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一行人很快發現,他們把這事想簡單了。
因為不止蘇州城的那批人,全江湖的人幾乎都在往這裡趕。消息能傳得這般快,只有一個原因。
魏莊主道:「他還有幫手。」
丁閣主難得附和了一聲,雖然只是一個冷淡的「嗯」字。然而魏莊主此刻卻無暇理會,他素來帶著幾分笑意的嘴角微微撫平,皺起眉:「會是誰呢?」
其餘幾人也沉思不語。
這事太好判斷了。
一個人畢竟分-身乏術,能通知這麼多人,說明那下毒的人在決定散布謠言時,也給各地的同伴傳了消息,而如此大範圍的散布,對方的人數怕是不少,很可能是一個門派。
會是誰?
盟主道:「倒也不是全無壞處,至少外面的人會更相信咱們,不會再輕易被人利用。」
葛幫主憂心忡忡。
作為事件的源頭,他生怕將來後輩們談起這件事,第一句便是「當年要不是定天書院那幫蠢貨撿到一本書,也不至於會變成那樣」,最近這兩天,他的頭髮和居安縣的縣太爺一樣也是大把大把地掉,說道:「對方設下圈套引咱們過去,會不會是想將咱們一網打盡?」
丁閣主冷淡地反問:「咱們現在有多少人,江湖上有哪個門派能做到這一點?」
這倒是啊。
葛幫主稍微踏實了一點點。
幾位幫主通知的都是自家精銳,後者日夜兼程,這些天同來自各處的江湖人一樣陸續趕到了居安縣,原本安靜的小縣更加嘈雜。縣太爺終於坐不住了,直奔他們這家客棧找盟主,聽見盟主再三保證說不會生事,這才三步一回頭地離開。
雙極門的人這時也到了。
大夥對曉少爺這位突然冒出的門主師弟非常好奇,尤其他們頭還嚴肅地說過不要隨便惹他,這讓他們更加不解了,曉少爺的脾氣看著那麼好,究竟是為何呢?
為何?
因為那是堂堂的魔教教主,葉教主的傳聞都聽過吧,惹了他還想有好日子過麼?刀疤男看著這群天真愚蠢的手下,沒將這一殘酷的事實告訴他們。
葉右正靠著窗戶向下望,問道:「那是?」
刀疤男回過神,剛要上前便掃見門主站起了身,頓時覺得自己多餘,識時務地將手下領出去,為他們帶上了門。
「吱呀」聲落下的同時,聞人恆已經看清了樓下的情況。
那是兩隊人馬,一隊身著黑紅相間的勁裝,每人都背著劍,端端正正一站,肅殺之氣似是能凝固空氣,令旁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另一隊身著白藍相間的勁裝,表情雖不像黑紅隊的人嚴肅,但氣勢也不容小覷。
聞人恆一直走到師弟的身邊,這才道:「是靈劍閣的『月影』和豐賢莊的『蒼穹』,都是精銳,據說『月影』是先成立的,魏莊主緊跟著也建了一個,取名『蒼穹』。」
葉右笑了:「故意的吧?」
取為「蒼穹」,明顯是在說要蓋過「月影」啊。
客棧已有些年頭,楓藤纏綿地黏著牆往上爬,枝葉蔓延到了窗邊,開窗時,一條不規矩的藤蔓探進了身,恰好落在他們中間。聞人恆將這礙事的東西弄到一邊,向師弟靠近了一分,笑道:「都猜測是,但丁閣主已經取完,總不能因為魏莊主再改個名字。」
葉右很好奇:「他們為何不和?」
聞人恆道:「據說當年魏莊主的姐姐嫁給了丁閣主的大哥,但沒過兩年便去了,至於怎麼死的沒人知道,江湖上也沒人敢問,他們從那之後便漸漸針鋒相對了……」
話未說完,二人同時看向房門,下一刻只聽「篤篤」聲響起,來人先是隨意敲了敲門,緊跟著便進來了,卻是當初在尋柳山莊見過的一群狐朋狗友,連秦月眠也在。
李少徑自跑到桌前坐下,灌了大半杯茶,呼出一口氣:「渴死我了。」
聞人恆不能像對待楓藤那般將這些人也扔出去,過去坐在他對面,問道:「你們怎的也來了?」
「聽說有大事發生,過來看看,」李少迫不及待地問,「到底怎麼回事?我們這一路聽見不少傳言,越聽越離譜。」
聞人恆道:「都聽了什麼?」
李少道:「比如你們發現了一個聖-泉,在裡面洗把臉,再丑的人都能變得特別好看,再比如發現了一個純-陰的千年狐狸精,和人家睡一覺能增長一甲子的功力,怎麼到這裡就成活龍了?還摸一把就能成仙?」
聞人恆無語。
這事若真是師弟的手筆,在各處散布消息的人肯定是魔教教眾,簡直和長老是一丘之貉,他師弟平時都是怎麼調-教那些人的?嗯,倒也不能說完全不好,至少現在還沒人發現是魔教在暗處攪混水,可見事情辦得很利落。
秦月眠問道:「究竟哪句是真的?」
聞人恆並不瞞他們,說道:「唯一沾邊的只有秘籍。」
幾人吃驚:「真有《追成散》?聽說很厲害的。」
「但據說不是早就失傳了麼?當初魔頭宰了那麼多人都沒能將這書找出來,怎麼會忽然出現?」
聞人恆也想知道師弟與這事牽扯到什麼地步,嘴上答:「這個只能到了地方才知道。」
「不不,這都不重要,我的事才要緊,」李少見他們還要再問,快速打斷他們,期待地問,「你們說這麼熱鬧,葉教主會來麼?」
聞人恆勾著斯文的微笑,淡定地告訴他不知道。
居安縣的人越來越多了,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將自己聽到的消息一說,又提起前些日子盟主說過暗中藏著一個人,明白是中了圈套。眾人頓時同仇敵愾,見到「月影」和「蒼穹」都覺得見到了親人,畢竟他們只要一出手,這江湖上就沒有擺不平的事。
眾人士氣大振,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便與對方拼命,覺得哪怕真是一條活龍,他們也能把它幹掉。
魔教幾位長老依然在街對面的客棧窩著,看著白道這氣勢,出了一腦門的冷汗。
「我感覺這比當初的玉山台恐怖。」
「廢話,當年咱們占理,現在呢?」梅長老蹙眉,「真不知教主想幹什麼,真要干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不成?有多驚天動地?夠回味好幾年麼?」
「唉,這個時候,小白在就好了。」
「嗯……」幾人點頭,白長老雖然是個慢性子,但卻是他們當中最厲害的,以一敵百不在話下。
他們說著忽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齊刷刷看向獨自坐在桌前的苗長老,見他面沉如水,從方才開始便一語不發,感覺有些瘮的慌。
百里長老道:「在想什麼呢?」
苗汪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問:「你們說教主會不會是得了什麼治不了的病,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想在死前玩一把大的?」
幾人:「……」
咱能不能別總是這麼一本正經地嚇人!
苗汪很嚴肅:「不然你們看他這第三條作死的命令。」
幾人:「……」
好像有點道理!
幾位長老靜默半天,相互看看,覺得這次不能慣著教主,一定要再找個機會把人叫出來談談。
「月影」和「蒼穹」來了後,盟主和魏莊主幾人便覺得差不多了,雖然有兩個門派的人因為太遠仍沒有趕到,但他們已經提前商量好,要在半路會合。
而消息既然瞞不住,這幾天盟主他們便沒有再悶著,叫了不少掌門和俠客共同議事,將目前的情況全說了一遍,另外還對天下英雄透了底,告訴他們這一趟不知是凶是吉,那暗藏的人弄來這麼多人,怕是不懷好意。
大家正是情緒高漲的時候,自然不懼,都說要跟著,況且哪怕知道傳言是假的,他們也很想跟去一探究竟。
盟主見狀沒有再勸,休息一晚,第二天便浩浩蕩蕩出發了。
依然是葛少幫主帶路。
由於已經看出對方有很多幫手,盟主他們怕半路有什麼埋伏,這次走的慢了些,並不急著趕路,反而像是去遊玩。
葉右照例與師兄坐一輛馬車,休息時也是與他一同出去透氣,讓躲在暗處的長老們不禁咬牙,但又無可奈何,只能繼續窩著。
這天葉右下了馬車,尚未走出幾步,便聽見了魏莊主的輕喝:「胡鬧,你來幹什麼?」
這可真新鮮,魏莊主一向和氣,除去與丁閣主對上,葉右還沒見他對誰瞪過眼,當即好奇地看過去,見魏莊主面前站著一個唇紅齒白的粉衣少女。
少女撒嬌:「爹,您許久沒回家,女兒這不是想您了麼?」
魏莊主的表情沒繃住,無奈地伸手點了點她:「你啊……」
少女對他吐舌頭,餘光掃見了葉右他們,雙眼一亮,笑著跑過來:「恆哥。」
恆哥……葉右慢慢回味這個稱呼,目光在少女、魏莊主和師兄身上轉了一圈,頓悟。
他於是識趣地道:「師兄你們聊,我去那邊轉轉,不用管我,我一會兒自己回去。」
聞人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