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老者眼見著兩名道士在自己眼前消失不見,頓時驚的目瞪口呆,面面相覷,這才發現身子竟然能夠動了,想起那個個子高的道士走時甩了一下拂塵,難不成是那時候解了這定身術?果然是神仙降臨啊!
頓時歡喜起來,爭相著拜下去:「謝謝神仙,謝謝神仙……」
還是張知府在旁邊提醒一句:「快去看看那幾個染了瘟疫的怎麼樣了?用了上仙的靈藥,好些了沒?」
幾名老者這才忙相互扶著起身,跑過去看各自的家人。
就見躺在地上的幾個人雖然臉色難看一些,眼睛卻睜開了,顯然是那兩名道士給的藥起效了。
老者更加歡喜,心裡有了底,也不怕那膿水會沾染到自己身上,忙上去將人扶了起來,張知府不計前嫌,命人開了府門,將府里的一處院落和衙門騰出來,做這些染病人員的安置之處。
又命丫鬟燒了熱水給這幾個老者,讓他們幫那些染病之人擦拭身上的膿包,換上乾淨的衣服。
到了晚間,那幾個患病之人已經能夠下床行動,只是身體虛弱,需要人攙扶。
這樣神奇的效果看的幾個老者心裡越加信服,各自焚香,對那兩位「上仙」感激不盡,同時心裡疑惑,那兩名「上仙」口中的極貴之人到底指的是誰,竟然能連神仙都能指使動?那豈不是比神仙還要厲害?
還有那兩名「神仙」說君風不正,所以才使得今年天氣大旱,報應由五府承擔,莫不是皇上做了什麼天怒人怨之事?所以才惹得上天降罪?而他們不過是替罪羊?或者這瘟疫之事也是因為君風不正引起來的?
幾個老者互相猜測,心裡都存了念頭,私下裡商議幾句,越說越覺得就是這麼回事,一時對皇上怨恨起來,同時盼著那極貴之人早點到達,幫助他們擺脫旱災之苦。
張知府又用兩名道士給的藥粉兌入幾鍋開水中,讓幾名老者去請那些染上「瘟疫」的人過來服用「神仙」給的解藥。
幾名老者早就對「神仙」之事深信不疑,巴不得做點事情能在「神仙」面前積功德,好讓「神仙」庇佑自家。聽張知府一提,滿口答應,各個回家競相奔告。
張知府手中那個藥瓶里的一點藥自然不能解全城之人中的毒,之所以用那麼一個小瓶子,也不過是顯得藥效神奇而已。實際上在他府衙後面的內室里,還有許多慕容懿派暗衛送過來的解藥,只等沒人注意的時候兌入水中。
這神仙之說自然是慕容懿和寒寒提前安排好的,利用的就是古人迷信,信奉鬼怪神仙的心理。
這樣的例子並不少見,陳勝吳廣起義之時,借用的就是「狐仙之語」和「大魚腹中傳書」,以此迷惑眾人;劉邦起義時也杜撰出「高祖斬白帝」的典故,用此來證明他是上天選中的真龍天子;還有古人出征之前必定要先「廟算」,求祖先指點此次征戰勝利的機會有多大……。類似這樣的例子舉不勝舉,便是這次黃埔晨鳴陷害慕容懿,也藉助的是觸怒神靈的說法。
寒寒歷史看的多了,對這些手段並不陌生,用起來也是得心應手;慕容懿帶兵征戰多年,做為「戰神」,自然各種謀略計策都極為精通,兩人不用商量,就想到了一起,再加上寒寒手中的解藥,要想讓辰州百姓,乃至其餘四府百姓信服,就變得簡單起來。
那兩名道士是慕容懿從自己手下的暗衛中選拔出來的,不論機變能力還是武功,都數一流,輕功為最。
就是張知府應對兩名道士的說辭也是他們提前套好的。
結果這一番表演下來,果然將在場的人唬住,張知府的名聲與威望也瞬間提了上來——能得「上仙」親口誇讚的人,還能差的了麼?
不說這裡張知府如何安排,寒寒自從研究出來解藥之後就一刻不閒著,命人火速從附近城鎮的藥鋪里將需要的藥材買回來。
她和慕容懿為了不引人注意,直接找了一處空置的院落住下來,所有的解藥都由她和沐風在這所院子裡配置出來,然後由暗衛帶著解藥趕往其他幾府,用同樣的辦法讓當地居民相信是神仙下凡來解救他們,然後把解藥散發下去,投毒的水井裡尤其多灑上解藥,保證井水可以放心飲用。
寒寒這一忙又是黑天暗地的不能休息,慕容懿看的心疼不已,也知道配置解藥這種事情要嚴格保密,不能隨意讓別的大夫插手,否則一旦消息泄露出去,他和寒寒的苦心安排就白費了,雖然捨不得寒寒受累,卻也沒有別的方法,只能趁寒寒休息時,用內力幫她疏散經絡,使她舒服一些。
便是這樣,看著寒寒滿眼的疲憊,慕容懿滿滿的心疼頓時轉變成對黃埔晨鳴的怒火,要不是那個黃埔晨鳴暗地裡搞鬼,他的小丫頭也不用如此辛苦!
慕容懿心裡動怒,一方面命暗二帶著賑災隊伍進入辰州,一方面命暗衛將黃埔晨鳴對旱災的遷延推脫散播出去,印證君風不正的傳言,同時令人推動神仙的說辭,使其大肆蔓延。
於是,在寒寒配置解藥的日子裡,流言又發生了翻天腹地的變化。
慕容懿被傳為連神仙都要顧忌的極貴之人,有攝政王坐鎮,上天不敢輕易降災,五府的旱災很快就會過去。
解藥服下後,五府百姓個個對慕容懿崇拜不已,關於攝政王的種種奇功偉績也被翻了出來,重新成為家家戶戶的論點談資,對攝政王的狂熱崇拜又上一層樓。
與攝政王相反的是,君風不正的消息也低調的蔓延著,雖然沒有大肆宣揚,但辰州五府百姓心中,已經將皇上兩字悄悄踩到了腳底下,眼裡心裡只知攝政王,不知宗正帝。
十天過後,所有的解藥都配完,寒寒累的動都不想動,被慕容懿抱過去沐浴休息。
沐風一身白衣跟各類藥渣藥粉粘在一起,再加上天氣熱出的汗干在衣服上面,一圈圈的白印子印著灰褐色或者土黃色的大片污漬,已經完全看不出布料的顏色。
看著慕容懿抱著寒寒出去,臨走時一臉嫌棄的看他一眼,沐風氣的牙痒痒,奈何他現在只想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連爭辯的力氣都沒有,被小童扶著沐浴時想起來一句:「把這件衣服留著,本公子要讓師傅看看,這是慕容懿這混蛋奴役本公子的罪證。」
小童苦著臉看一眼那脫下來扔在地上的衣服,各種苦澀的藥味混著汗水的酸味形成一種獨特難聞的味道,扔在地上他都嫌熏的慌,公子竟然還讓收起來,猶豫一下,還想請示,就見沐風已經靠著浴桶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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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寒被慕容懿抱著泡了個香香的花瓣澡,全程享受著慕容懿堪比專業按摩師的溫柔按摩,眼睛一閉,沉沉睡去。
慕容懿知道小丫頭這幾天累的狠了,救人如救火,這十日,小丫頭每天的休息時間不到三個時辰,便是鐵打的身子都熬不住,短短几天,原本圓潤的小下巴變成尖尖的小錐子。
摸著寒寒明顯清減不少的身子,慕容懿眼底划過一抹深深地疼惜,手上的動作越發輕柔起來。
待給寒寒洗淨,將她從水裡抱出來,揮手拿一條大浴巾將寒寒裹住擦乾,再用內力給她烘乾頭髮,這才將她放到床上,細柔的穿好衣服,扯一襲輕軟的薄被給她蓋上。
有了十日前「神仙」的鋪墊,後面的賑災工作做得極其順利,府衙派出去說服各個村莊的衙役不需要廢話,只要提出來是攝政王安排的,所有村民都極力配合,更有甚者,有的村民立了攝政王的長生牌位在家裡供奉,儼然將攝政王當做神人對待。
因為天氣炎熱,各村的水井幾乎都乾涸了,慕容懿一聲令下,各村的村長、村保領著全村的勞動力尋那地勢低洼,青草密集的地方挖水井,一個地方挖下去,不見水不罷休,果然,各個村里又重新挖了一口比平時的水井深上一兩丈的水井出來。
見到挖出水了,村民對慕容懿更加信服。
噴霧器和滅蝗蟲的藥粉也發下去了,每戶噴霧器兩個,藥粉兩包,有人專門做了演示,指點這些村民噴霧器如何使用,平時灌了水在地頭放著,只等發現大規模蝗蟲襲擊以後,迅速將藥粉倒入噴霧器的容箱內,再大面積噴灑。
因為有這樣的應對,兩天前辰州才剛掃滅一股蝗蟲的襲擊。
有賑災隊伍和府衙衙役的幫忙,田地的損失並沒有多少,反倒是那些村民收穫了不少的蝗蟲,按照寒寒交給的方法烤制一下,撒上調味料,味道出奇的好。
慕容懿坐鎮辰州府,其他幾府傳來的消息也跟這裡差不多。
他們入住辰州第三天,於清命手下商鋪購買的糧食也送到了,一共五百萬擔,一個府分一百萬擔,糧食到的第二天各府就建粥棚施粥。
更有人想出主意,將蝗蟲剁碎了放進粥里和米一起熬製,熬出來的味道竟然如同肉粥一般,非常好喝。
自此,人們不但不再畏懼蝗災,反而期盼更多的蝗蟲飛過來可以捕食。
有了吃的,有了喝的,蝗災疫情都被控制住,這個災荒除了天氣炎熱些,五府的村民竟然覺得這是過的最為輕鬆舒適的一年。
這哪裡像過旱災,分明如度假一般!果然如神仙所說,有了攝政王這極貴之人坐鎮,這來勢洶洶的災害只是看似兇險,並不能造成大患。
五府民眾心裡越加臣服。
消息傳出去,已經有原本離家的富戶在往回趕了,畢竟祖宗基業在這裡,若非萬般無奈,沒人捨得丟下。
經此一事,辰州五府的民心牢牢的握在了慕容懿手中。
這幾乎能想見的結果令慕容懿看著寒寒的眼神更加柔和溫暖起來,若是沒有小丫頭的幫助,他要想收服五府民心,絕對不會這樣輕易順暢。
坐在床邊看著寒寒恬靜的睡顏,唇角微勾,想著和小丫頭相遇、相識、相知、成親,一點一滴都那麼清晰深刻,這些過往的記憶已經深深的烙入了骨頭血液中,致死都不會忘記。
門外響起輕微的叩門聲,慕容懿眸光一沉,眼睛落在寒寒臉上,看她還睡的無知無覺,這才起身走出去。
到了門外,輕掩房門,慕容懿帶著滿眼急迫的暗一走到院子另一邊大樹底下停下。
「主子,京城裡的急報。」暗一壓低聲音,手中一封標有三個赤紅星形標誌的竹筒遞到慕容懿手裡。
紅色星形標誌對待一些特殊急迫的消息時才會用到,一星為加急;兩星為特急;三星是允許標記最多的,從暗衛成立之初到現在就沒有用到過,沒想到現在給用上了。
慕容懿見了這標誌臉色也慎重起來,迅速拆開竹筒,拿出裡面的紙條打開來看,只一眼,臉色就陰沉的仿佛能滴下水來,渾身氣息冷寒如冰,狹長的眸子裡划過暴戾嗜血。
「主子,出了何事?」暗一感受到攝政王的怒意,原本就急迫的心頓時更加焦躁起來。
原本慕容懿成親後,為了和寒寒王妃的稱呼相匹配,慕容懿便不允許暗一他們稱呼他為主子,只許叫他王爺。暗一平時還記著,現在一著急,又恢復了慕容懿成親之前的稱呼。
「黃埔晨鳴,好大的膽子!連本王的人都敢動!」慕容懿怒聲道,手中的紙條扔給暗一,「等王妃醒了讓她多休息幾日,告訴她本王先回京城,等京城安頓好了,本王再來接她。」說完足尖點地飛出院外,一陣馬嘶鳴聲想起,急促的馬蹄聲漸行漸遠。
什麼重要的事情竟然讓主子來不及向王妃告別就離開?
暗一心中浮現一抹不好的預感,手中紙條打開,上面寫著一行小字:西大營上下將領被皇上設計毒殺,現朝中正大清洗。
看完信,暗一身子頓時涼了半邊。
西大營是主子一手創立的,因為有西大營的三十萬人馬坐鎮,所以皇上才對主子頗多忌憚。
現在西大營將領被毒殺了,西大營落入皇上手中,再加上彪騎營,就算他們暗衛厲害,也無法和幾十萬的大軍相抗衡。而王爺手下的部隊多數都在邊關,遠水解不了近渴,王爺就這麼回到京城,豈不是很危險?
心念急轉,暗一一貫冷靜的心也「怦怦」亂跳起來,哪裡還顧得上慕容懿的吩咐等寒寒醒來,轉身就奔過去敲門。經過了這麼多事,在他潛意識裡,早就將寒寒等同於自家主子。
現在王爺去了京城,其餘的事自然要王妃拿主意了。
寒寒睡的正香,被這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心裡氣惱:「什麼事趕緊說!要不是大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慕容懿明明都告訴她一切都穩定了,她才放鬆下來睡個好覺,現在倒好,剛睡著就被人吵醒,不氣才怪!寒寒吃人的心都有了。
「王妃,王爺有危險!」門外響起暗一焦躁急促的聲音。
「什麼?」寒寒一驚,幾乎跳起來,忙下了床兩步跑過去開門,「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雖說她對慕容懿的能力與實力非常相信,但是暗一不是會胡說八道的人,他這麼說,必然有依據。
「王妃你看。」暗一將手中的紙條遞給寒寒,「這是連大人用加急信鷹送過來的消息,狗皇帝趁王爺外出賑災,對朝中王爺一派的大臣進行清洗,設計毒殺了西大營的上下將領,那些將領都是跟著王爺一路征戰走過來的,對王爺極為忠心,現在這些將領被狗皇帝毒死了,西大營必定落入狗皇帝手中,現在西大營有三十萬人馬,再加上彪騎營的十五萬,一共四十五萬人,還不算皇城禁衛軍和五城兵馬司的人馬……原來五城兵馬司有一大半是王爺的人,現在恐怕也換成了狗皇帝的了……王爺就這麼單槍匹馬的趕回去,屬下怕連大人的暗衛隊也保護不了王爺的安危。」
寒寒接過紙條迅速看一眼,最初的驚怒過後很快鎮定下來:「王爺走時有沒有帶著面具?」
她和慕容懿隱在這所院子裡後,暗二扮著慕容懿的樣子帶領賑災隊伍進城,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與懷疑,慕容懿臉上的面具除了睡覺,從不摘下來。
暗一一愣:「帶著呢,當時事情緊急,王爺沒來得及摘。」
「王爺走時說了什麼?」寒寒繼續問。
「王爺說讓屬下轉告王妃,要王妃在此好好休息幾天,等過幾天京城的事安頓好了,王爺再來接您。」事情如此緊迫了,王爺還想著安撫王妃,真是對王妃好的沒話說!
「嗯,那就按照王爺說的做吧,我再去睡會。」寒寒說著就要關門,臉上的焦急情緒完全不見。
「……」暗一怔楞,見門真的要關上了,這才忙著將門抵住,也顧不上是不是以下犯上,滿臉急怒,「王妃您怎麼能睡覺呢?王爺此去必定兇險萬分,您還是趕緊想想辦法幫幫王爺吧!」語調裡帶了一絲埋怨,王爺對王妃這麼好,現在王爺有事了,王妃竟然還能睡得著,他都替王爺不值!
「王爺走了麼?」寒寒疑惑的看暗一一眼,「王爺明明在知府衙門裡指揮賑災呢,哪裡走了?」
「王爺明明…。」暗一一愣,張嘴就要反駁,他分明眼看著王爺走的,怎麼會有假!
「本妃說沒走就沒走!」寒寒毫不客氣的打斷暗一的話,「你站在這裡給本妃看門不許動,要是再讓本妃聽到你胡言亂語,本妃就讓王爺將你趕出暗衛!」說完「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揉揉頭,回床上繼續補眠。
暗一雖然忠誠,卻不愛動腦子,也不想想,慕容懿是那衝動魯莽之人麼?雖然他急著趕回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憂心那些大臣,但作為暗一這個木頭腦袋都能想到的危險,他怎麼會想不明白?何況他留下的命令又沒有說讓暗二恢復身份,宣告攝政王返回京城,那就是他想讓暗二留在這裡繼續扮演他迷惑朝中之人,他此去京城定然還有其他安排。
但是黃埔晨鳴竟然敢如此迅速的動手,要將慕容懿置於死地,她也不會眼睜睜看著慕容懿受欺負。慕容懿自己報仇是一回事,她給慕容懿報仇是另外一回事,現在腦袋還有點不清楚,等她睡醒了,定然讓黃埔晨鳴後悔現在的所作所為!
寒寒在屋子裡睡的踏實,暗一在門口站的苦悶,心裡憋的一股焦躁火氣下去,又覺得憑他的了解,王妃定然不會坐視不管,放任王爺落入危險之中,但現在實實在在的是,王爺明明有危險王妃卻無動於衷,從屋內平緩的呼吸來判斷,王妃似乎睡的還很踏實,這讓暗一更加鬱悶起來……還有,王妃說的,王爺沒有離開是什麼意思?他怎麼想不明白啊?
寒寒這一覺直睡的日暮西沉才起來,睡夠了,洗把臉,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打開門,見暗一還是一臉愁苦的在那站著,位置都不曾挪動一下,寒寒無語:「準備吃的,我餓了!」
暗一看到寒寒開門後,臉上綻放的神采瞬間被這句話打破,愕然道:「王妃……」
「本妃的話你沒聽到?」寒寒眼睛掃向暗一。
暗一喉頭一緊,一肚子疑問又被壓下去,轉身認命的去準備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