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之內,墮神空桑的閉關根據地並沒有想像中那麼荒涼。
他雖沒了神籍,力量還在。外泄的神力滋養著結界內的生靈,得以繁衍生息。
這裡除了日光稀薄些,與外界並無太大區別。
「游光讓你來的?」空桑揮揮手,盛滿靈露的古樸茶杯飄到玖熙面前,對方接過,握在手裡沒喝。
他沒有給自己修宮建宇,不是修不起,而是凶獸們太調皮了,一天拆五回家,打八百遍都不長記性,他實在維修不過來,乾脆搭了個茅草屋湊合。
為了搭配茅草屋的簡樸風格,不至於太突兀,他穿的是樸素的粗麻衣裳,用的是陶杯陶碗,屋裡也沒什麼裝飾品,寡淡得很。
乍一看曾經高高在上受萬人敬仰的空桑神君,而今快被遺忘在歷史洪流里的墮神空桑,閉關後過的日子相當悽苦。
玖熙搖頭,「本王自己來的。」
「能找到我這兒來,說明你遇上了頂天要緊的事,窮途末路,別無他法了。」他看著玖熙,不僅不換位思考替人著急,還唯恐天下不亂地說,「人族有句話叫趁人病要人命,我要不要趁機敲詐你一筆?」
玖熙難得沒有撂下杯子走人,「說說看,未必構成敲詐。」
呦呵!成了魔宮二殿下後就是不一樣了啊,財大氣粗,說話的底氣都硬了起來。
空桑在破蒲團上換了個舒服的坐姿,「你是知道我的,清心寡欲,沒啥特別的志向要求。只是當了墮神這麼多年,委實有些膩味。既然日神穹煦被你殺了,我得罪的傢伙已經不在,你和游光關係好,幫我說幾句好話,放我回神界,如何?」
玖熙眼皮都沒掀一下,淡淡地說:「提過,他似乎對你成為墮神一事有獨特的看法,一直不曾正面回複本王是否應允。」
空桑撇嘴,「能有什麼看法?我一介安紀守法的小神,管轄的神域還比不上神木一根枝椏覆蓋的範圍大,能掀起多大的風浪?游光忒懶,不耐煩搞復籍流程罷了。」
「本王沒時間再回須彌界一趟,壓著游光給你復籍。換一個。」玖熙說。
空桑眼珠子一轉,「倒還真有一個。我這兒日光稀缺,凶獸崽子們日曬不足,得軟骨病、修為沒法精進的不少。你在此處召喚十日扶桑,給我留一隻小金烏當太陽,如何?」
玖熙站起來就走,「不經過你同意本王也可以抓到載觡(音隔)。山神而已,本王又不是沒殺過。」
「別別別!」空桑一把拽住他的衣角,「你能送人族小姑娘金烏當坐騎,怎麼就不能送我一個?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還不值得一個金烏嗎?我不明白!」
玖熙皺眉看著他,「你不是閉關了嗎,怎麼對外界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了解的這麼清楚?」
「這你別管。」大概覺得半趴在地上拽著一個男人的衣角有失體統,空桑鬆開他,回到蒲團端坐,「你就說送不送吧。」
玖熙嘆了口氣,「你的墮神之力滋養凶獸可以,神獸不行。本王就算給你金烏,也三天必死。」
他走出茅草屋,空桑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見他環顧四周,抬掌蓄力,一團灼熱的火光在他掌中越漲越大,直至不能逼視的程度。
玖熙將炙熱火光往天空一扔,火光穩穩掛在了半空,將結界內常年盤踞的陰暗一掃而空。
「這是日神穹煦之力。」他對眼睛驀然大睜的空桑說,「你與穹煦不合,力量未必能撐很久,不過撐到本王忙完這樁事情,去須彌界找游光恢復你的神籍綽綽有餘。本王沒有更多時間可以浪費,你若再不抓一隻載觡來,本王就沒現在這麼好說話了。」
「好說,好說。」空桑笑著搓搓手,朝空中呼了聲口哨。
幾息後,一隻體型巨大,似豹似鹿的半神異獸踏著虛空走來。
這獸身體青黑,尾巴奇長無比,赤紅的頭上長著一對碩大的鹿角。
玖熙就是為了鹿角而來。
載觡乃空桑座下山神,守護空桑所轄神域。空桑神籍被除後,載觡忠主不肯背棄,跟著他一起來到這荒蕪之地,一陪就是十萬年。
這種級別的山神,玖熙要是動手,毫不費力便可滅其全族。但是真由他出手把角割下來,載觡必死,載觡一死,鹿角的藥效只能維持三天。
玖熙還有很多地方要去,更多東西要收集,三天風險太大,一旦耽擱超時,後果嚴重,所以最穩妥的辦法是哄好空桑,讓他這個做主子的哄得載觡自願獻出鹿角,就不會有藥效消失的問題了。
除了這個外,另一個占比較少的原因,是玖熙覺得載觡的忠心,值得他和空桑周旋一回。要是空桑不答應那再說。
玖熙拿到載觡鹿角,沒有過多逗留,直接離去。
空桑給載觡止了血,摸著它的腦袋,曬著「陽光」,悠悠嘆道:「崽啊,我做的很對,是不是?」
要不是數萬年前玖熙誤入此地,他盛情接待了他,透露了載觡鹿角的神奇功效,再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來可以向他提一次要求的機會,他還不知什麼時候能回歸神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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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回去了,我一定要!……」
要怎樣,他沒有說出口,深藏在漫長歲月里的秘密被翻出來,未及看清就已融化在了陽光里。
結界產生一點微弱的波動。
沒有硬闖、選擇等在結界外的溯洛立馬察覺了。
他看到一道身影從結界裡出來,往東邊消失了。
溯洛沒忙著去追,他走到玖熙出來的那個位置,用妖力收束空間中波動和殘存的力量,再逐一拆解分析,最後研究弄清玖熙從結界裡帶了什麼東西出來。
「原來如此……」
溯洛猜對了,玖熙打算集齊古神煉體的材料,為小姑娘打造一具神的身軀。
鬼的不行就換神的,要不是沒聽說過仙族也有重鑄金身之法,估計玖熙能殺上三十三重天,無論如何不會讓她死了入人族輪迴轉世投胎,玖熙就是要她長長久久地活著,不老不死,壽與天齊。
古神煉體這個方法要的原料多,缺一不可,成功幾率小,實用性低,在上古時期便已失傳,六界之中知道的人已經十分稀少。
好巧不巧,溯洛聽說過,知道一部分。
他雖然知道的不全,不清楚所有材料都有哪些,但是載觡的鹿角,東始大澤的萬年芷鮒魚眼,這幾樣他還是曉得的。
東始大澤那地方,他恰好去過。
追逐的戲碼終於可以告一段落。溯洛呼了口氣,從結界外直接瞬移到大澤上空。
從神魔交界到東始大澤中間要收集的東西不少,玖熙先去取其他東西了,晚了一步,還沒到達。
芷鮒是種一頭十身的大魚,溯洛從看見這魚的第一眼起就覺得無比噁心,認為這種丑的驚世駭俗的東西早該滅絕。
古法記載中需要的芷鮒魚眼,必須是上萬年,少一天都不行。芷鮒的十個身體需要的能量極大,一個腦袋一張嘴根本餵不過來,所以難能長壽,活滿千年已經很少,萬年以上更是稀有。
溯洛到了東始大澤後,二話不說,用妖力掃過整片海域,把五千年以上的芷鮒全部殺光,屍體一具不留,全被強大的妖力震得粉碎。
他要給玖熙希望,卻又不給他希望,玖熙可以等這些魚長大,但是得等五千年。
五千年對於強大的妖族和魔族來說都算不得什麼,但是對於人族,足以輪迴近百次。
除此之外,他還在東始大澤上空布下一座除他之外只能進不能出的強大陣法,一旦玖熙闖入,哪怕他藏了能和魔王庚逸匹敵的力量,也得花上百十年才能破陣。
在那之前,溯洛有充分的時間,可以配小姑娘玩個盡興。
溯洛滿意地看著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玖熙是個警覺性很高的魔族,他小心翼翼地掩蓋好所有痕跡,確保沒有任何蛛絲馬跡能被發現。然後,他輕盈地轉身,如同鬼魅一般悄然離去,迅速回到了妖界。
喜歡救濟貧窮魔尊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