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爺打量著小環,他知道宋雅在京中,但是她一來京中便直接住到了侯府,很少與其他幾個舅舅來往,他都快忘了這個外甥女,沒想到今日外甥女的丫鬟跑來了。雖然生氣外甥女的不懂禮不孝順,但是人家畢竟是自己外甥女,又長年臥病在床,他就是想怪也怪不起來。
「你家小姐有什麼事?」三老爺走了幾步,來到石凳子旁坐了下去。小環將袖子裡的信遞到他手中,三老爺撕開信封,仔細的看了起來,信上的字很工整,但是很難看,完全不像是一個十四五歲少女的婉轉字跡,信里說到她身子越來越不好,希望能在死前多與舅舅聚聚,免得死後爹娘問起舅舅的近況自己答不上來。
三老爺讓小廝請來了三夫人,把信交給三夫人看,三夫人面有難色,最後只說:「我都聽老爺的。」
「好,備轎,咱們把小雅接過來。」
小環聽了這話,一顆心總算踏實了,三老爺看著和善,不像侯爺那般虛偽,想必定能好好的待小姐,若是小姐身子好了,說不定三老爺還會給她尋一門親事,讓她後半輩子無憂。
三老爺這頭備好轎子,便讓人抬著往侯府走,一刻也不逗留,小環見此,更加堅定了心中的想法,覺得三老爺待小姐必定比侯爺待小姐真心。
到了侯府,三老爺讓轎夫隨小環去接宋雅,他們夫妻二人來看望侯爺,朝堂之上侯爺暈倒了他是知道的,只是他一向不太管朝堂上的事,裡面的鬥爭太複雜,他摻和不了,所以下了朝他便回家了,他們到的時候,紫陽侯已經醒了,雖然臉色還不是很好,但是一口氣總算緩了過來。
「三弟,弟媳,你們來啦。」紫陽侯原本躺在床上,見他們來了,掙扎要坐起來,三老爺連忙將他按倒,讓他好好躺著。三夫人便拉著侯爺夫人出門,意思是給他們兄弟倆獨處的空間。大房一向高傲慣了,尤其是侯爺夫人,壓根不把其她幾個弟媳放在眼裡,在侯爺面前還裝裝樣子,一出房門,立馬轉了身走人,三夫人鼻子裡哼出一口氣,罵道:「什麼東西。」
三老爺不斷的勸慰大哥,讓他想開點,哪怕為了他們的母親,也要把身子養好。紫陽侯點頭稱是。三老爺調轉話頭,說宋雅在侯府住了好幾年,身子不大好,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出嫁,她母親原本是老太太最疼愛的女兒,如今他們的妹妹去了,妹妹留下的唯一骨血身子又不好,若是不能盡一盡做舅舅的責任,它日九泉之下也無顏面對妹妹妹夫一家,倆人漸漸把話說開,紫陽侯聽他說家裡有醫術好的大夫,也不多做挽留,說只要小雅願意,她想去哪個舅舅府上住都可以,錢不夠用只管來侯府取。倆人又絮絮叨叨說了些話,突然聽到外面有吵鬧聲,紫陽侯皺著眉頭披了外衣下床。
外面轎夫停了轎子,幾個家丁攔住了他們。
三夫人上前,對著三老爺使眼色,三老爺會意,知道這是大嫂故意阻攔。不過侯爺已經答應了,大嫂再怎麼攔也不管用,這個女人將自己好好的外甥女養的病弱不堪,改日他總要算清這筆賬。
「老爺,他們要帶小雅走——」侯爺夫人不甘的皺著眉頭。
「小雅去舅舅家住住怎麼了,你不說給她多包些銀子,攔著轎子幹什麼?」紫陽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大夫人這才退下,過了會出來,手裡已經多了一大包東西,她也不給宋雅,直接放到了三夫人手裡,看三夫人的眼神就跟看乞丐沒什麼兩樣,好像他們來接走宋雅,就是為了跟侯府要錢似的。
「大哥,我這便帶小雅回去休息,小雅的病我也會請大夫好好看看,不管怎麼說,我也該儘儘做舅舅的責任,不然它日——」三老爺說著說著便哽咽起來。
侯爺想起自己那可憐的妹妹,心裡也不大好受。「你且去吧,好好照顧小雅。」
「哎—」三老爺這才抱拳告辭,領著轎夫一路走出侯府大門。
三老爺府里人不多,三老爺三夫人身邊的婆子小廝也兼著打理府里的衛生和人事,個個都被訓的聰明有禮,宋雅過來了,三老爺只是吩咐一句:「帶小姐下去休息。」,便有一個婆子領著她們來到一處景致不錯的小院裡,小院離三老爺的院子很近,中間只隔著一條小路。院子分前院後院,前院鋪了石板,後院是泥土地,種了一些花,冬日裡看不出是什麼花,前後院中間是房屋,裡面有四間房,左右各兩間,中間是走廊。她們剛看了院子裡的布置,立馬有婆子小廝搬來許多東西,幾床新被子直接搬到宋雅要的那屋,幾床舊被子搬到小環與碧溪的屋裡,桌椅屋裡有,有人拿來枕頭,有人拿來茶具和碗碟,還有人拿來油傘,針頭布腦這些雜物。後面還有人搬來了幾盆矮子松,還有人拿來了幾個花瓶,宋雅笑道:「再搬可就要沒地方放了。」
晚上三老爺準備了酒菜要為宋雅接風洗塵,主桌上只有三老爺夫妻,少爺任少白,小姐宋雅,僕從這桌人比較多,小環與碧溪肯定在列,白日裡見到的婆子小廝大多數都在,三老爺也不拘禮,端著酒杯四處敬酒,也不管主僕身份,大家都好似習慣了一般,不但沒人跟他客氣,反而打趣三老爺多了個女兒。
酒足飯飽,三人回到了新住所,碧溪與小環來到膳房打洗臉水,燒水的婆子直接把她們的湯婆子都給灌好了,讓她們好生照顧小姐,別讓小姐凍著,那感覺,似乎宋雅真是三老爺的親生女兒一般。
興許是吃的太飽了,碧溪洗漱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直感覺這樣的生活太美好,美好到有些不真實,這裡的人太好,好到讓她有些害怕。見多了橫眉冷對、陰謀算計,突然間遇到這種情況,碧溪真是不大適應。
到了後半夜,碧溪總算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她睡的很淺,感覺到床突然往下一沉,她連忙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