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監獄中徹夜狂歡,一場秘密會談在冰藍城皇宮的一角悄然開始。
一個身形枯槁的老人坐在中間的椅子上。衣袍華麗,紅色鑲金邊的天鵝絨披風垂落在地上,每一顆扣子都由大顆的紅藍寶石製作,奢華而尊貴。
昏暗的燈光照著滄桑的臉,深邃的皺紋如同開裂的老樹皮,背駝得很厲害,仿佛一棵被蒼穹壓彎了腰的老樹。
他就是龍涎河流域最有權勢的男人——馬蘭二十二世。
「咳咳咳……」
老國王劇烈地咳嗽著,胸中聲音渾濁,仿佛有什麼東西堵在裡面,怎麼也咳出不來。
「陛下,保重身體啊。」
幾個老男人圍上來,臉上滿是關切。同樣的年邁,同樣的衣著華貴,他們都是跟隨老國王南征北戰的老臣子,忠心不二。
「燈枯油盡,奈何啊。」
老國王摸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絲,嘆息道。
臣子們想勸,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化作一聲聲長嘆。天道輪迴,日月更替,生老病死,悲歡離合,皆是自然法則。
「都打起精神來,今天是來商量事情的,不是來互相可憐的!」
老國王站起來,挺直腰板說道。這一刻,曾經的榮光仿佛回到了他身上,氣勢非凡,王者無敵。
老臣們頓時渾身一震,眼中綻放異彩,仿佛跟隨著他們的國王回到了戎馬生涯的年輕時代。只聽見嘩啦的一聲,全體跪下,大喊著:「吾王萬歲!」
「眾愛卿,而今妖婦禍國,社稷不保,皇室危殆,歸根結底,是老朽處事不慎,引狼入室……」
「不是陛下的錯,是那妖婦厚顏無恥、恩將仇報,我們就是拼了這把老骨頭,也要將那妖婦碎屍萬段……」
老國王抬手,阻止對方說下去,「如今既成事實,多說無益。我走之後,冰藍城必定落入妖婦之手。眾愛卿須忍辱負重,圖謀有朝一日輔佐四子,王者歸來。」
「陛下,為何不傳位二王子,我等必定肝腦塗地,誓死擁護,絕不讓那碧池得逞!」
老國王口中的「四子」,是他和流鶯所生的私生子。在眾臣子眼中不是皇室正統,名不正言不順,下意識就要反對。
卻見老國王苦笑一聲,「若是傳位二子,豈不是將他往火坑裡推?」
大概是想起大王子錫安·馬蘭的下場,所有人都沉默了。翠麗絲對王位志在必得,任何擋道的障礙都會被她粉碎。
二王子,確實不夠分量。
「我在位時,妖婦受制王者宣言,王不見王,我若一走,她再無忌憚,必定血洗王城,排除異己。吾雖不甘,卻也無奈。世間強者為尊,弱者為奴,你們要儘快打點行裝,遠離王庭,隱居十城邦,輔佐我馬蘭王族四王子。」
十城邦,位於紅國最西面,由十座獨立城邦構成的聯合體,有「國中之國」的說法,相較於其它公國更為獨立自主。
「四王子現下在何處,實力如何?」
「白龍城邦座上賓……」提到四子,老國王精神煥發,仿佛一下子年輕了十幾歲,語氣驕傲無比,「四子得我馬蘭血脈真傳,目前已是小國王級。」
眾臣子頓時倒抽涼氣,隨即熱淚盈眶,大聲呼號。
「蒼天有眼啊!」「馬蘭王朝命不該絕,命不該絕啊!」
自從翠麗絲踏入聖域,他們的頭頂上就像了一座巨山。國王逐漸老去,王族後續無人,三個王子沒一個成氣候的。大王子貪戀美色,二王子玩物喪志,三王子龍陽之好。
這些年來,他們活得憋屈無比,即使身為王國重臣,也要天天看那大碧池的眼色,低頭做人。
戎馬一生,不就是為了揚眉吐氣嗎?
成天畏畏縮縮,形如倉鼠,這算什麼?就連市集的潑婦都比他們過得舒坦。
雖然小王級和大王級還有很大差距,但四王子年輕,一切皆有可能。
「眾愛卿,四子行蹤決不可泄露,我馬蘭王族復興,全系四子一人。」
「是!」眾臣子齊聲應道。
王朝更替,風雲莫變,這個雨夜註定不安寧。除了冰藍城皇宮,萬里之外的白塔學院也在關注著龍涎河的局勢。
學院最高的方尖塔上,窄小的書房裡,兩位老者正秉燭而談。
白袍鬚眉的老者是白塔學院院長,「黃金羅盤」的擁有者拉姆斯登,另一位黑袍老者的則是黑塔學院院長,「鋼鐵囚徒」的主人博拉格。
「老朋友,你對龍涎河的局勢有什麼看法?」拉姆斯登拿起炭火爐上的小茶壺,給老對手博拉格倒上熱騰騰的茶。
茶色黃中帶綠,一看就知道是地攤貨。
「你怎麼還是這麼摳門。」博拉格沒好氣地說道,拿起茶杯了一口,生澀難喝,果然是地攤貨。
拉姆斯登也不生氣,笑笑說道,「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
博拉格哼了一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回答上一個,「兩個女娃子玩過家家,我們在旁邊看著就好。」
「我們的看法大致相同,但是……」拉姆斯登放下茶壺,語氣嚴肅了幾分,「兩女性格過於殘暴,我擔心龍河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老友,你多慮了。」博拉格顯得有些不屑,「縱觀歷史,哪一代的王朝更替不是浮屍千里、血流成河的?」他磋磨著茶杯,「這人啊,就像韭菜,割完一茬又一茬,這邊剛割完那邊又長出來,只要生存的土地還在,怎麼也割也割不完。」
「話雖輕巧,卻都是人命。黑塔白塔,門生遍布天下。若是龍河生靈塗炭,那邊的門生必定不可倖免。你我二人應盡力而為,勸誡二女少做殺戮之事。」
「你是她爸?」博拉格冷不丁冒出一句話,拉姆斯登頓時愣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們憑什麼聽我們的?是我們資格夠老,還是實力可以壓制她們?」博拉格咄咄逼人,問得拉姆斯登啞口無言。
「退一萬步來說,你就算是她們父親、祖父,也沒用,女娃子發起狠來,六親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