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智林下午會議期間,先跟鍾雲峰通過氣,又借會議空隙,將船機廠負責人郭晉陽,船機廠名義上的分管機構工業局黨組書記以及市委組織部的相關人員找過去,說了蓄電池項目招商引資以及錢少斌撤回辭職報告、重回工作崗位的事情。
體制僵化有僵化的好處,目前船機廠像錢少斌這樣的幹部調動,還由市委組織部直接分管。
羅智林作為掌握幹部任免權的市委書記,有合適的事由,直接指定錢少斌在船機廠內部負責蓄電池項目的招商引資事宜以及後續代表船機廠到合資廠擔任中資經理,卻不容郭晉陽這些人質疑。
這次招商引資大會,那麼多市屬國營廠,除了市化工廠簽下最大的PET合成項目,沒有掛空窗外,可以說是一塌糊塗。
羅智林這段時間也沒有少在公開場合,訓斥那些一個個人模狗樣的國營廠負責人。
船機廠作為市國營廠的代表,自然是挨最狠的噴。
郭晉陽、於春光這些人這段時間參加有羅智林出席的會議,都快有心理障礙了。
不管郭晉陽這些人在背後編織出多密集、多深厚的利益網,在這種情況下卻不會有誰替他們出頭,去抵制或孤立一個聲勢熾盛的市委書記。
更多人就算正源源不斷從船機廠身上吸血,內心深處還是覺得郭晉陽這些人太無能,連一個引資項目都沒能談下來,不能給他們創造更多的價值,挨噴也是活該,正好促進他們多幹些「實事」。
說白了,只要羅智林不深挖船機廠的沉疴積弊,不直接觸犯到這些人的根本利益,不將火燒到他們頭上,誰犯得著站出來跟剛上任、到處想點火燒一把的市委書記對著幹?
船機廠黨組內部也覺得錢少斌重回工作崗位,負責蓄電池廠不能算一件壞事。
蓄電池廠八九十名員工,一年產值僅三四百萬,在擁有上萬名職工的集團內部,只能算是極小的一個山頭。
哪怕是將這一塊的利益都乾脆利落的都割讓出去,也比錢少斌繼續留在外面,繼續鼓動那些刺頭職工找他們的麻煩強得多。
是的,船機廠黨組內部將錢少斌回歸,視為妥協。
他們覺得錢少斌與市委新貴蕭長華關係莫逆,有市委副秘書長、市委辦主任蕭長華在背後撐腰,既然願意妥協,也就有資格參與船機廠內部的利益分配。
錢少斌撤回辭職報告,按照規定隨時可以申請重回工作崗位。
雖說錢少斌在船機廠內部,從總師辦副主任的職位,變更為蓄電池廠廠長,需要通過層層審批程度,但錢文斌重回工作崗位之後,直接以總師辦副主任的職務,負責蓄電池廠合資項目的前期籌備及談判工作,卻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一時間船機廠內部傳言四起,都說錢少斌攀附新貴,有羨慕嫉妒的,有欣喜歡迎的,當然也有一部分幹部職工以為錢少斌受到收買,選擇妥協,從此之後就會對船機廠存在的問題視而不見,對錢少斌滿是失望。
端午節當天,葛明蘭特意做了一桌菜,請錢少斌一家來家裡吃飯。
對錢少斌的家人來說,錢少斌能重回工作崗位,是莫大的一件幸事。
錢少斌為人正直,以往在船機廠雖然不搞歪門邪道撈錢,甚至還不時自掏腰包幫助困難職工,實際收入也很微薄,但職務與社會地位擺在那裡,絕非連固定經營場所都沒有的夜宵攤主所能相比的。
這段時間裡,錢少斌一家也是飽受社會種種異樣的目光。
蕭良也是難得叫他媽拽回家吃飯。
接下來兩天是雙休日(江淮九十年代中前期實行的是大小周制,機關企事業單位是單休、雙休輪替進行),「腦健靈」的端午節大戰還要持續兩天,才暫告一段落。
端午節過後,整個銷售團隊則要將重點工作轉移到茶飲市場的拓展上去,而飲料事業部的工作節奏將更為忙碌,招商工作還要不斷的去推進。
三廠第一車間在經過緊張的廠房改造,接下來新引進的機械設備要進行安裝調試,全面提升生產線的機械化、自動化運作能力,提升每一條生產線的產能潛力;生產、質檢等部門都將正式運轉起來,為前期的市場開拓陸續提供產品。
不過,經過近一個月的緊張忙碌,新產品線各個環節的框架已經初步搭設起來,蕭良最為忙碌的時光算是熬過去了。
接下來更多的日常精細化管理,則是何雪晴、顧培軍、陳祝、徐立桓等人的責任了。
蕭良總算是可以喘一口氣了。
他這段時間都忙到沒有機會去撩撥張斐麗,身心極度疲憊。
葛明蘭總覺得房子夠住,著急在市里換一棟大房子太奢侈。
在實際使用面積僅十三四平米的小客廳里,除了一張老式沙發、一張玻璃櫥跟一套餐桌椅外,年後又買了一台櫃式冰箱擺放到角落;再加上一家人生活這麼多年,總有無數的零碎雜物,葛明蘭收拾得再乾淨,也是相當狹仄擁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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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家人圍著小餐桌喝酒吃飯,卻是其樂融融。
香港公司的事,兩天時間也基本搞定了。
熊志遠他個人在香港就有註冊公司,蕭良只需要跟熊志遠簽署一份代持協議就可以了。
雖說九五年個人資金出境受到極其嚴格的限制,但南亭實業已經具體一定規模,還是有資格向外匯管理部門申請一千萬港元的外匯兌換額度。
又或者由南亭實業或蕭良個人出面擔保,委託熊志遠在香港拆借一千萬港元,完成前期的資金籌措,都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熊志遠一時脫不開身,合資項目的事情都可以正常啟動起來,資產的審計、合資協議的簽署乃至合資項目的材料審批,都可以通過傳真進行。
雖說新的公司,跟華興集團並沒有直接的關係,但法人代表、出資人都是熊氏家族第三代最重要的子弟一之熊志遠,里里外外宣傳這是與華興集團的合資項目,也是沒有問題的。
「對了,哥那套房子裝修好都吹半年多時間了,空著也是空著,拿給我用。」蕭良喝酒時想起一件事,跟他媽說道。
「你用那套房子做什麼?那套房子是準備給你哥結婚用的。」葛明蘭疑惑的問道。
「我接下來可能要進工學院進修一段時間,那套房子挨著工學院,我住著方便,」蕭良說道,「那套房子臨時當個人宿舍住可以,哥以後要結婚,肯定要換大一點的房子。媽你現在單位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現在就可以物色起來,你知道哥現在要再談個女朋友,女方對住房要求都很高的,跟你們那個年代有個狗窩湊合,肯定不一樣。」
「咋的,我跟你爸當年只有個狗窩湊合,還不是把你們兩隻小狗養活大了?」葛明蘭瞪眼問道。
蕭良覺得跟他媽這種「傷敵一萬自損八千」的對話,還是不要進行下去為好。
錢少斌一家都是笑著看熱鬧。
「不過老小這話也有道理哦,老大結婚肯定是需要換大一點的房子,」葛明蘭跟丈夫蕭長華說了一句,又轉頭問錢採薇,「對了,採薇以後想住哪裡?」
「….…」
錢採薇卻是一愣,沒想到前一刻看蕭良跟他媽鬥嘴的熱鬧,下一刻就撇到她身上來了,嘴裡剛喝一口汽水,差點嗆噴出來,捂住嘴沒有讓汽水噴出來,臉卻被嗆得通紅,咳嗽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不好意思說道,
「葛姨你家選新房子,挨著我啥事了?」
這個年代自由戀愛肯定不是啥新鮮事了,但想要父母不插手子女的婚事,也是極難。
葛明蘭知道沒有辦法對小兒子的事指手畫腳了,但大兒子的事由不得她不操心。
錢採薇現在剛跟劉明松分手,還鬧得沸沸揚揚,可能還正處於感情的脫敏期,但葛明蘭哪裡會管這些?
她現在就怕下手晚了,錢採薇又或者大兒子另外談上對象,後悔都遲了。
普通人家或許還想著錢採薇陷入這樣的感情糾紛,是醜聞,要遭人恥笑一陣子,但葛明蘭也是老黨員了,眼窩子可沒有這麼淺。
她打小看著錢採薇長大,這姑娘身上優點,可都看在眼裡。
相貌可能沒有妹妹那麼扎眼,也是一等一的;學識、家教都好,關鍵是性格落落大方、幹練體貼,這要娶回家,大兒子就不用操心家裡的事。
葛明蘭以往就對田文麗有不少意見,嬌生慣養、扭扭捏捏,小心眼還多,但奈何大兒子喜歡。
現在蕭瀟、錢採薇兩人都二十六歲了,在這個年代都要算大齡未婚青年了,由不得葛明蘭不急。
要不是蕭家算極開明的,換其他人家,這個年代都恨不得將還沒有談婚論嫁的兒子、女兒綁到婚床上去。
葛明蘭本身就是極乾脆利落的性子,就想著先下手為強,跟錢少斌夫婦說道:
「我家老大跟採薇從小就是同學,性格都好,我覺得打小他們倆很合適的,又剛好兩人現在都沒有對象在處——你們要覺得咱家老大人品還算可以,就讓他們倆處起來,怎麼樣?」
「媽,你都說啥啊,我現在哪有時間….…」蕭瀟還想矜持一番,不想桌下被蕭良踢了一腳,低頭拍了拍被踢的腳,還裝模作樣的問蕭良,「你踢我做什麼?」
「我啥時候踢你了?」蕭良裝傻問道,「錢採薇踢你的吧?」
蕭瀟「嘿嘿」笑了兩聲,都沒好意思去看錢採薇。
錢少斌這兩天的心思都在蓄電池廠的事情上,甚至還在為蕭良年紀輕輕就創辦宿雲生物的事震驚不已,壓根就沒有想過小輩感情的事。
在餐桌上突然聽葛明蘭撮合大女兒跟蕭瀟相處的事,錢少斌有些意外,但轉念笑著說道:「好是挺好的,就看他們倆自己樂不樂意的。」
「哪有你們當著面追問的?他們心裡就算願意,又哪裡好意思這時候承認?」錢少斌的妻子說道,「不過,採薇這些天可沒有少在我跟前說蕭瀟的事……」
錢採薇剛剛經歷這麼慘烈的分手,內心不太願意這麼倉促再談感情上的事,但雙方父母都有這股子熱情勁,她也說不出拒絕的事,只是低著頭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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