敝帚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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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雪驟然翻卷開她的衣襟,寒意刺骨。

    月蓮心口如同壓著一塊石頭那般不得喘息,力所不及便卑鄙可恥地靠身體來博成敗,這同那些婉轉承歡的軍妓有什麼區別?

    越想越覺得惱怒,越想越覺得不甘,她踏過厚厚的積雪,迎著狂風隨意漫步,發梢肩頭全無冰雪沉積,亦未留半點足印,她身後的路像從未有人經過一般。

    漫無目的地走了不知多久,雪停了。

    她微微怔了一下,抬頭發現自己已然來到了鐵軍的營地,滿山燈火,操練聲四起。

    月蓮無意打擾,轉身準備回去,深山之處卻隱隱傳來女子的哀嚎,距離很遠,常人聽不到,偏偏她耳力不凡,聽得心煩意亂,惻隱之心一生,再回神時已將那衣衫不整的女子攔在身後。

    「喲,哪來的美人兒,跟哥兒幾個一起樂樂?」低等小兵未見過月蓮真容,只知眼前的女人美若天仙,若是來個並蒂□□當真賽過活神仙啊。

    「大哥……我看那女人冷冰冰的,沒什麼趣兒啊。」另一個小兵低聲道,顯然被月蓮的氣勢震懾住了,話語沒了之前的狂妄。

    「你……你們回來,她……她腰間佩劍!」雖是最下位的將領,也是知曉,能在這北冥皇城自由走動、且腰間佩劍的女人,只有唯一一個,那個他連名字都不敢提的女人。

    月蓮根本沒在意那些人嘀嘀咕咕說些什麼,只是低了頭,冷冷地看著瑟縮在她腳下的可憐美人——其實她救她有何用?這般美貌,這般無能,這般嬌弱,不當軍妓又能當什麼呢?她究竟何時如此心軟了……

    「是,是是是眠月劍!」離月蓮最近的小兵看清了,嚇得連跑都跑不了,腿一軟跪倒在雪地里,話音剛落,雪地里即刻跪了一地的人。

    月蓮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嘴角勾出一抹顯而易見的譏諷——這些渣滓如此貪生怕死,哪裡像傳說中出生入死、戰無不勝的鐵軍戰士?

    「你叫什麼名字?」月蓮也沒去搭理那些男人,只是俯下身,抬起她的下巴,這女人一直不敢抬眼看她。

    「奴,奴叫,叫,半蝶。」半蝶不知是冷還是怕,全身抖得像篩糠一樣。

    她結結巴巴,連嘴唇都在顫,一雙顧盼生姿的眼睛裡含著隱約可見的淚,分外楚楚可憐。

    月蓮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人橫豎是救了,總不好再丟回去吧……她騎虎難下地掃了那一大片跪著的人,只好道:「我身邊缺個侍奴,你是想留在這,還是想跟我走?」

    半蝶愣了好久才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只會拼命地點頭,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月蓮再次嘆了口氣,將她帶回了觀心殿。

    「你會什麼?」月蓮踏入內廳,太勛早已離開,她解了外衫隨口問。

    半蝶趕緊嘭地跪在地上:「回……回主……主子……」

    「你天生結巴?」月蓮聽著難受。

    「不……不不……」半蝶把頭搖得飛快。

    「那你再結巴,我乾脆把你送回去得了。」月蓮搖了搖頭,將外衫遞給她。

    半蝶趕緊爬起來接過,整理好掛在架子上。

    「你是剛入軍營的嗎?」月蓮隨口問道。

    半蝶一愣,「噗通」一聲又跪了下來,竭力克制著唇舌的顫抖,認真道:「主……主子,半……半蝶已非處子之身。」

    「誰問你這個了?」月蓮黑著臉扶額,又道,「我又不是男人,你是不是處子之身與我何干?」

    半蝶吃驚地抬眼看她,又迅速地低下了頭。

    「你想說什麼?」月蓮捕捉到了她的目光。

    「奴沒想!」半蝶低著頭。

    「說實話。」月蓮不耐地吐出三個字。

    「奴……奴還以為,蓮將軍喜歡女色……」半蝶的嗓音越說越小。

    月蓮錯愕地看了她一會兒才趣味盎然地問道:「若是我當真好女色呢?」

    「那奴什麼都會!」半蝶說得自信滿滿。

    月蓮不語,陰著臉揉了揉太陽穴,心道找個軍妓來當侍奴真是沒事找事。

    「奴很厲害的,之前是連玥將軍最寵愛的一個呢!」半蝶以為她不信。

    月蓮聞言倏地睜開雙目,沉聲問道:「你是連玥的人?」

    「嗯……奴是南溟王送來獻給連玥將軍的,專攻床笫之術,普天下怕是無人能敵……」半蝶微微臉紅,說得千嬌百媚。

    「……」月蓮一時有些後悔,她當時只見半蝶被小兵欺侮,還當是剛入軍營不識規矩的新人,哪裡知道竟是南冥送來的極品貢品,這下可好,她在皇宴上剛給了連玥難堪,這會子又搶了連玥的侍姬,還是個……普天下無人能敵的侍姬。

    「連將軍。」門口的侍衛齊齊行禮,發出整飭的響聲。


    半蝶聽聞風聲,也顧不得禮儀,轉身跑進了內廳。

    「聽說你抓走了半蝶?」連玥本就在氣頭上,月蓮三番兩次與他為難,他自是不會再顧忌其他。

    「嗯。」月蓮半個字兒都不想多說。

    「你要一個軍妓作何用?」連玥的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月蓮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沒再開口。

    「你不要欺人太甚!」連玥緊握巨劍的手下意識地向前移動了幾分。

    月蓮見他惱怒又躑躅的模樣,笑了:「連將軍又要耍劍嗎?」

    連玥位列鐵軍總將,二等赤衣士,極少有人會這般像對一個孩童說話那般形容他的劍法。

    「月蓮,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處處針對我?」連玥著實想不通,向來寡淡少言的月蓮為何對他「另眼相看」,最重要的是,他當真不記得與她有過什麼過節。他從未想過爭奪那一等赤玉,約戰月蓮這種蠢事,他可做不出,甚至在她來北冥之前,從未與她交鋒過。

    「不過是個軍妓,連將軍也跑來我這觀心殿大呼小叫。」月蓮表情如同看戲。

    「你若真的缺侍奴,明日我擇新入營的軍妓給你送來,任你挑選。半蝶已是我的人,請務必歸還。」連玥放軟了語氣,好聲相勸。

    「原來連將軍的女人,可以任人輕薄。將士們玩弄完了再要回去,將軍不覺得髒麼?」月蓮臉上似乎蒙了一層冰,語氣寒意入骨,眼神比方才還要陰冷幾分。

    她又想起了姐姐。

    姐姐是多麼天真爛漫的一個女人,一心一意地戀慕著她有著赫赫戰功的夫君,日日做夢,夜夜懷春,傻得可憐。

    即便嫁了人,軍妓依舊是軍妓,軍內有需要,便可任人採摘。

    幾十隻男人的手,她甚至都分不清誰是誰的。

    很多男人心滿意足地給了她賞錢,她覺得那錢那麼髒,髒得灼手,可她還是一一收好。

    很多年後月蓮才明白,當初姐姐那般闊綽地為她買那柄她曾夢寐以求的好劍,用的根本不是連玥的錢。

    「半蝶,我要定了。」月蓮見連玥臉色一會青一會白,斬釘截鐵地道。

    「你一個女人,要她何用?你可知她最擅長的是什麼?」連玥氣急敗壞地嚷道。

    月蓮莞爾:「自是知曉的,我要同她學習房中之術。」

    連玥一時無話可說。

    「時辰已晚,連將軍請回吧。」月蓮帶著些倦意揉揉額角。

    連玥知曉半蝶那尤物是要不回來了,幾度握拳,終究轉身離開。

    半蝶從屏風後出來,討巧地跪在月蓮腿邊:「將軍,你好威風。」

    「得了得了,我又不是那些軍營里的男人,不喜歡聽這些。」月蓮煩躁地打斷了她阿諛奉承的話,卻見半蝶軟弱無骨地起身,一手撩上她的腰。

    月蓮毫無防備,身子驟然一僵,下一秒已敏捷地閃開十米開外:「你做什麼?!」

    半蝶撲了個空,委屈地回頭:「將軍不是說,要同半蝶修習房中之術麼?」

    月蓮脊背一陣冷颼颼地,她沉著臉拉了拉腰間的束帶:「以後再說,你先去偏殿休息吧。」

    「奴退下了。」半蝶識趣地躬身行禮,抬步離開。

    月蓮鬆了口氣,夜色正濃,睡意襲來,她撩起帘子走入居室。

    「十八。」

    一聲低低柔柔、似幻似真的輕喚在空寂的房間內顯得格外刺耳。

    月蓮猛地抬頭,赫然看見自己床上不知何時躺著一個男人——他在此待了多久,她並不知道。出入守衛森嚴、高手眾多、又有太勛坐鎮的北冥皇城,如入無人之境,甚至戲玩一般潛入她的閨房,除了璃駭還能有誰?

    「十八,你果然在這。」璃駭微微勾唇。

    這是月蓮第一次見到他的本來面目,一時有些暈眩。

    太勛所說句句屬實,璃駭真正的模樣乍看若太勛那般虛無惑人,卻又在美字上更勝,他對她這般溫潤地笑著,嘴角揚起的弧度比落雪山頂盛開的鴆花還要妖嬈,一時間仿佛房內的空氣都開始變得稀薄,天旋,地轉。

    月蓮眯了眼睛,側身不再看他,淡淡地道:「你是來取一等赤玉的麼?」

    璃駭一時失落,沒有應聲。

    「好說好說。」月蓮柔聲笑著,食指一下又一下輕敲著劍柄。

    璃駭鬆了口氣,溫柔地哄誘道:「十八你乖,把它給我,我可以給你比那玩意更加有用的東西。」

    「這還不簡單。師父說了,若你殺了我之後將屍體碾碎,再無拼復可能,赤玉就不會再將我復活,這般一來,它便是你的了。」月蓮輕巧地道,語氣似乎是在說「這件衣服三文錢」。

    話音未落,璃駭的笑意便如同被遽然吹熄的蠟燭那般熄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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