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會議室里,中層幹部們竊竊私語,一個個從震驚變得興奮不已,范春江、周健齊卻是抑鬱到極點。
年後真要啟動果汁廠改制以及南亭工業園二期審批,必然是全鎮全年工作的重中之重;這兩項事又由汪興民完全主導,他們已經不是被邊緣化的問題,而是在雲社能不能發出一點聲音。
范春江、周健齊有如被捏嘴的鴉雀,無聲。
歐陽青松陰沉著臉不作聲,心情凝重的聽著雲社的中層幹部們在下面竊竊私語,臉色都有些難看,也顧不上在唐繼華面前表現出歡欣鼓舞的樣子。
占地兩千五六百畝的工業園規劃,哪怕前期縮減一大半,也不是雲社有了啟動資金,就能直接去做的。
雲社作為鄉鎮,想要一次使用五六百畝的工業用地,審批權都不在市縣,需要省級部門審批通過。
雲社鎮沒有資格跟省級部門對接,審批工作需要縣裡出面推動解決。
這麼大的工業園區項目,幾乎占到獅山縣經濟開發區的一半體量,真要上馬了,除了基礎設施建設外,後續的招商引資,都將極大促進全縣的經濟發展。
誰要跑到唐繼華面前說個「不」,不得被唐繼華當場噴得屎尿失禁?
真當縣委書記是擺飾?
然而縣裡年後真要重點扶持這一項目,唐繼華以這個項目為抓手,又會將多少事權攬過去?
一行人從鎮政府辦公大樓走出來,到鎮接待站用餐,李博也沉默了許多,看上去跟歐陽青松一樣心情沉重。
不過,他跟歐陽青松的念想卻完全不一樣。
李博他作為分管工業的副縣長,在縣裡理應是他出面協助推進南亭工業園二期規劃建設以及審批等工作,但問題是,他得考慮,如果在這件事情上表現得太積極,周康元、歐陽青松這些人會怎麼看他?
如果他迴避這件事,唐繼華有沒有其他人用是另外一回事,他真就甘願始終默默站在角落裡,看別人站在舞台的中間長袖善舞?
李博最初從市經濟開發區調到獅山任副縣長,這兩年的主要工作就是推動獅山縣經濟開發區的規劃、審批等工作。
然而等到獅山縣經濟開發區正式成立,他卻沒能兼任開發區黨工委書記。
這一職務當時落到原政府辦主任陽旭輝的頭上;今年初梁愛珍從溪口黨委書記調任政府辦主任一職,陽旭輝則直接提拔為常委、常務副縣長兼開發區黨工委書記,成為獅山縣的新貴巨頭。
李博對此是心有不甘的。
問題是,就算前縣委書記、縣長今年都同時退休,換了唐繼華與周康元過來組班子,但包括副書記張勇,常委、縣委辦主任歐陽青松,常委、常務副縣長陽旭輝以及常委、城關鎮黨委書記周清筠等人在內,地方派還是牢牢掌控獅山縣的形勢。
他心有不甘也得忍著。
周康元雖然之前沒有在獅山任過職,但他作為東洲市土生土長的官員,跟張勇、歐陽青松、陽旭輝、周清筠等人的關係並不遠。
副市長樂建勇之前就在獅山長期任過職。
市政府辦主任袁唯山,可能事權沒有縣委書記大,甚至審批權限都不及市直局,但作為市政府黨組成員,作為市政府的大管家,袁唯山的影響力,未必就比普通副市長稍差了。
袁唯山早年曾在獅山掛過職,與張勇、歐陽青松都是說得上話的關係。
現在袁唯山的公子袁桐給周康元當秘書,樂建勇的公子樂宥又在周康元的支持下,拿下獅山建設路的商業樓項目。
七繞八繞全是一張網啊。
當然,李博他也可以融入這張網裡去,但他真就甘心將寶貴的時光消耗在論資排輩中去,又或者同流合污,將精力放到為個人、為家族謀利謀財上?
從鎮政府大院走出來,蕭良就在默默觀察李博。
前世李博一直不願意跟歐陽青松這些人同流合污,因此在獅山一直都是邊緣化的角色;李博九六年申請援疆,援疆六七年重回東洲後,也主要是擔任僑聯主任、工商聯主席等邊緣性職務,直到退休。
蕭良也不急著套近乎,南亭工業園二期真要上那麼大規模,甚至是需要縣裡出面,找省級部門審批,到時候少不了要跟李博這個分管工業的副縣長打交道
唐繼華中午在雲社鎮接待站簡單用過午餐,就匆匆坐車離去。
今天這個日子,唐繼華上午抽身到雲社來調研考察,已經相當驚世駭俗了,不可能一天都耗在雲社。
目送唐繼華等人乘坐的車隊離開,雲社一干人等卻久久無法平息內心的波瀾。
今天這個日子,家家戶戶都要攢對子貼春聯以及祭祖,很多人家裡這些事都沒有干,就一早被揪到鎮政府大院來,這時候也只能帶著內心久久難以平復的震驚離去。
汪興民也得趕到鄉下祭祖,然後還要將父母接到縣裡一起過春節,下午內心再激動,也沒有時間坐下來聊更多的細節。
劉輝、梁朝斌都是雲社人,先趕回家燒紙錢祭祖,下午又都騎著摩托車趕到沈園喝茶——在家坐不住啊,渾身跟螞蟻爬似的。
梁朝斌是汪興民的大管家、嫡系親信。
有些話汪興民不方便追著問,就得梁朝斌問清楚了,他同時又兼任工業園管理有限公司經理一職,具體的方案也得他先出面落實。
不說南亭工業園二期真正落實下去,對雲社經濟增漲的強勁促進了,其他方面,對鎮上的好處也太顯而易見了。
宿雲生物對果汁廠的生產部門進行收購,南亭村掌握總值一千兩百萬的資金加工業配套資產,這是村集體資產,鎮上只有監管權,怎麼使用以及後續的投資,主導權還是在村上。
倘若將收購資金以及工業配套資產,都合併到南亭工業園管理有限公司之中,就相當於這部分資產的管轄權,就直接轉移到鎮上,南亭村僅保留分紅權。
因為在註冊成立南亭工業園管理有限公司之前,就直接公司章程里規定了,管理層由鎮政府直接任命,南亭村及泛華建設僅有推薦權。
鎮上在工業園管理有限公司持股,會被進一步攤薄,直接分紅非常有限,但工業園真正發展起來,入駐企業上繳的稅收,鎮政府可以從縣裡拿到返還,也將直接促進鎮政府財政收入快速的增長起來。
僅稅收返還,相對以往一年財政開支還不滿七百萬的雲社鎮,利益就太大了。
當然,梁朝斌下午又趕過來,也關心許建強對整件事的態度。
畢竟所有的方案都是蕭良根據今天的突發情況臨時提出來的,事先跟誰都沒有商議過;也沒有誰能提前預知僅短短兩天,形勢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許建強對工業園資產及股權調整,當然沒有異議。
工業園作為工業地產投資,想做大,特別是要將工業配套以及廠房都建設好,投入的資金太多,收益又相對有限。
地方上出於稅收及就業的考慮,有做工業園的強烈動機,後續也可能拿出一部分新增的稅收,源源不斷的支持工業園區做大、做強,但私有資本對這一塊的投資意願就低了。
要不是考慮到泛華綜合市場需要跟地方搞貿工聯動,許建強之前都根本不可能插一腳進來。
之前注入一百萬資金,他都懶得派管理人員代表泛華進駐工業園參與管理。
倘若照著蕭良的主張走,雲社鎮、南亭村將往工業園注入更多的資金、資產,做大工業園的規模,將更多的責任承攬過來,對綜批市場有百利而無一弊,許建強怎麼可能反對?
真要照蕭良的設想,完全整合之後,工業園管理有限公司,將成為一家擁有兩千萬資產的平台型企業,至少泛華綜批市場想要深度實施以貿促工的戰略,前期就完全有了體量足夠龐大的落足點。
這對泛華綜批發市場而言,是完全坐享其成的事情。
「你說宿雲生物這個春節盈利才兩千萬,保守了一點吧?」坐在沈園後宅的露台之上,許建強手捧著茶杯,笑著問蕭良。
「兩千萬已經夠唬人了,還是保守一點好。」蕭良笑著說道。
「怎麼,宿雲生物這個春節的盈利,還不止兩千萬?」梁朝斌驚訝問道。
「我都懷疑宿雲生物年前的盈利就不止兩千萬了。蕭良這個人太雞賊,沒有辦法套出他的實話。」許建強跟劉輝、梁朝斌笑著說道。
宿雲生物周銷達到七萬盒,就已經達到盈虧平衡,甚至還略有盈利了。
臘月往後,因為「腦健靈」銷量火爆,市場都脫銷了,經銷商都主動跑到雲社等提貨,後續市場宣傳以及種種促銷活動的投入,非但沒有擴大,甚至還進行相當程度的收縮。
這意味著「腦健靈」在臘月往後,市場投入在很大程度上是縮減了的。
而前期在生產線上的改造投入,基本上都已經攤出去了,接下來的生產運營成本應該也會降到一個相當低的水平。
許建強估計這一期間,宿雲生物每賣出一盒「腦健靈」都有將近二十元的超額利潤。
許建強也是做企業的,蕭良只要將一些關鍵數據說出來,他就不難推測宿雲生物的盈利規模有多恐怖。
具體的數字,許建強沒有辦法準確推算出來,但肯定遠遠不會止步於兩千萬。
「到底多少,你倒是給我們透個底啊,我們還能找你借錢啊?」梁朝斌熱切的說道。
「年後我這邊能動用的資金量,大體是我之前說的兩倍左右。」蕭良還是沒有說具體可能盈利的規模,但年後宿雲生物的資金儲備大約會在八千萬到一億之間,還是給了梁朝斌他們一個相對準確的數據,方便他們更大膽的往前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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