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七小姐也許要比你早一些,」太子笑了笑,「那年我十一歲,因為想送臻兒一件來自民間的小禮物,當時本太子是事先得知那家店有七彩琉璃珠賣,就與童智宸去了一家飾品店,」秦軻說這些並沒有刻意炫耀的意思,然而在眼尾眉梢總會不經意間流露出對往昔的眷戀之情,「可是來晚了一步,唯一的一串七彩琉璃珠已被一個小姑娘給買走了,我軟硬兼施用盡了各種方式,都不能這個小女孩鬆口,差點發了脾氣,」秦軻說到這,腦子裡浮現當時雲可馨據理力爭、絲毫不願妥協的較真樣,不由一笑,「童智宸卻在一聽兩個下人說她是鄂國公府『七小姐』之時,就硬是本太子拉走了,事後他才跟我解釋,說這七小姐著實了不得……指揮使,你猜後來怎麼了?」太子微微一笑,自問自答道,「童智宸這傢伙竟三言兩語就把七小姐給說服了,把七彩琉璃珠讓給了本太子。」
風吟瀟會心一笑,道:「太子明鑑,七小姐確是伶牙俐齒,但也不過是『嘴豆腐心罷了』,對她說明事由,她不至於蠻不講理。」
「對對對,正是如此,」太子仰頭笑道,「再後來,七小姐又拜在童府門下,她、我、童智宸三人就成了同窗,也是她拜師的當天,本太子就將貼身之物——一枚上等的和田玉扳指贈送給了她,當是日後有難相幫的信物。」
風吟瀟這才明白那枚扳指的「來歷」,他同時頓悟為何太子見了雲可馨呈上的扳指立刻就宣覲見。
「就是說上次七小姐讓我呈上的扳指是太子所贈?」風吟瀟微眯墨眸,目光投向遠處感慨道,「從贈送信物至今已有數年之久,可馨能一直存著完好無損,足見其對友誼的珍視,」他再抬頭,看向秦軻,鄭重道,「太子您也是信守承諾之人,相信您日後定能在關鍵時刻幫助七小姐。」
「我一定會的,」秦軻笑道,心裡想著雲可馨就要被立為太子妃,是他將來的皇后,夫妻之間自然得鼎力相助的,只是這話放在這個時候說,會犯忌諱,於是改口,「那枚信物本就是我對七小姐的承諾,不論到什麼時候都不會改變……指揮使,你救過我,也救過可馨,與我們倆的緣分真是妙不可言,本太子時常在想,冥冥之中,是不是你將我與她聯繫到了一起?!放心,我們將來一定會善待你的……」
秦軻最後那句婉轉卻意有所指的話,令風吟瀟心頭一震:看樣子,太子是對冊立太子妃一事胸有成竹、自信滿滿了?!要不要對他說出實情?可是一旦說出實情,將會有多少人要受到牽累?當事人自不必說,只怕連燕國公府和鄂國公府都要遭受滅頂之災!不能衝動,一定要慎之又慎!
風吟瀟告別太子,離開承啟殿並出宮不久,令秦軻意外的是,衛文王府世子衛卿帶著世子妃雲嫣求見。
「你們倆來得正好,」太子雖感到驚奇,但並不反應遲鈍,從下首位置行走而下,笑道,「本太子有話要對你們說,也省的一個個去通知了。」
衛卿與雲嫣面面相覷——他們不用問,也知道太子為何「神清氣爽」,二人均面露難色:雲嫣是從雲可馨口中得知這件事的,驚呆之餘,當即趕回衛文王府,沒想到夫君衛卿也證實了這一傳言,於是決定要衛卿帶她來覲見太子。
「太子,指揮使方才來過嗎?」衛卿謹小慎微的問。
「來過,是本太子召指揮使來承啟殿覲見的,怎麼了?」秦軻看到眼前的兩人均神色肅然,莫名其妙的反問,「有什麼問題嗎?」
「他有沒有對太子說了什麼?」衛卿眉頭緊鎖的問,心下暗怪自己愚鈍,如果風吟瀟什麼都說了,太子還哪來這等好心情坐在這裡?
「沒有,閒聊而已,」秦軻揮一揮衣袖,輕鬆的笑道,「就是回憶了一下我和他與七小姐之間微妙的緣分,說了些過往的事……」
雲嫣忍不住了,雖心中萬分焦慮卻已然語氣溫和:「太子,妾身聽宮中傳言說您要立七妹妹雲可馨為太子妃,是不是?」
太子愣了愣,旋即又再次搬出太后,笑道:「不是我,是皇祖母的意思。」
料不到衛卿與雲嫣窮追不捨,異口同聲道:「我們想知道太子的心思。」
「我?」秦軻微頓,毫不遲疑道,「自然樂意,七小姐乖巧伶俐,蘭質蕙心,但凡世間男子,哪個見了不動心?我雖貴為太子,但一顆心與普通男子並無不同。」
「這麼說,太子也喜歡可馨?」衛卿知道這事八九不離十了——太子哪怕稍露出一絲不情願或分毫埋怨,他也不會如此犯難。
看到衛卿和雲嫣說一句,留半句,支支吾吾,太子忍不住埋怨道:
「世子,世子妃,你們有什麼話不妨直說,不要這般『扭扭捏捏』的,本太子不喜歡這樣。」
秦軻話未畢,衛卿已然雙膝跪下,望著太子,言辭懇切:「衛卿斗膽請太子讓太后收回成命……」
秦軻錯愕的瞪大眼睛,還不待他發問,就見雲嫣也不顧一切的跪下:
「太子,您可知道,七妹妹與殿前指揮使風吟瀟在多年前早已兩情相悅,心心相印……」
話至此,雲嫣已是淚水漣漣,而太子秦軻更是形同突遭雷劈,他怔怔的僵直在原地,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睛,嘴唇動了又動,就是說不出一句話——先前那一腔熱血宛如已凍結成冰。
「千真萬確,」衛卿誠懇道,「太子,我也是見證人之一,這一路走來,他們的點點滴滴我都看在眼裡。」
「不,這不可能,」秦軻痛徹心扉的大叫出聲,但並未雷霆震怒,只是踉蹌著步子的囁嚅道,「倘若風吟瀟和雲可馨真如你們所說,那為什麼從不曾他們提過,還有,方才在這大殿,指揮使有無數機會說,為什麼他不說——」
衛卿和雲嫣看出太子一定是對雲可馨動了真情,否則不至於這般痛苦和失魂落魄,心上替他難過,但並不因此「妥協」。
「太子,這次畢竟是太后看上的人,」衛卿道,「風吟瀟若直言畢有犯上之嫌,還有他一定是顧忌到七妹妹——」
「太子,清遠侯之所以一直尚未成家,就是為了等七妹妹長大,」雲嫣抹了一下眼角的濕潤,溫柔的看著秦軻道,「他們認識一年後,風吟瀟征戰沙場,七妹妹也等了三年,期間從未動搖過。」
「微臣曾聽指揮使說要在十八歲弱冠之齡迎娶七妹妹,」衛卿歇了口氣,又道,「因為那時雲可馨正巧年滿十四及笄之齡。」
秦軻耳邊瞬間響起風吟瀟此前在大殿上表示要在弱冠之齡成親的說法,原來是這樣?!
「不,我不相信,我一個字也不要相信,」太子絮絮叨叨,神情恍惚道,「本太子要聽可馨親口說,你們說的都不作數,我現在就去找她。」
秦軻說著,幾步就跨出大殿,朝石階飛奔而去,身後傳來衛卿和雲嫣緊跟的腳步聲,隨即聽到衛卿大喊——
「太子,七妹妹已被皇上召進宮說話,在襄妃娘娘的鳳陽宮。」
太子腳步一頓,卻並未回頭,只是沉聲道:「知道了,衛世子與世子妃切勿跟隨。」
鳳陽宮中,皇帝與襄妃端坐於上首案後,笑望著眼前微微頷首的雲可馨。
「皇兒果然有眼力,」皇帝打量了一番杏面桃腮的雲可馨,連連點頭,「朕現在終於明白為何太子對冊立太子妃之事一直那麼執拗,原來他是在等,等著合適的人出現。」
雲可馨抬頭,眼睛不敢往襄妃的方向看,因為會想起那一晚所發生的事,尤其是一聯想到襄妃與四叔雲天城的感情糾葛,心就直犯怵。
「小女子謝皇上美譽,」雲可馨雙手交疊在腹前,頷首恭敬道,「但自認為與普通女子並無太大不同,實在配不上高貴的太子。」
頭頂上傳來襄妃嫵媚的笑音:「七小姐這話說的,雲氏家族雖不是什麼皇親國戚,但也是堂堂鄂國公府,你大伯和令尊都在朝為官,身居高位,雲天佑生前也是翰林大學士,爵位魏其侯,」她微頓,像憶起什麼忽而目光黯然,輕扯一下唇角,「即便是你那清高的不願入朝為官的四叔,在商場上如魚得水,這些年大泰和國庫充盈,還多虧了他……七小姐的顯赫的門第,與太子也算是『門當戶對』,談何『配不上』?!」
雲可馨吃驚的抬頭,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襄妃——集美麗、嫵媚與妖嬈於一身,卻予人以咄咄逼人之感,她能從那雙盈盈秋眸中看到某種盤算和渴盼——襄妃也許期待的是四叔今後能常進宮「探望」吧。
想到此,雲可馨心下一沉,同時著急該找什麼說辭,因為該說的都說了,就在這時,一個太監進門通報:「皇上,襄妃娘娘,太子求見。」
雲可馨心一慌:太子來了?這下真要深陷困局了。
「宣太子。」皇帝並未注意到雲可馨的異樣之色,淡然回話。
秦軻步入鳳陽宮,先是向皇帝和襄妃行了禮數,說有機會要對七小姐說,隨即轉身面對雲可馨,深望了一眼,猝不及防問:
「本太子聽說你與殿前指揮使兩情相悅,心心相印,這是真的嗎?」
雲可馨驚愕的杏眸圓睜,不明白太子是從何處得知的,驚慌之下,竟怔愣的杵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直至秦軻仿佛不甘心一般又將原話重問了一遍,雲可馨方才神情鎮篤定,以決然的語氣道:「是。」
秦軻血氣方剛的臉掃過一絲痛苦和絕望,道:「七小姐,你當著父皇和襄妃娘娘以及本太子的面承認『私情』,可有想過會有什麼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