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廢土 第一百七十七節 流鶯

    「您好，我是為您服務的十八號，我叫蘇雪菲，來自烏鴉市，今年二十二歲……」

    「傭兵先生，您冷嗎？雪菲給你暖身體。哦，您說您心冷呀。嗯，那好吧，雪菲給你暖心……」

    「傭兵先生，您好可憐啊，身上都是傷疤……什麼，這是被獠牙獸抓的嗎？好可憐啊，都快傷到骨頭了。您可真勇敢，要是雪菲的話，早就哭了……」

    「傭兵先生，您想家了嗎？哦哦哦，不哭不哭，男人流血不流淚，來親一個，嗯啊……」

    「傭兵先生，我的服務您滿意嗎，如果可以的話，請給我打個滿分吧，這樣我就能拿多兩個金幣的提成了……」

    「傭兵先生，下次還來看雪菲嗎？雪菲好像……好像喜歡上您了，下次還來好嗎……」

    「那個帥哥，上來！」

    思緒飄蕩在遙遠的過去，頭頂突然傳來一聲河東獅吼，將他的回憶震得支離破碎，仿佛一個承受不住女高音的玻璃水杯，怦然炸開。

    「呃？」陳興還有些茫然，樓上的聲音再次響起。

    「別磨磨蹭蹭的，我們家雪菲明天還要上學！」聲音又粗又響亮，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其他客人。

    陳興提上行禮，上了二樓。蘇沐珠的大臉從一個房間的門口橫出來，朝陳興招了招手。

    進去以後，是個書房擺設的房間，貼著櫻花花瓣的牆紙，兩側有書櫃，靠牆是張雙人沙發，角落的窗邊擺著一台三角鋼琴。

    「啪帕！」

    蘇沐珠抬起手，拍了兩下。房門開了，一個文靜的女孩走了進來。

    白襯衣、藍褶裙，仿佛剛從校園裡走出來的夢幻女生。雙眸含水，牙齒白皙。渾身上下，給人一種乾淨清爽的感覺，就像一張白紙，或是一個玉瓶，和這個煙花之地有些格格不入。經過身邊時，散發著淡淡的幽香，令人心醉神迷。

    她的動作很輕，似乎有幾分拘謹。走到陳興的面前，纖腰微彎，雙手置於小腹，行禮問候道：「雪菲見過先生。」

    白皙的臉龐，不染一絲煙火。既熟悉，又陌生。陳興呆呆地看了好一會兒，直到蘇雪菲臉色微紅，旁邊的蘇沐珠發出嗤笑聲。

    「你好你好……」陳興回過神來，說道。

    「感謝先生的抬愛，雪菲為您彈奏一曲，以表心意。」說完，蘇雪菲款步而行，走到鋼琴前，撫著裙子坐下，十指搭在琴鍵上，輕輕彈奏起來。

    悠揚的樂章緩緩流出，仿佛情人的低語，和風的呢喃，聽著十分舒服。這是一首古老的曲子，名叫「龍河的愛人」，訴說著一對不能相見的愛侶，隔河相望，思念如潮，望穿了秋水，望斷了天涯……

    這是一個憂傷的故事，正如他們曾經的過往。

    「你想娶我？可是……」

    「你有房子嗎，我們生活在哪裡，我們子女又該如何？」

    「而且……」

    「你能接受我的過去嗎？」

    「我是流浪的鶯雀，你是荒原的野狼，我們或許會相遇，但永遠都是兩條平行線……」

    「忘了我吧，還有更好的女孩等著你……」

    他原本以為，他不會再動心，一切都會像過眼雲煙，消散於無形。可現在，他有些後悔來這裡了。

    上一世，他至死都沒達到精英級，也沒有父母留下的產業，一生只能風雨飄零。而她，是一個老鴇的女兒，一生居無定所，同樣的風雨飄零。

    這一世，他雖然兜里有了幾個錢，能力也提升了不少，但情況卻更糟糕，成了一名逃亡者。前路茫茫，今天不知明天事。

    可即便如此，他內心的衝動依然無法控制，下意識地衝口而出，「我要包了她。」

    「你說什麼？」蘇沐珠緩緩轉過頭，一臉愕然地看著陳興。

    「我要包了她！」陳興指著蘇雪菲，沉聲說道。後者當即愣住了，琴聲戛然而止。

    「我覺得……」蘇沐珠拿起桌上的紙扇，搖晃了兩下，說道，「你還是包那台鋼琴比較合適點兒。」

    「呃……」陳興噎到了，樣子有些呆滯。蘇雪菲看見，捂著嘴巴，「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陳興見狀，臉色一冷，說道，「我有錢。」

    蘇沐珠笑了起來，胖臉擠到一塊，問道，「那你能出多少？」

    「嗯……」陳興正思索著身上有多少閒錢，對方又問道，「貴府在哪呢，邀請我們母女過去做做客？」

    「這……」陳興這下無語了，他連房子都沒有，更別說府邸了。

    「哼。」蘇沐珠抖了抖胖臉，鄙夷地說道，「還是算了吧，別難為自己了，聽聽小曲就好啦。」

    一曲奏完，蘇雪菲起身告退，「先生，祝您今晚有個好夢。」

    「謝謝。」陳興禮貌地說道。

    蘇雪菲離開後，小書房裡陷入了安靜。

    等了好一會兒，陳興還坐在那裡，蘇沐珠不耐煩了，眉毛一豎，十分不客氣地說道，「曲子都聽完了，還想賴著不走？」

    「你這裡有地方睡嗎？」陳興問道。這裡是半旅館半風月的場所，有提供住宿，只是條件差了點兒。但一般只有熟客會睡在這裡，像陳興這種初次來的，很少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蘇沐珠怔了一下，臉色逐漸陰沉，說道，「你少打我家雪菲的主意，她現在還小，還在讀書……」

    「我就是住個店而已，沒想太多。」陳興打斷她說道。他心裡很清楚，現階段的他是包不起蘇雪菲的。

    且不說他的錢要留來增強實力，即便這一萬金幣能拿出來花，也經不起幾個月的折騰。流鶯的初夜是最值錢的，而且第一個客人尤為重要，也只有幾年後，她被權貴們玩膩拋棄，賣不起價了，才會輪到他們這些底層的傭兵。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事情，現實到帶血沾肉，仿佛在心上割刀子。不知為什麼，陳興的脾氣一下就上來了，冷著臉說道，「你愛租就租，不租拉倒！」說著，他長身而起，扭頭就走。

    說真的，一個葉陽白柳，一個蘇娜，無論長相還是能力，或是出身，都能甩蘇雪菲好幾條大馬路，他何必這麼作踐自己！

    見陳興發火，蘇沐珠馬上就變臉了。她那白白胖胖的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掏出小手絹推了他一把，「哎呀呀呀，小帥哥，不要生氣嘛，是姐的錯，姐亂說話了，該打……」說著，她還真扇了自己一下，然後伸出三根粗大的手指，「三金一晚，隨你住。」

    「三金？」陳興臉黑得快要滴出墨水，「你當你是五星級大酒店啊！」

    「三銀，是三銀，你聽錯啦。」蘇沐珠起身招呼道，「過來過來，這邊最好的房間給你。」

    「不用了，我睡這裡就行。」陳興倒回來往沙發上一躺，說道。別的房間都是做生意的，時間長了，有股奇怪的氣味。這間書房倒是乾乾淨淨，沒什麼異味。

    蘇沐珠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同意了，「行了行了，愛睡哪睡哪。」說完，她甩著小手絹，搖搖晃晃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