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墨掌門神色一動,末了唇角卻微微揚起,露出淡漠笑意:「哦?在我手裡?這可真是有趣。」
幾百號人的目光如果有劍都要把人戳成篩子了,可再銳利的眼神也比不過木青的。因為別人都在盯雨千尋,我只是「餘光地區」,可他卻往我這盯,還是直勾勾的。那眼神都快把我虐哭了,我們也沒經歷什麼生死戀何必如此。
水行歌忽然低頭,笑:「秋秋,你什麼時候學了鷹爪功?」
「……」我忙鬆開他的手臂,完全躲在他一旁,借著他的高大身軀擋住那視線。
水行歌一抬頭,又恢復了那從容神色。
雨千尋說道:「秘笈丟失後,我一直在尋它的蹤跡。可是沒想到,卻親眼目睹了墨掌門和人在商議如何將我魔教趕出中原的事。然後墨掌門將秘笈藏起,隨後計劃誣陷了五毒教弟子沈姑娘盜走秘笈。五毒教和魔教都被中原武林視為禍害,如此一來,一箭雙鵰,兩教名譽不再。」
墨掌門冷笑:「魔教被趕出中原,我有什麼好處?」
雨千尋輕笑一聲:「這我可就不知道了,但是事實就是——你要魔教走,秘笈還在你的手上。」
墨掌門驀地笑意更冷:「秘笈被沈秋偷龍轉鳳,她與魔教走的親近,你們又處處維護她,不惜與整個武林作對,怕她是魔教黨羽,秘笈是在你們手中吧。見形勢已不為你們所控,於是想著要倒打一耙。」
雨千尋笑的冷冽:「若我們是幕後人,就不會讓她來魔教所在的客棧,而是讓她立刻快馬加鞭去西域。」
旁人說道:「你既然說是墨掌門藏起了秘笈,那如今那秘笈的下落,姑娘可知道?若是說不出來,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眾人紛紛附和,明顯偏向李滄一邊。
雨千尋鎮定自若,緩緩抬手,指向那正堂中間的神壇上:「在那裡。」
我們齊齊探脖往前方看去,只見那神壇觀音像下,有一個手臂長的紫檀木盒,上面刻了一字「令」。
李滄略有意外,末了臉色鐵青:「眾所周知,紫檀盒裡,裝著的是代表每一個門派的誓盟令。武林大會到場的門派,都需將裝有令牌的盒子放入裡面。這裡,可沒有什麼秘笈。」
宋毅說道:「既然李盟主如此坦然,那就打開盒子看看吧。」
華山弟子道:「若是隨意打開,只怕是辱沒我們華山派。如果裡面沒有,水教主該如何謝罪?」
水行歌的眼神忽然認真起來,字字道:「魔教立刻離開,在我掌管魔教期間,誓不入駐中原。」末了話鋒急轉,回以冷峻話語,「如果秘笈真在裡面,你們華山又當如何?」
墨掌門沉思片刻,眸色陰戾:「不知為何你們魔教會一口咬定秘笈從未丟失,但是我保證,我墨德絕不會做出那種事。若真不幸盒中有秘笈,那也定是有人陷害。」
「嘖。」雨千尋摸著下巴搖頭,「墨掌門,你是不是覺得你長的已經夠好看了,所以連臉都不要了?」
輕笑聲隨之響起,我聽的也是臉上直抽,墨掌門,秘笈不在是魔教陷害你,秘笈在又是別人陷害你,你有被害妄想症吧?
虧得他還不動聲色,水行歌說道:「既然如此,那請墨掌門開盒。」
我扯了扯他袖子,悄聲:「你這麼做,不是白白讓他撿了個便宜嗎?沒有的話魔教完蛋,有的話他一點事也沒,何必。」
水行歌淡笑,附耳:「大家又不是豬,怎麼可能在秘笈出現後,還會認為他是被陷害的。這是不是你說的那個,智商捉急?」
我撲哧笑了笑,再抬頭,木青的目光又炯炯有神……為什麼看見這眼神就覺得像是被捉姦了……
李滄終於開口了:「既然墨掌門堅信盒裡沒有秘笈,就開盒以證明清白吧。」
墨掌門的臉僵的要掉冰渣,沉聲:「就依盟主所言。」
李滄微微示意:「木青,開盒。」
木青應聲,轉身將那紫檀木盒抱出,擱置在桌上。我們齊齊定在那開鎖的長指上,銅鎖嚓嚓輕響,直叩耳畔。鎖頭拿開,木青緩緩打開,裝著誓盟令的盒子齊齊擺開,一排二十個。
木青雙手握住邊緣,往上一提,第二列仍是木盒。
我抓著水行歌的手臂,緊盯著那高大的盒子,開起到第六列,桌上的盒子都快擺成一百零八道菜了。
木青的手停了下來,確認一番,拿出一個盒子,定聲:「華山派誓盟令在此。」說罷,抬手撩起木盒蓋子,裡面除了金燦燦的令牌,卻沒有其他東西。
我雙腿一軟,腦門飄過「要被剁成肉醬了肉醬了肉醬……了」!
墨掌門輕笑一聲:「水教主,你作何解釋?」
一眾牆頭草立刻舉臂高呼:「驅逐魔教,剷除妖女!驅逐魔教,剷除妖女!」
聲音此起彼伏,如事先排練過整齊劃一,連口號都一樣。眼見著局勢要無法控制,水行歌忽然開口:「這盒子是今日必然要打開的,如果是我,我倒不會笨的親自將它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但越是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就看是在什麼地方了。
說罷,手一揮,內力直衝而去,木盒陡然震裂,咔啪一聲,木盒底部已經碎裂,一本書也衝上半空,在眾人眼中直直落下。旁邊一人俯身去看,驚呼:「是劍譜。」
墨掌門冷笑:「是劍譜又如何,天下劍譜多的是,難道本本都是我華山丟失的『萬劍聖宗』?」
幾人相覷幾眼,一人道:「那還請墨掌門辨認。只是李盟主之前一口咬定這裡沒秘笈,可看這上面的口訣,卻與你華山的相似,只怕是真物。」
墨掌門冷臉上前,拿起一看,面色一變,急翻幾頁,往腰間摸去,愕然:「萬劍聖宗怎麼可能會在……」
雨千尋往前蹦了一步,笑道:「墨掌門說什麼?方才我似乎聽見了『可能』二字?」
眾人一頓,墨掌門也愣了片刻:「我……」
「墨掌門為什麼會說『它怎麼可能在』?因為秘笈一開始就沒有丟吧?」
墨掌門怒然:「我只是不知道為何這盒子裡真會有秘笈。」
「哦?墨掌門的劍譜不是失竊了麼?不是說被偷天換日了?那就是說,無論它會出現在什麼地方,都是可能的,可墨掌門為什麼一臉覺得不可能?似乎已經早就將它藏好,如今卻發現了真秘笈,一時亂了陣腳吧?」
眾人譁然,墨掌門語塞。
雨千尋抱拳對李滄笑道:「李盟主德高望重,想必會公正處理。」
李滄淡然道:「沈秋未偷秘笈,真秘笈卻出現在盒中。但也並不能真的證明是墨掌門將秘笈藏起。事有蹊蹺,仍需仔細再查。」
雨千尋說道:「仔細再查是要的,但墨掌門污衊沈姑娘,又挑撥魔教和各大門派的事,難道就此作罷了?」
李滄未答,墨掌門猶如垂死之魚,盯了李滄一會,最終還是挪開了視線,聲沉如死水:「在下願卸任掌門之位,保我華山之名。」
「師父!」
「師父!」
墨掌門抬手示意眾弟子噤聲。他承認的這麼爽快,倒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可轉念一想,如果這件事沒有人出來承認,那遲早會把李滄揪出來。可到底是什麼把柄在他手中,竟然連掌門之位都可以不要。
雨千尋負手在後,平日老鴇神色渾然不見:「自魔教進入中原,屢遭陷害。魔教只願與中原交好,互惠互利。一旦商路開通,不用我多說,想必各位掌門也清楚利益上的事。可惜如今有人擋了你們的財路,只為一己私利。」
我瞅著李滄的臉,他竟然還能鎮定如常。一眾華山弟子已是悄然無聲,一副想替自家師父辯駁但又無從幫忙的模樣。形勢陡然逆轉,對魔教的聲討變成了對華山的聲討,只是無一例外。
場面愈發控制不住,李滄沉聲:「墨掌門挑撥中原與魔教關係,幾乎導致兩方不合。我以盟主之命,同意你交出掌門一位,暫由你教大弟子執掌。」
墨掌門怔松片刻,點點頭,手中的寶劍已被人卸去。
十年掌門,一朝困獸,這便是江湖吧。
沒有將李滄扳倒,我實在是不甘心。被他接連坑了幾次,這次有這麼好的機會竟然只是掐掉了他一個羽翼,越想越憤然,抬頭道:「水行歌,那秘笈是你放進盒子裡的吧,既然有辦法扳倒墨掌門,為什麼不把李滄也拖下來?」
「沒有證據。」水行歌從容道,「你當能做盟主是件簡單的事麼?墨掌門家世富貴武功又高,可為什麼李滄能控制他?」
「有把柄?」
「這個我不得而知,但是墨掌門寧可身敗名裂,也不供出李滄,那必然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水行歌忽然低眸看來,「你不開心?」
我揉揉臉:「開心啊,想必這次的事過後,李滄也不敢那麼猖狂了。還有,方才走的時候,不是有很多掌門表示願意和魔教簽訂商路盟約嗎?一舉兩得,當然開心。」
水行歌的目光仍是沒挪開:「秋秋。」
我默了默:「如此一來,墨掌門不會給解藥程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