騎進村,表面上也不限制遼東鐵騎的進村人數,但又說什麼胡家莊地方太小、容不下太多人,顯然還是懼怕了遼東鐵騎的威風,不敢讓遼東鐵騎進入胡家莊太多兵力,只要遼東鐵騎進入村內的兵力明顯低於他麾下的禁軍護衛,他就能保持一些安全感……哈!偏偏還能編出一套合理說辭,這些朝廷中樞的官員,也就剩下一張嘴皮子了!」
說完,何宇看了一眼史城的紅腫面頰,問道:「你可願意再跑一趟為我傳話?」
史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咬牙道:「卑職願意!」
「好,你再去見趙俊臣,就說護衛他安全的任務全部交由我們遼東鐵騎就足夠了,完全可以讓村裡的那些禁軍盡數駐紮於村外,把村內的守備任務皆是交給咱們遼東鎮!我倒是要看一看,趙俊臣這一次敢不敢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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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又過了半柱香時間之後,史城再次來到了趙俊臣的面前,向趙俊臣呈報了何宇的最新態度。
趙俊臣聽完之後,先是靜靜打量了史城片刻,然後突然問道:「你剛才是首先用哪只腳邁進房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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