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城地牢。
通道口,焦急等候的埃墨一看到奇諾出來,趕緊迎了上去:「如何?一爪金龍的身份確認了嗎?」
奇諾的嘴唇緊緊抿著,眼神複雜,沒有說話。
沉默,其實已經是一種回答。
埃墨臉上的血色快速褪去,用一種冷漠又悲哀的眼神看著奇諾:「你攤上大事了...」
奇諾:「盧戈,後面的事,你幫我配合埃墨大人處理。」
盧戈頓時手足無措:「我我我,我該怎麼做?進去給那個大美人鬆綁嗎?要不要帶她去吃點豬蹄...呸,要不要買束花安慰一下她?」
奇諾什麼都沒說,默默離開地牢,孤寂的背影和剛進來時的滿滿信心形成鮮明對比,讓人難免心塞。
埃墨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盧戈,催促道:「快,把你們府上最好的馬車弄來,再去找一棟精美的豪宅,命僕人們打掃乾淨,房間裡點綴鮮花...反正怎麼奢華就怎麼弄!該死...我就不該跟他卷進這件事...」
...
當晚,奇諾坐在辦公室里,看著面前兩封珍妮寄來的情報,眼神飄忽不定。
之前白遭到這批輪迴者的懷疑,意味著他們從某種渠道得知了加工者滲透之事。
也就是說,珍妮也存在暴露的可能。
那麼...這兩封情報是假的?珍妮被人利用了?
但這能怎麼利用?
第一封情報里,撇開很容易改變的名字和容貌不提,最重要的信息就是,有個女人不知所蹤,以及a級輪迴偽裝。
現在,a級輪迴偽裝已經破除,這是三重枷鎖里顯示出來的,不可能作假,意味著第一封情報必然真實。
而第二封情報里,所謂的斷刃叛逃,倒是有苦肉計的可能,也許是輪迴者故意作戲給珍妮看。
可問題是,什麼叫苦肉計?
周瑜打黃蓋,那是為了掩護火攻。
唐泰斯廢斷刃,為了掩護什麼?掩護陸羽傾?
陸羽傾親口說了「我是輪迴者」,a級輪迴偽裝沒有破除——不是輪迴者。
斷刃親口說了「我是輪迴者」。a級輪迴偽裝破除——是輪迴者。
這條邏輯鏈是鐵證,經過三重枷鎖確認、經過至高存在認證的鐵證。
根本不存在誰掩護誰的意義。
這樣看來,第二封情報也是真的,斷刃確實是叛逃。
這麼說,珍妮沒有暴露?暴露的只有白?
細想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白雖然各方面成績都遠超珍妮,但白畢竟是6歲開始訓練,已經有初步的人生概念,而珍妮是倉庫搜集來的棄嬰,從有意識起就被當作機器培養。
加工原料為什麼絕不選6歲以上的孩子?就是因為這個年齡區段已經有了人生觀,不太容易施加思想干預。
白的能力高於珍妮,這毫無疑問,但白接受訓練的歲數,註定了她有較強的自我意識,有可能做出意料之外的舉動,而不是絕對恪守計劃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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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她是做了什麼奇怪的事,引起了輪迴者的懷疑...
就算把珍妮撇開,也有一個關鍵點必須得到確認——第一封情報中提到的「不知所蹤的女人」是誰?
一開始以為是陸羽傾,現在證實是個荒謬的錯誤。
那麼,這個「女人」另有其人。
她在薄暮城幹什麼?為什麼這麼長時間都沒動靜?
越是沒動靜,就越是危險,這意味著自己對她的暗中布局一無所知。
但以手頭現有的情報,要怎麼把這個女人揪出來...
毫無頭緒。
不管往哪個方向思考,奇諾都有一種莫名的無力感,整個人就像被束縛住了,毫無突破口。
突然,視線角落似乎有東西在動。
滴露季,萬物復甦,一些小蟲子開始冒頭。
房間的天花板角落,新編制的蛛網在燭火照耀下反射著晶瑩光澤,一隻小飛蟲落在上面休憩,等它想再離去的時候,發現無論翅膀怎麼撲騰,都已動彈不得。
蛛網末端,獵蛛靜靜守候在那裡,密密麻麻的複眼中倒映著掙扎的小飛蟲,等待它筋疲力竭的時刻。
奇諾秀眉緊皺,用念動力將它們擰成一團,扔出窗外。
他走出辦公室,對衛兵說:「讓僕人把我辦公室徹底打掃一遍。」
「是。」衛兵頷首離去。
回到自己的寢房,奇諾洗了個澡,躺到床上。
黏人的小黑貓趴在奇諾臉邊,它似乎感覺到主人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沒有調皮地求他陪自己玩,而是就這麼用毛茸茸的小腦袋輕貼著他的臉,跟他一起入眠。
奇諾這一晚很難得睡了4個小時。
第二天,滴露26日清晨。
奇諾起床後,小黑貓突然開始喵喵叫,甩也甩不開,就這麼抓著他的衣服往上爬,不停舔他的側頸。
奇諾取來鏡子一看,自己頸側莫名出現了一個漆黑的符號,七道紋路交織纏繞,極其詭邃。
奇諾頓覺疑惑,昨天他脖子上沒這東西,晚上睡覺也沒感覺到任何動靜,這是哪來的?
他拿濕毛巾擦拭,發現怎麼擦都沒用,不是用筆畫的,更像是長在上面,但用手指按壓卻沒有任何異物感。
若不是肉眼看見,根本察覺不到它的存在。
奇諾拿起匕首,猶如操弄外科手術刀,精準地將那塊皮膚割去,再用100點尊敬值兌換一片含有癒合因子的人工皮,貼上。
洗漱完畢,奇諾撕下人工皮,傷處已經恢復如初,符號也消失了。
他將血垢洗乾淨,換了身衣服,前往辦公室處理昨天擠壓的文件。
他昨天派了2000多名士兵離開薄暮城,根據飛刃的口供,以及過往商隊的目擊報告,試圖尋找輪迴者們的藏身處。
但輪迴者們早已不知所蹤,沒留下任何可以追蹤的線索,連獵犬也聞不到氣味。
看起來,飛刃叛逃後沒多久,他們就全體撤離了。
「咚咚咚。」這時,敲門聲響起。
奇諾開門一看,包括埃墨、盧戈在內,薄暮城八職官吏全都在場,著裝極其正式。
埃墨瞥了一眼奇諾桌上積壓的文件,嘆聲說:「知道你很忙,但最好還是一起去一趟吧,上門跟一爪金龍道個歉,修補雙方的關係,這是為王國好,也是為你自己好。」
...
「咚咚咚。」
陸羽傾打開豪宅房門,一看到外面的人,頓時嚇得臉色慘白,用力把門關上。
白皙的小手抵住門沿,奇諾的聲音隨之從門縫傳來:「如果你覺得我做的事無法原諒,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像這樣關門把人擋在外面,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
光是聽到這個聲音,滴水刑的痛苦回憶就已撲面而來,陸羽傾平復了好久,呼吸才慢慢變得穩定,重新將門打開,冷眼看著奇諾。
「謝謝。」奇諾進門,將手中捧著的月桂花束遞上前,欠身說,「我,薄暮城行政官奇諾·凡·海爾辛,正式向你道歉,我對自己的行為感到慚愧,並願意接受你的所有負面情緒反撲。」
陸羽傾緊緊咬著下唇,眼睛裡充滿敵意,許久的沉默後,她冷漠地接過月桂花束,卻什麼都沒說。
這個動作至少傳達了可以和解的意思,埃墨趕緊趁熱打鐵:「陸小姐,您也別太憎恨奇諾行政官,他來薄暮城以後始終盡職盡責,身處對抗天外來客的第一線。那些瀆神者非常狡詐,詭計頻出,他的判斷難免出現錯誤,昨天的事絕不是針對您個人!」
陸羽傾直視奇諾的眼睛,語氣很冷:「不管你有多少理由,我都會向朝廷匯報。你的行為不是一句道歉加一束花能解決的。」
奇諾:「正如我所說,我會接受你的所有負面情緒反撲。」
盧戈此時也擠進來幫腔:「大美人,我們家行政官真的很少犯錯,你看,他不僅登門道歉,還給你帶禮物來了。」
陸羽傾掂了一下手中的花,輕蔑地笑了一聲:「這個禮物似乎有些輕。」
「一束花當然無法表達我的歉意,我還準備了一份禮物。」奇諾的瞳孔深如黑淵,緊盯陸羽傾,觀察著她眼中每一縷神色變化,「我把真正的天外來客送給你。」
盧戈回過頭,喊道:「把那個狗東西帶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