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鐘,徐立桓才回到雲社,跑過來找蕭良:
「我們趕到獅山辦事處,先直接撤消了陳小兵的職務,另調人過來負責獅山的業務。我們擔心臨時調整,會影響春節期間的業務,又擔心有關部門已經接到對我們的投訴,新上任的經理手忙腳亂不能及時處理,就沒有急著趕回來。我們還將在獅山的幾家合作商都找了過去,希望能將事情安排得更妥當些,沒想到問題比想像中嚴重。陳小兵有向合作商索取回扣的行為,數額還不低……」
「多少?」蕭良問道。
「我們找合作商善後,有一家合作商氣不過陳小兵太貪心,主動舉報他元旦之後曾為一項合作索要兩千元的回扣。我們意識到情況有可能更嚴重,就做了其他合作商的工作,承諾不會因為這件事更換合作商,初步核查下來,陳小兵這幾個月來收受合作商回扣可能有五六萬,大部分還是他朝合作商伸手索要的。」
蕭良眉頭皺了起來,問道:
「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我想找陳小兵談一談,他要是願意主動上交,公司這邊就接受他的辭職。」徐立桓說道。
「有合作商願意出面作證嗎?」蕭良問道。
「……」徐立桓一驚,有些不解的看向蕭良。
說實話以前都是同事,又是鄉里鄉親,只要陳小兵願意上交索取的回扣,徐立桓還是想著大過年的給人家留條退路,不想將事情做得太絕。
「要是有合作商願意出面作證,就報警處理,」
蕭良皺著眉頭說道,
「這半年來,在獅山縣市場推廣總計投入也就三十萬,一個小小的辦事處經理就敢索取六萬多回扣,這股歪風邪氣不殺一殺,以後團隊就不好帶。你們先不要驚動陳小兵,去找何雪晴讓她抽時間參與一下這件事。年後宿雲生物就會正式成立法務合規部,專門處理這一類的問題。」
「腦健靈」與其他保健品本質並沒有什麼區別,對市場推廣及廣告營銷的依賴極其嚴重。
而密集的市場宣傳及促銷活動,必然要給辦事處下放足夠大的權限,才能將事情推動起來。
蕭良心裡很清楚,各級辦事處經理、主管掌握那麼大的權限,避免不了會發生一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他也不是一定要搞得公司上下都清如水、明如鏡,他不是眼睛裡揉不進沙子的人。
然而對陳小兵這種自己偷吃,還內外勾結砸鍋的毫無底線的行徑,他要是不能堅決予以遏殺,還有辦法塑造出一支合格、高效的銷售團隊出來嗎,日後能避免公司不發生整體性的垮塌嗎?
如果歷史軌跡不發生大的變化,金銖口服液九五年就能做出八十億的恐怖銷售額來,但創始人最後除了一地雞毛,什麼都沒有留下,是十六萬人的銷售團隊開出來的薪資太高嗎,是市場宣傳投入真的不受控制嗎?
九十年代中期銷售人員,特別是基層銷售人員的薪資都非常有限,市場宣傳投入,相信金銖集團的高層也應該有預算這個概念,理論上是能保留一些利潤的。
可怕的還是金銖口服液遍布全國兩三千家辦事處掌握的權力太大,管理混亂、貪腐橫生,到處都上下其手,致使其市場營銷體系成本不受預算控制的溢出,就像無情的黑洞吞噬掉可能存在的所有利潤。
就像宿雲生物,陳小兵作為二級辦事處的主管,公司剛成立半年時間就敢從合作方那裡索取五六萬回扣,那他在獅山縣市場營銷費用管控上,給合作方額外讓出的利益,又怎麼可能會少?
這裡里外外侵吞的都是宿雲生物的資產。
當然,蕭良相信陳小兵這個情況,目前在宿雲生物還是個例。
陳小兵有其特殊的原因,壓根就沒有想著在宿雲生物干多久,也就不會壓抑內心的貪婪。
不過,他現在不及時加強管理,事情一旦失控,會是什麼局面?
金銖口服液遭遇危機之前,短短兩三年間急劇擴張的銷售體系就已經千瘡百孔了,危機來臨,根本就沒有收縮、調整的機會,就直接垮塌掉,最後只留下一地雞毛。
目前宿雲生物一二級辦事處就有近百家,蕭良九五年、九六年雖然無意大肆對外擴張,但省外市場還是要做,至少要爭取覆蓋到華東地區。
到時候辦事處規模少說要增加到四五百家也是必須的,正式的銷售人員也會進一步增加到三四千人;算上節假日時臨聘人員,整個銷售團隊的規模更是恐怖。
如何有效的管理這麼一支龐大的銷售團隊,將始終是宿雲生物需要認真面對、思考的難題。
既然今天已經發生陳小兵事件,蕭良就想以這個為契機,將法務合規部成立起來,對整個銷售體系建立有效的監管。
暫時沒有更合適的人選,徐立桓作為銷售總監,不能兼管法務合規部,蕭良就想讓何雪晴先負責起來。
知道蕭良殺雞儆猴的心思,徐立桓說道:「最先站出來舉報陳小兵的合作商,剛才就表示願意站出來作證,我們直接找袁所長報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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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縣局。不要因為袁所長跟我私人關係好,就什麼事都麻煩他。」蕭良說道。
九五年銷售團隊繼續擴張,內部貪腐問題不可能只有三五個例,鎮派出所才那麼點人手,哪裡管得了太多的案子?
還有一個,就是他跟袁文海的私人關係不想變味,就得有所克制,不能將鎮派出所當成私器使用;公司成立法務合規部後,遇到內部貪腐問題,主要還是得找縣公安局報案。
…………
…………
拜「腦健靈」市場火爆所賜,一大批經銷商直接拿上現金,趕到雲社來提貨,鎮接待站年前食宿安排也都是暴滿。
不過,蕭良第一次在河畔小院招待許建強等人,周林除了安排一名廚師、兩名服務員過來外,她擔心照顧不周,還親自趕到河畔小院張羅起來。
「我們這邊就幾個朋友小聚,現在接待站那邊那麼忙,周總你還親自跑過來張羅,我們怎麼好意思啊?」蕭良看到周林婀娜的身姿,親自忙前忙後張羅,不好意思的說道。
「小蕭總招待朋友,我哪敢怠慢啊?」周林笑道。
沒有誰會直接開口問宿雲生物的核心商業數據,但周林也是衛雄印務的出資股東,她個人持股僅次於張衛、顧雄、張強(張斐麗)。
她從衛雄印務最近給宿雲生物**、宣傳材料的供應量,大體推測「腦健靈」上一周的銷量已經達到驚人的一百萬盒,比許建強估測還要準確。
這是之前誰都不敢想像的一個數字。
而這一銷量,預計還將持續三周,等到正月十五之後才會回落到正常水平;衛雄印務春節期間也將全力配合宿雲生物加班加點。
張衛這些天吃住都在廠子裡,確保生產線正常運轉。
雖說為了避免出現混淆,「腦健靈」暫時還不會採用新一代的**,但這段時間衛雄印務能從宿雲生物接到手的**印刷業務,預計不會低於八百萬。
為保證**材料充分供應,宿雲生物已經分三次提前將四百萬錢款打了過來。
而在十月前夕接替文華菜館,成為宿雲生物的合作商後,鎮接待站一改之前的頹勢。
這段時間除了直接從宿雲生物接下三十多萬的業務,其他生意也是蒸蒸日上,遠好過往年,甚至就連中午都一桌難求。
雖然一年賺三五十萬,算不上什麼潑天富貴,但在九四年的鄉鎮,已經叫人眼饞到心慌。
這麼一條大腿,周林怎麼可能不抱緊了?
夾緊也行啊。
周林堅持如此,蕭良也就隨著她,他陪同袁文海、許建強在河畔小院參觀。
「你這裡還真是豪橫啊!」
袁文海小半年都將雲社邊邊角角都摸熟了,但平時沒事也不會跑到河畔小院裡面看改造的情況,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河畔小院改造完成後的真顏,開玩笑說道,
「蕭老闆今年是發大財了,給我們派出所贊助點辦案經費吧。現在縣局窮得叮鐺響,派出所今年又添了幾個人,經費更緊張了,我只能厚著臉皮到處找人乞討啊!」
袁文海平時有工資、津貼,妻子成霞也是縣人民醫院婦產科的護士長,再加上人情往來,生活很滋潤,他個人對財富沒有多強的欲望,當初就無意在衛雄印務持股。
不過,他身為鎮派出所的負責人,手下編制警、輔警,小二十人平時都受他嚴厲管束,但不能一年到頭都搞一點福利發發。
「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梁主任昨天也來敲竹槓了,看來這次不吐點血是不行了,」蕭良笑著哭窮道,「我準備給鎮上拿十萬慰金獎,派出所能分到多少,你自己去找汪書記、范春江他們去談。我就不單獨給派出所了,省得瓜田李下,別人說我行賄你……」
如今逢年過節給領導送禮漸成常態。
這種維持日常感情的節日慰問禮金也很有限,九十年代中期給每個領導送兩三百禮金就相當客氣了。
宿雲生物也不能免俗,但瓜田李下,蕭良他不想為送兩三百、三五百慰問禮金,還要他親自到汪興民、劉輝、梁朝斌這些領導家走動。
他索性決定以公司的名義,直接給鎮上捐個春節慰問大禮包,除了指定那幾個狗東西排外,會爭取照顧到鎮政府大院裡工作的每一個人,意義也更大一些。
九十年代中期,鄉鎮除了領導幹部有較為豐厚的灰色收入外,普通工作人員的收入都非常有限。
蕭良名校畢業,進鄉鎮工作享受到的待遇要比普通工作人員高一截,但之前一年到頭工資加福利獎金在內,也就五千元而已——這還是九二年國內通貨**得厲害,額外漲起來的。
「你現在出手真的闊綽了啊,到底賺了多少錢?」袁文海咂嘴問道。
「賺多賺少就是一個數字!今天好不容易誠心誠意請隋婧過來吃頓飯,她淨挑我的刺,好像我賺了幾個臭錢,真就一身銅臭了。所以我決定,以後賺到手的錢,除了擴大生產,能捐就都捐出去!」蕭良瞅著隋婧說道,「保證叫隋婧以後挑不出我的毛病來。」
「你這人就是記仇,」隋婧盯住蕭良的眼睛,問道,「你看著我的眼睛,說你真的沒有居心叵測?我看你今天請我們跟許哥過來吃飯,就居心叵測得很。」
「這都能叫你看出來啊?」
蕭良拍了拍額頭,跟許建強說道,
「一直以來都沒有求過許總你什麼事,今天發生的事,許總要是有機會,能不能幫忙在唐繼華書記面前解釋一下?宿雲生物成立以來,都很小心翼翼,可不想給唐繼華書記留下一個飛揚跋扈的印象。」 「五二第三更!月票快破一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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