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蘇映雪似乎聽到了夏漠辭的聲音,她睜開了眼睛,果然聽見門外有人說話。
仔細聽了聽,似是夏漠辭與黎谷。
傷口雖在肩胛,如今應是用了上好的創藥包紮過,已沒什麼明顯的疼痛,只是頭卻恍惚得厲害。他們的聲音便有些斷斷續續的,聽不甚清楚。
窗外蟬鳴一聲高過一聲地聒噪著。
蘇映雪敲了敲額頭,視線漸漸清晰,緗青色的蓮紋帷帳,梨花桌,錦玉塌,窗外薔薇花開得正好,一隻只鮮艷欲滴,熱情瑰麗。
這不是見梨閣的偏殿。
她猛地警醒過來。
「她是本王的大夫,本王來看看她還不行?」夏漠辭的聲音陡然拔高,含著少年人未經修琢的凌厲:「黎谷,你別仗著皇兄的寵愛就不把本王放在眼裡!」
忤逆親王,這是天大的罪名,尋常人聽到這話,早就誠惶誠恐了,而黎谷的聲音卻依舊四平八穩,平靜而恭敬:「屬下不敢。」
夏漠辭氣得冷笑起來:「你不敢?還有什麼是你不敢的!」
對方三言兩語便能輕易激出怒火,夏漠辭到底是太稚嫩了啊,蘇映雪躺在床上苦笑,以他身份之尊,即便是硬闖,這黎谷又能奈何。
「黎將軍,整個事情怕是有誤會,應姑娘憂心五殿下病情,才冒險潛入府中,一切都未明朗,還是等三殿下醒來後再做定奪比較妥帖」說這話的是習青,平靜舒緩,溫文爾雅,清泉一般怡人。
黎谷頓了一下,方才道:「既然如此,還請殿下與習大人先行回去,待三殿下醒來再做計較。」
「你!」夏漠辭氣得不輕,蘇映雪幾乎可以想到他靈秀的小臉皺成一團的憤怒模樣。
她撐著身子下床,躺著還不覺著疼,這一動作,那傷口便如火燒火燎般。搖搖晃晃地走到門邊,拉開門,三人俱是一愣。
「應書兒」,夏漠辭已推開黎谷飛快地跑到她身邊:「你的傷還痛嗎?」
蘇映雪虛弱地微笑了一下:「民女無礙。只是,那骨頭草,殿下要好生收著」
夏漠辭打斷她,眼睛有些紅:「你為了本王冒了這麼大的險,本王卻連讓你洗脫嫌疑的能力都沒有」
蘇映雪心中一軟,她處心積慮地導演了這一出,卻真的有人心甘情願地入戲而,戲已開演,就沒有停下的道理,她也不得不整肅心神,全心應對。
「民女清白,定然也相信殿下會還民女清白,等五殿下醒來,一切自然水落石出」,她溫和篤定地說著,但心裡實在沒有半分底氣。夏漠辰醒來後,若是不肯放過自己,她就是有一萬張嘴也說不清楚,畢竟,將人帶到後院的是她自己,不管他那天羅地網布沒布置,她與那伙人一同出現在他面前,那是事實眼下只盼著那苦肉計不會付諸東流。
夏漠辭忙不迭地點頭,做著保證:「你放心,本王一定還你清白。」
蘇映雪微微笑道:「多謝殿下。」
「你憂心本王的病情,本王都還未道謝,你說什麼謝字呢」,夏漠辭連連揮手,卻忽然再次皺緊了眉,難過地道:「你的臉色這麼白,一定是傷藥不好用」
「殿下,這傷藥是我從朱太醫那裡要來的,定然是再好不過的,你便放心吧,應姑娘臉色蒼白,許是失血過多的緣故」,一直在夏漠辭身後沒有說話的習青輕聲道。
夏漠辭一聽是朱太醫,便不再糾結這傷藥。只是拉了蘇映雪的手,想扶著她往裡走。
蘇映雪急道:「殿下,骨頭草已找到,那藥丸需得儘快配出來,否則,您一旦毒發,以我如今的身子,是不能夠照料您了。」
說著便四處要找紙筆。
習青找來給她,她寫下了那藥丸的配置方法,吹了吹墨跡,折好給了習青,並再三強調了一些注意事項。短短的一會兒,她忽然就覺得倦怠至極,夏漠辭看她氣色也沒再說什麼,囑咐她好生養著,便退了出去,把面無表情的黎谷也尋個藉口帶走了。
蘇映雪很快便睡著了。
醒來後覺得頭也沒那麼昏沉了。
屋子裡靜悄悄的,窗外天光已現端倪,夜的深沉在消無聲息地退卻。
沾了露水的薔薇花,在枝頭張揚地盛開。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個與她有著她相同面容的黑衣女子。
那張面孔分明就是自己面具下的,要說這世上有沒有長得完全一模一樣的人,有,當然有。她與原主,夏漠辰與雨桐
原主已經不在了,難道,她還有什麼孿生的姐妹不成?若真的有,也不合理啊,畢竟她完全沒有聽蘇管家或者蘇茜、蘇北提起過
穿越而來的這幾年,歷經波折與變故,好像活了幾輩子那麼長。
蘇映雪嘆了口氣,閉上眼睛,在腦中梳理著這幾日發生的事情。
這具身體近日連遭重創,內力已疲憊不堪,想著想著,不覺又昏昏睡去。睡著前想著,一定要想辦法去見那黑衣女子一面。
再次醒來已是正午時分。
陽光從窗口落進來,窗前的錦玉塌泊出溫潤的色澤,湖水一般碧透。
蘇映雪起身下床,歪在塌上曬了會兒太陽。
透過窗口,忽見一人在院子門口探頭探腦。
蘇映雪愣了愣,想起來,這人好似之前幫她給夏漠辰送藥的侍衛。
那侍衛見左右無人,便大模大樣地走了進來,還不忘將門扉輕輕關好。
他一個人來做什麼,再者,這屋子怎會一個把守的人都沒有呢?
她不由警覺起來。
房門被他從外打開,他走了進來,迎面撞上了蘇映雪的目光,竟有幾分顯而易見的惱怒。
蘇映雪不由得怔了一下,忽然發覺,這侍衛面目雖乏善可陳,那雙桃花雙眸倒極是瀲灩。
竟似
蘇映雪沉下了臉:「顧殘月,你真真氣死我也」,那時她一門心思撲在籠絡夏漠辭上,加之他總是低垂著眉眼,自己便未認出,在客棧時,他便向她坦白是混進來的,還曾想問他為何沒在府中見過他,卻未曾料到,他們竟早就見過面了。
顧殘月面色似喜非喜,似怒非怒,一時間只是怔怔地瞧著她,不知是為她終於認出了自己而欣喜,還是為他接下來要承擔的怒火而擔憂
「你倒是說話啊」,蘇映雪從塌上起來,扯動了傷口,眉頭登時便蹙成了一團。
顧殘月如夢方醒般,忙將她扶住,惱道:「你若是想回來,什麼法子不好用,偏要使這苦肉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