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寒隨著黃埔真,黃埔暖帶著各自的丫鬟,順著一條小路繞過去,不一時到了另一所院落,還沒進去,就聞到一股香風襲來,隱隱的有女子歡笑聲從裡面傳出。
「到了」黃埔真笑著拉住寒寒的手,「裡面很多人了,都是和咱們差不多大的年紀,有你上次見過的,你不必緊張,只管跟著我就行。」
寒寒笑眯眯點點頭:「那就有勞真郡主了。」沒想到慕容懿的叮囑那麼管用,上次見面時,這位郡主還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現在居然親切的仿佛自家姐妹一般。
寒寒也不是不識相的人,人家表示親近,她自然也要友好,多個朋友總比多個冤家強。
黃埔暖看著黃埔真如此親密的動作,眼眸沉沉,唇角勾出一抹笑意,「早就聽真兒說莫姑娘有大才,上次去攝政王府上竟沒有見到,心裡一直遺憾,今兒個總算是見到人了,一會定要好好討教一番,莫姑娘可不能再推託。」一邊說著,一邊引了她們進門。
「暖郡主過獎了,哪有什麼大才,不過是歪打正著蒙對了一副對子而已。」寒寒笑容不變,眼睛落在院內,果然院子裡已經坐了許多女子。
她們一進門,就有人笑著迎了上來:「你們可回來了,就等你們了。」復又悄聲問,「攝政王真的來了?」
攝政王一向不好出席宴會,往年老王爺過壽也不見過來,沒想到今年竟然過來了,聽到消息時她們還不信,於是慫恿了真郡主與暖郡主去打探,沒想到竟然真的來了。
黃埔暖點頭:「來了,王爺將莫姑娘也帶來了,男賓那裡無處安置,叫我引了這裡來。」
那女子瞅寒寒一眼:「這就是那小廚娘?」
黃埔暖點點頭,並不打算將她介紹給寒寒。
黃埔真拉著寒寒的手笑道:「這位是鎮國公府的小姐張佳蕊。」
寒寒眼睛看向張佳蕊,就見她一身捻金銀絲暗花織彩蝴蝶飛花紋如意月華裙,頭上戴著赤金點寶的牡丹花簪子,微方的五官略顯剛毅,杏眼中略帶倨傲,笑著點點頭:「張小姐。」
張佳蕊眼皮掠過寒寒並不答應,只當沒聽到,眼睛落在黃埔真拉著寒寒的手上,眼內划過一抹詫異。
黃埔真出主意請這小廚娘過來,為的就是羞辱這小廚娘,這點她可是無比清楚的,甚至她們在一起連羞辱這小廚娘的說辭都想好了。
現在不過出去了一趟的功夫,這黃埔真竟然一反常態的對這小廚娘如此熱心,就算是為了降低這小廚娘的戒心,做的也未免太過了吧?
詫異歸詫異,張佳蕊只當是黃埔真另有安排,笑一聲道:「枯坐無味,我們準備效仿古人,煮酒吟詩,烹茶為樂,東西都準備好了,只等你們兩位評委入席了。」
黃埔真看著她笑道:「我和暖兒出去這一會子,你們就鼓搗出這許多東西……煮酒吟詩倒也雅致,只是一會別喝多了鬧出笑話才好。」
「怎麼會,我們早防著了,煮的酒用的全是暖郡主家新釀的果子酒,配上新采的梨花,氣味芬芳,清甜可口,不醉人的。」又一個身著大紅輕容紗長裙,鵝蛋面容的女子走過來笑道,「你們回來了只顧得在門口說悄悄話,大傢伙可是都等著呢。」
黃埔暖伸指頭點她一下,笑罵一聲:「你個鬼精靈一來就禍害我家的東西,那果子還是上月莊子上新送過來的雪梨,我瞅著新鮮,就命人釀了一些埋在院子的絨花樹下面,只等著冬天雪後賞雪品梨香,現在梨香沒品成,倒先進了你這小饞蟲的肚子。」一邊說著,一邊挽了女子的手進去。
寒寒只瞅著那女子覺得眼熟,蹙蹙眉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忍不住多看兩眼。
「她是林氏家族的三小姐林彩蝶。」黃埔真見寒寒疑惑,笑著解釋,「平時最是和暖兒親近。」
寒寒恍然大悟,怪不得覺得熟悉,竟然是林宇陽的妹妹,原來在百尺鎮時見過一面的,記得她最是中意慕容懿了,當初還嚷嚷著要請皇上賜婚,去給慕容懿沖喜的,當時她心裡還佩服這女子膽大,沒想到時隔不久,竟然在這裡又見到她了。
一行人入了席,黃埔真和黃埔暖自然的坐到主位上,寒寒眼睛迅速在院子裡掃一遍,只見花團錦簇坐的滿滿一片,周圍有丫鬟有條不紊的來回穿梭,一切都井然有序,但是……席位上已經都坐的滿滿的,根本沒有多餘的位子,便是有兩個空位,上面卻也放了東西,顯然已經有人了。
下了請帖卻不給自己準備席位,寒寒心裡冷笑一聲,就知道宴無好宴,後面不一定還有什麼等著自己呢。
晴空碧霄也發現了這點,立刻沉下臉,剛要出聲,就聽黃埔真道:「寒寒還站著做什麼,快過來和我坐一起。」一邊罵身後的丫鬟,「不長眼的東西,沒看到莫姑娘還站著麼,還不趕緊準備一套席位。」
黃埔真這話一出,席上幾個女子的臉色頓時變得怪異起來。
寒寒眼睛掠過那幾名女子,心裡有了計較,臉上笑意不變,走向首位:「那我就沾郡主的光,不客氣了。」既然知道對方不懷好意,她也沒必要那麼謙遜了。
「說什麼呢,王爺將你交託給我,我自然要照顧你一些,不能讓你受了委屈,再說,上次我一見你就覺得是個投緣的,有心要與你親近一些,只是你是王爺看中的,日務繁忙,我也不好多打擾,現在難得有機會,咱們正好在一起說說話。」黃埔真笑的無比真誠,「我這個人是個話嘮,一會問的多了,你可不興煩我。」正好可以藉此機會打探一下攝政王的喜好,說不定以後會用得上。
寒寒不知道黃埔真心中所想,聽她這前半句話的意思,是表明立場不會為難自己了,雖說是看在慕容懿的面子上,但這也足矣。
少了這也一個分量級的人物為難她,她一會應對起來,會更加輕鬆,這也想著,笑意更加真誠些:「我時常聽得人說郡主人品貴重,端方高潔,心裡一直仰慕,現在有機會見到,正好得償心愿,又怎麼會厭煩呢。」
一席話說的黃埔真心花怒放,對寒寒越加周到起來。
黃埔暖眼神動動,看黃埔真對一個小廚娘如此上心,心裡微微不滿,雖說這小廚娘是攝政王殿下親自交代照看的,但只管著她不受委屈就行,用得著如此親近麼?沒的掉了身份。
黃埔真見黃埔暖眉毛動動,就知道對方不悅了,看丫鬟給寒寒又抬了一套席位過來,寒寒帶著兩個丫鬟入座了,這才歪過身子對黃埔暖悄聲道:「今天的安排停掉吧,我原以為攝政王對這小廚娘只是一時寵幸,如同貓狗般過幾日就厭煩了,今日見了,才知道不是,竟是我們想錯了,沒的為了一個小廚娘,觸了王爺的霉頭,王爺的手段你又不是沒見識過,萬一禍及王府,那才是真真的得不償失呢。」眼角瞥見寒寒看過來,忙住了嘴,報之一笑。
黃埔暖本就與寒寒沒什麼仇恨,當初借壽宴懲治寒寒,也是黃埔真提出來的。
她因為閨閣生活無趣,有了一個現成的玩具可以供她們取樂,且對方是一介平民,就是作弄了她,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想著攝政王殿下總不至於為了一個下人找她們王府的麻煩,這才答應下來。
誰知剛才見了攝政王拉著這個賤民親昵疼寵的態度,竟刺的她心底發疼,忍不住想在席間狠狠羞辱這賤民一番,現在聽了黃埔真一席話,頓時又有些猶豫,如果自己為一時痛快給王府帶來災禍,那還真是不值當的,只是攝政王真的會為一個廚娘出頭麼?
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心裡一時有些猶豫不定起來。
黃埔真說完了就不再看她,該說的她已經說了,聽不聽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她只管著在眼皮子底下不讓寒寒受委屈就行。
「你們都到了?我不過是看院子裡牡丹開的漂亮,忍不住多看了一會,沒想到就成了最後一個入席的,竟是晚了。」
一道俏麗的聲音傳來,寒寒抬頭順著聲音望過去,就見慕容仙和曾凌兒帶了幾個丫鬟從門外進來。
慕容仙和曾凌兒一入場,立刻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一個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的親妹妹,曾氏家族的嫡出大小姐,另一個是曾氏家族的嫡出大小姐,無論哪個人的身份都足夠貴重。
黃埔暖站起來笑著迎上去:「怨不得你喜歡,那些牡丹舅舅知道我愛花,特意從洛陽選了各色品種移了過來種上的,你若喜歡,回頭我讓人給你送些過去。」
黃埔真也笑道:「怪不得在席位上沒見到你,竟然是跑去看花了。」
「罷了,君子不奪人所好,我哪天喜歡了,親自上你這來看便成,你還不歡迎?」慕容仙拉了黃埔暖的手,一手握住黃埔真,眼睛撇過寒寒,微微一愣,復又笑著往席上走。
「怎麼讓她坐首位了?」慕容仙低低問黃埔暖,明明是沒有給這賤婢設席位的啊,
「算不得首位,我不過是讓她挨著我坐罷了。」黃埔真笑著解釋,她不知道慕容仙和寒寒的過節,卻知道慕容仙很不喜歡這個小廚娘,「今天你大哥攝政王殿下親自將她託付給我和暖兒,少不得我們得看你大哥的面子上照看她幾分不是?」算是為自己的行為做解釋。
慕容仙沒了言語,見提到寒寒黃埔暖不做聲,心思微微一動,眼中劃出一抹笑意。
慕容仙和曾凌兒的位置自然也是首位,坐在慕容暖下方,只一抬頭就能見到寒寒。
慕容仙端起酒杯輕抿一口,眼神落在不遠處的一名女子身上。
那名女子早就看寒寒坐首位上心有不忿,礙於是真郡主的安排,不好說什麼,現在得了慕容仙的示意,也拿起酒杯輕抿一口,然後笑道:「酒倒是好酒,只是這煮的火候差一些,梨花的香醇竟沒能煮出來,酒的味道也薄了些。我聽聞莫姑娘最善烹飪,因此得了攝政王爺的賞識,想來這煮酒的技術也必不差,不若去為我們煮上兩壇,也算是為老王爺的壽誕盡一份心意,如何?」
寒寒不說話,端起酒杯輕輕抿一口,笑向暖郡主:「我品著這酒的味道倒是極好,想來是我見識有限,沒品過更好的,只是寒寒有一點比較奇怪,老王爺過壽,府上煮酒的丫鬟不是精心培養好的麼?竟然煮出來的酒讓這位小姐瞧不上,難不成真有比貴府煮的酒更加香醇的?不可能吧?」
黃埔暖臉上笑容一僵,冷眼看向發話的女子:「我府上的煮酒丫鬟雖然煮酒技藝雖然算不得國內數一數二的,卻也是經過精心培訓,得過皇上誇獎的,今日祖父過壽,自然也不敢藏私,有好的手段不使出來。既然孫小姐瞧不上,不若就由孫小姐去煮上一壺,也讓我家這些不成才的丫鬟婢子們學學,免得哪天再被人瞧不上。」羞辱這個小廚娘她沒意見,但若是踩著她們廉親王府的頭來羞辱這小廚娘,她絕對不允許。
寒寒聞言,這才笑意盈盈的轉頭看向說話的女子:「是呢,孫小姐好手段不若就煮上一壺,也讓我長一長見識,開開眼,畢竟我是從村裡面出來的,沒有多大眼界。」
剛才黃埔暖說話的功夫,碧霄已經在她耳旁給她介紹了這位孫小姐。
原來這位孫小姐就是原右都御史孫謙的嫡女孫秀秀,右都御史孫謙自從上次彈劾事件後,皇上為了安撫攝政王一派,下旨將他連降兩級,從正二品的大員降成正四品的右僉都御史,雖然都是在都察院供職,權力卻天差之別。
降職後,孫謙一改風向,轉過頭來巴結攝政王一派,便是他的女兒孫秀秀也成了慕容仙的跟班。
隨著寒寒的話,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到孫秀秀身上,孫秀秀臉色一白,眼神慌亂的看嚮慕容仙,慕容仙正扭過頭和一個席位的曾凌兒說話,看都不看她。
孫秀秀臉色又白了幾分,咬咬唇,強笑道:「我哪裡會煮什麼酒,不過是一時喝多了渾說兩句,郡主勿怪。」
「既是喝多了,那就少喝兩杯,撤掉孫小姐席上的酒盅。」毫不客氣的吩咐完,黃埔暖臉色才稍稍好些,若是以前孫秀秀的父親是正二品大員,她還顧忌一些,現在不過是一個四品文官,又是得罪了攝政王的,她自然不用再給對方留面子。
寒寒一笑,不說話,眼角瞥見席上一個女子沖她眨眼,瞅過去,就看到肖薔薇那張標誌性的圓臉。
見自己看過去,肖薔薇似乎非常開心,再次笑著眨眨眼,端起酒杯遙遙的示意一下喝了一口。
寒寒對肖薔薇印象不錯,見肖薔薇喝了,自己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不是說煮酒吟詩麼?酒煮好了,可想起做什麼樣的詩,韻律題材上面可有限定?」黃埔真笑向眾女問道。
「韻律題材都限定好了,未免太過死板,便是有好的詩作也被扭曲的不成個樣子。依我的意思,今天是老王爺大壽,不若我們各倚所長而做,七律,五言,或詞或賦,總以吉祥喜慶為主,如何?」陳秋水坐在寒寒一排的席位上,柔柔笑道。
「我同意。」林彩蝶第一個笑道,「我平時最怕那些條條框框固定好的,這樣自由發揮,甚好。」
劉如月也笑著附和:「我覺得可行。」
一時席上人紛紛點頭。
黃埔真見眾人沒有意見,笑向黃埔暖:「那就這樣定吧。」
黃埔暖點頭:「如此,我們就以一炷香為限,如何?」
眾人紛紛贊同,溫蓉蓉接著笑道:「我們倒是沒意見,不知莫姑娘以為如何?」
「人家莫姑娘可是大才,我們都覺得沒有問題的事情,她豈會放在眼裡。」慕容仙接口,看向溫蓉蓉,「你只管管好自己就行了,沒的操那麼多心做什麼。」
溫蓉蓉臉皮一紅,訕訕笑笑,不再說話。
黃埔真笑向寒寒:「沒事,如果覺得勉強,你只管胡亂做上一首應應景就行。」見寒寒一直沒說話,以為寒寒不能做,黃埔真忙笑著安撫。
寒寒點點頭:「要寫出來麼?」
作詩什麼的,她不會,但是背上幾首的話,她是一點問題沒有。只是若是寫字的話,卻是不行,雖說慕容懿天天逼著她去書房練字,但書法是長年累月練出來的,豈是她一朝一夕可以練成的,現在她的字,也只比剛學時好了一點,依舊軟趴趴的,沒有絲毫力度。
「不必。」黃埔真笑笑。
寒寒鬆口氣,拿起酒杯準備再抿一口,一個丫鬟見狀忙上來斟酒,不料手中酒壺突然一滑落在桌上,立刻酒水四濺,灑了寒寒一身。
慕容仙低頭,眼底划過一抹惡毒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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