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堆亂碼被地縛靈所接收,葉柯能看到它的數據似乎出現了一些浮動,緊接著,它再一次開口說道——
這讓葉柯頓時緊張了起來,剛剛那名少女就是在地縛靈說了一句意義不明的話之後消失的,這就如同一句攻擊宣言一般……儘管葉柯根本就沒有看到地縛靈是如何向少女發動攻擊的。
「你……是……誰……」
葉柯的思維出現了片刻的停頓。
他聽懂了地縛靈的話。
準確地來說,是理解了那些用奇怪的音節所組成的語句。
從地縛靈嘴裡吐出來的字符發音晦澀難懂,但當它們被傳入葉柯的意識程序之後,代碼卻是瞬間完成了重組,一段清晰的思維代碼被表達了出來。
它在向自己發問?
葉柯的呼吸頓時急促了起來——換做是在烏托邦的正常空間,視野的右上角現在應該已經會跳出心率過快的警告提示了,但現在整個可視界面卻乾淨得看不到任何ui,就連那些最基礎的功能按鍵都在葉柯進入侵蝕地的時候消失了。
「我叫……」葉柯想了想,本來他想用「約翰」這個id,但思索片刻之後,還是輸入了自己的真名。
「我叫葉柯。」
雖然連虛擬鍵盤都無法被呼出,但在這裡,葉柯卻可以用自己的意識調動任意一份自己能夠「觸及」的數據——這是烏托邦里世界的特性,他曾經使用這種方式解析那些會被安全系統監測的違禁數據……但那時候的葉柯怎麼都不會想到,這種數據處理方式會被自己拿來和一個不知道算不算鬼魂的存在進行交流。
「你……是……誰……」
同樣的代碼再度被傳入葉柯的意識,這讓葉柯陷入了遲疑之中。
對方是沒能理解自己剛剛發過去的信息?還是說,它問的其實並不是自己的名字?
亦或是……它僅僅只是在機械性地重複這句問句,而問句本身並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你是誰?」葉柯將對方發過來的這段代碼複製粘貼之後,又發了回去。
名為約翰的虛擬角色喉嚨微微蠕動,嘴裡發出了一句詭異難懂的話語,就好像某種邪惡儀式上用來召喚邪神的咒語一般。
地縛靈沒有再次開口,也沒有向葉柯發送任何數據,它只是小心翼翼地向前一步,從口中吐出了一顆螢火蟲一般的光球。
在不久之前,那名反抗組織的少女也給葉柯展示過類似的東西,那是一段屬於地縛靈的記憶,雖然已經被預先處理過了,但葉柯還是差一點就沉溺了進去。
而現在地縛靈吐出來的這顆光球,裡面包含了多少污染數據,葉柯想都不敢想。
在超限視覺下,這枚光球宛若實質——不計其數的代碼被壓縮在一個極小的空間之內,光是解析這些代碼恐怕就需要極為恐怖的算力,這種算力要求根本就不是葉柯那台民用沉浸艙能夠承擔得起的……更何況,他現在的意識已經和沉浸艙斷開了連接,處於一種神似「靈魂出竅」的狀態,這巨大的算力負荷將一股腦兒地壓在他的「靈魂」上面。
會不會把腦子燒掉葉柯不確定,但光是算力透支和數據衝擊,估計就足夠將他的意識抹殺掉。
那躺在沉浸艙里的自己,就真的要變成一個植物人了。
「抱歉,這玩意,我能拒絕嗎?」
葉柯後退了一步,但這顆光球卻驟然加速,撞進了他的身體。
「臥槽!」
葉柯的意識只來得及冒出一句髒話,就墜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
……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葉柯的意識才再度回歸了他的身體,他試著伸出手臂,手肘卻重重地撞在了一堵光滑冰冷的牆壁上面。
「嗯?」
葉柯睜開眼,才發現自己正躺在沉浸艙里,掛在房頂的便攜式節能燈散發著昏黃的光芒。
「我回來了?先前發生了什麼?」
葉柯從沉浸艙里坐起身,下意識想要去看沉浸艙的操作面板,可卻聞到了一股燒焦的氣味——這股氣味是從沉浸艙的主機機箱裡散發出來的,而掀到一旁的艙蓋連接折頁上的安全保險也已經被觸發,更遠處的電源適配器上更是亮著三盞醒目的紅燈。
葉柯算是知道自己是怎麼醒過來了的……沉浸艙的晶片因為某些未知原因被燒毀,觸發了設備的安全保險,在沉浸艙徹底停止運作之前,強行切斷了自己和烏托邦的虛擬連接……
這麼說來,那名少女在欺騙自己?
侵蝕地的所有數據,包括進入侵蝕地的人類意識,都會被轉移到中轉基站的本地服務器上,而侵蝕地的本體則會以一個運算法則和烏托邦完全不同的獨立程序——葉柯也不知道這玩意還能不能被叫做是一個程序——在烏托邦的底層架構中隨意遊走。
葉柯又將少女說過的每一句話都仔細地捋了一遍,然後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中轉基站既然始終連接著烏托邦的網絡,那麼侵蝕地再怎麼「獨立」,它也依舊還是烏托邦的一部分。
只不過是以運算法則作為屏障,將自身和正常狀態下的烏托邦隔離了開來。
假設一個程序能自行轉換自身的運算法則,那它就能在烏托邦和侵蝕地之間自由穿梭。
但這說說容易,真正要做到的話……難如登天。
這可不是將一加一等於二的答案改成三那麼簡單,這其中涉及到的技術難關,怕是讓那群負責烏托邦服務器日常維護的頂級網絡工程師來都搞不定,更別提葉柯這麼一個半路出家、自學成才的野生黑客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讓他很在意——那隻地縛靈吐出來的那顆光球里包含的到底是什麼數據?自己在接觸到那些數據之後發生了什麼?自己又是怎麼回到現實世界的?
自己能回到現實世界,應該和那隻地縛靈脫不了干係。
然而,葉柯的腦海里與這些問題相關的記憶卻完全是一片空白,就好像是被人為刪除了一樣。
反倒是觸碰光球之前的記憶變得無比清晰,甚至包括先前那段不屬於他的記憶。
這段記憶本來已經模糊,但現在他卻能夠完整地回想起來其中的每一個細節。
包括那兩名男醫生的對話。
「這傢伙體質那麼弱,應該扛不過排異期吧?」
「管他呢,我們的薪資是計『件』的……至於這小子之後是死是活,與我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