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溫觀良的放棄,當朝中百官都認為這件事情已經結束時,風雲突變。
只見閣老沈常茂突然出列,向著溫觀良指責道:「溫閣老,不是我說你,這般未經確認的傳言,怎麼未經查探就隨意向陛下稟報?若是驚擾了士氣民心,引起了朝堂混亂,那可怎麼辦?溫閣老,你是朝中老臣了,怎麼也能聽風就是雨,魯莽行事?」
沈常茂剛剛話聲落下,閣老黃有容亦是出列,說道:「陛下,這件事其實也怪不得溫閣老,溫閣老他一向身體不好,如今年歲又大了,精力不濟,一時糊塗,有所疏忽,也是難免,這次雖說行事魯莽了一些,但好歹沒有造成什麼不好影響,還望陛下念在溫閣老一派為國之心,從輕責罰。」
而隨著沈常茂與黃有容的出列發言,兩派官員亦是跟著紛紛出列發言,或是支持沈常茂,或是支持黃有容,朝堂之上,一改之前的沉默詭異氣氛,竟是變得頗為熱鬧。
沈常茂一派固然是在明目張胆的指責溫觀良,但黃有容一派,雖然看似在為溫觀良說話,但實際上用心更狠,言下之意就是溫觀良已經老了,不堪重用了,應該告老還鄉了!
而且,德慶皇帝到底有沒有責罰溫觀良的意思,原本只是兩說,但經過黃有容這般說情,反倒似德慶皇帝非要給溫觀良定罪了!
看著原本已是與自己達成默契的沈常茂與黃有容,竟會這般作為,溫觀良身體又是一顫,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之前,他一直希望沈常茂與黃有容會在今天落井下石,最終,沈常茂與黃有容這兩個老狐狸果然也落井下石了,但溫觀良卻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他們二人落井下石的目標,竟不是趙俊臣,而是他自己!
溫觀良、沈常茂、黃有容三人,在中樞廟堂之間,雖時有摩擦,常常爭權奪利,但更多的時候,卻還是聯合在一起對抗周尚景。
但如今,曾經的盟友們正成為對付溫觀良的急先鋒,反倒是周尚景一派,此時皆是沉默不語,只是充當著旁觀者的角色。
事實上,最近一段時間,原本活躍強勢的周尚景一派,不知為何,經常這般作為。
………
看著朝堂之上形勢突變,趙俊臣亦是一驚,但轉眼間,卻已是明白了沈常茂與黃有容的想法。
當左蘭山、顧全等人接連背叛了溫觀良之後,溫觀良已是頹勢明顯,且在短時間內,廟堂之上竟是再也沒人有足夠資格能幫他說話了。
沈常茂與黃有容二人,雖常與溫觀良合作,但說到底,還是競爭關係,在這個時候,良機難得,又如何不會趁機踩上一腳?
更何況,溫觀良一旦失勢,內閣次輔的位置空缺,沈常茂與黃有容皆有機會。
最重要的是,溫觀良經營官場多年,他的朋黨門人,可不僅僅只是左蘭山、顧全等人,像油水十足的鹽課提舉司,還有地方衙門,以及一些雖尚無資格位列朝班但權力頗為重要的京官,都有不少是溫觀良的門人,若是溫觀良失勢,那麼這些勢力,沈常茂與黃有容亦有機會瓜分。
如此一來,沈常茂與黃有容二人會趁機發難,就是自然而然的了,雖然他們原本計劃中要對付的人是趙俊臣,但官場之上,敵友轉變,往往比眨眼還要快更方便。
看著溫觀良孤零零的站在這裡,獨自一人面對著無數明槍暗箭,偶爾聲辯幾句,卻又是難敵眾口,隨著左蘭山、顧全等人的背叛,朝中百官,竟無一為他說話,甚至於他曾經的一些門人,比如詹善常和陳東祥,還趁機落井下石,趙俊臣竟是覺得溫觀良有些可憐。
在趙俊臣暗暗嘆息之間,德慶皇帝也終於開口了。
「溫愛卿今日之言,只是一心為國,朕又怎可責怪?不過,溫愛卿這些年忙於朝政,確實是疲憊了,而且年紀也不小了,若是溫愛卿願意的話,亦可休息一段時間,當然,這由溫愛卿自己作主,朕不勉強。」
德慶皇帝的語氣溫和,但趙俊臣總是覺得,德慶皇帝的這番話,似乎另有所指。
………
下朝之後,百官紛紛離去,今天早朝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先是趙俊臣與太子朱和堉之間的爭鋒相對,然後是突然而來的中樞官位權勢的大變動,最後又是閣老溫觀良的四面楚歌,這些事情,需要他們花很長時間來消化,所以,百官離去時,一個個皆是面色怪異。
其中沈常茂與黃有容在離去之時,還友善的祝賀趙俊臣晉升戶部尚書之位,表現的頗為真摯友好。
隨著百官紛紛離去,太和殿上,人數越來越少,已是站在那裡良久沒有動彈的溫觀良,亦是終於有了動作。
臉色蒼白,竟似蒼老了十歲不止,再無之前的威勢自信,仿佛失了魂一般,一步一步的向著太和殿之外走去。
顯然,他很清楚,今日的四面楚歌,種種明槍暗箭,以及德慶皇帝那番意味深長的「撫慰」,究竟意味著什麼。
「一招棋差,滿盤皆輸」,用這句話來形容如今的溫觀良,似乎過於平淡了一些。
趙俊臣並沒有離去,只是靜靜的看著溫觀良,但溫觀良卻沒有理會趙俊臣的目光。
然而,當溫觀良路過趙俊臣身邊的同時,站在趙俊臣身邊的詹善常,卻突然冷笑道:「溫閣老,確如你所言,菜冷了可以重溫,但人做錯了決定,卻不能重新來過了。」
溫觀良緩緩轉頭,看了詹善常一眼,又看了趙俊臣一眼,竟是目光平靜,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自顧自的離去了。
似乎不想讓趙俊臣他們看不起,經過詹善常的這番話後,溫觀良身形挺直了些,亦多了些傲氣,腳步也平穩了許多。
待溫觀良離去後,趙俊臣瞪了詹善常一眼,輕聲斥責道:「他既然已經摔倒了,而且已經爬不起來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種時候,你又何必再去踩上一腳?有意義嗎?」
「呵呵,俊臣你覺得,溫觀良他為何會摔倒?」
詹善常還沒說些什麼,趙俊臣身邊,突然響起了周尚景的聲音。
趙俊臣轉頭一看,卻見周尚景竟是不知什麼時候已是來到他的身旁,此時與趙俊臣一般,正目送著溫觀良離去。
「還請首輔大人指教。」
趙俊臣恭敬的躬身道。
周尚景卻沒有說話,只是看了詹善常一眼。
詹善常自是識趣,微微一愣後,就向兩人告辭離去了。
一時間,太和殿內,只剩下趙俊臣與周尚景二人。
「俊臣你認為,今天朝堂之上,為何突然會有這麼多人攻擊溫觀良?溫觀良又為何會形勢如此不利?」
待詹善常離去後,周尚景卻問了另一個問題。
「還請首輔大人指教。」
趙俊臣依舊沒有回答。
周尚景微微一笑,蒼老的面容上盡顯滄桑,緩緩道:「不是因為沈常茂、黃有容他們的落井下石,也不是因為他自己眾叛親離,而是在左蘭山、顧全他們投靠於你後,陛下他突然覺得,溫觀良他已是沒有利用價值了。」
說話間,周尚景拍了拍趙俊臣肩膀,亦向著太和殿外走去。
「好好記住溫觀良如今的樣子,避免自己會落得同樣的下場……還有,為了慶賀俊臣你榮升戶部尚書,老夫已是派人給你府中送了一份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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