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黑衣人左手握拳,右手倒執傘柄,緊貼右臂。
他雙臂舒展,拳未至,聲已起,獵獵風響昭示著他拳勁的剛猛十足。
陳無雙依舊站在原地,並不主動進攻,待黑衣人殺到近前,他才抬起雙手。看他動作,很明顯就是廣場上那些大爺大媽經常打的太極拳,可就是這樣軟綿綿的拳勢,卻十分精準地架住了對手的雙峰貫耳。
啪嗒!
四臂相交,竟發出了音爆般的聲響。
黑衣人對於一擊無果並沒有任何意外,他雙臂掄出,巨大的力量釋放出去後,他就變幻身法,另取角度再次擊打而出。他的身法靈巧異常,就像是一隻猿猴般圍繞著陳無雙持續奔走,再加上他那雙臂如鞭般地不斷抽擊,使得他酷似猿猴的形象更加生動。
啪嗒聲響在黑衣人速度的提升下不斷加快頻率。
起初蘇運還能數出黑衣人拍打了多少次,可大約一分鐘後,那啪嗒之聲就如同鞭炮一般,一聲未盡,另一聲又起,讓人根本無法分辨出到底有多少聲響。大雨之中,蘇運只能隱約看見兩道人影貼身短打,其拳速之快、身法之靈動,即便他這個外行人也嘆為觀止,瞠目結舌。
轟!
不知道多少次臂掌相交之後,一聲沉渾的悶響將連串的啪嗒聲終結。
陳無雙雖然能以太極卸力之勁化掉黑衣人剛猛的進攻,但無奈黑衣人臂如鐵煉,不僅力量奇大,而且十分堅硬。陳無雙每每去化對方進攻,卻總會有一部分力量無法及時化掉而作用在他的雙臂之上。
再加上黑衣人攻擊頻率逐漸提高,饒是陳無雙浸淫太極大半生,也終究比不過黑衣人年輕力壯。噔噔噔,在劇震之下,陳無雙雙臂顫抖,連退五步,才再次站定,看他白眉皺起的樣子,竟似在剛才的交手中吃了暗虧。
「冷、彈、脆、快、硬……好純熟的通背拳!」
陳無雙撩開衣袖,只見手臂已經通紅。在剛才的對打之中,他深知雙方力量差距,故而外以太極卸去敵力、內運真氣回護本體,可即便這樣,他的雙手依舊止不住地顫抖。
黑衣人傲然說道:「一力降十會,陳門主,你到底還是老了。」
在認出白須老者無雙太極門門主的身份時,黑衣人還持有七分敬意,另有三分忌憚。可這番硬碰硬的貼身短打之後,黑衣人自覺已經占據絕對上風,因而開始出言不遜,對陳無雙的無雙太極勁隱有鄙夷。
黑衣人還欲再說,可等在一旁的異瞳人沉聲催促:「別浪費時間!」
聽其話中語氣,竟已經有了些焦躁與不耐。
「拳已比過,讓我來領教領教無雙太極劍法!」
黑衣人手腕一抖,貼在他右臂上的長傘便舞了個圈,他手握傘柄,做了個出劍的起手式。聽他意思,似乎已經認定無雙太極拳不是通背拳的對手,所以才以傘為劍,請陳無雙賜教。
陳無雙收束了左手雨傘,同樣以傘作劍。
夜雨霖霖,雷聲不絕。
連綿的雨聲之中,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般地響起叮噹聲,那是鐵質的傘骨頻繁敲擊而發出的聲音。兩人手中雖然都是雨傘,但一招一式間卻全都是削、刺、撩等劍招,黑衣人劍如其拳,一旦勢成,便如山崩海嘯,永無斷絕,一劍快過一劍,一劍疾過一劍。
反觀陳無雙,身如海中扁舟,定似不老青松,身、步、劍三法如一,圓轉如意。動作並無任何華麗花哨之感,就像是公園裡的大爺大媽在舞劍,可他的「劍」卻總能將黑衣人的「劍」牽引圈轉,「劍鋒」交處,竟如有磁鐵般,每每能將敵劍黏住。
蘇運早已渾身濕透,但他全然顧不上了。
他努力地眨著眼,不斷用手抹去臉上的雨水,他想看清楚兩人的動作。
可惜的是,他始終只能看見白須老人慢吞吞的動作,卻捕捉不到黑衣人「劍傘」的影子。這種情況下,他只好將注意力集中在白須老人的身上,漸漸地,他發現白須老者和黑衣人的周圍出現了一個真空地帶,在那裡,瓢潑的雨水根本無法進入。
「那……是劍意嗎?」
蘇運想起了以前看過的武俠小說,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那個他從不曾相信的名詞。直到現在,他依舊不相信,他是個喜歡華國傳統文化、喜愛華國武術的年輕人,可不代表他不相信科學,然而眼前所見,很顯然已經超脫了科學的管轄範圍。
陳無雙腳下的雨水開始迴旋,那模糊的太極雙魚圖旋轉了起來。
鐺!
密集的聲音終於停止。
黑衣人足尖點地,飛退五步,右手一抖,只見傘骨和傘面脫落,一柄二指寬的明亮劍刃露了出來,即便天上明月被遮,但那柄劍仍舊反射出寒冷的光芒。原來他的傘,本就是劍。
「他是怎麼過安檢的?」
都到了這種時候,蘇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會冒出這麼奇怪的念頭。
就在他疑惑之際,他看見黑衣人平舉長劍,向前一掃。
剎那間,他仿佛失去了聽覺,又像是時間被暫停了,他感覺自己看到了那無數的雨水懸停在半空的瞬間……突然,他肩膀生疼,「哎喲」一聲叫了出來,他才再次聽到風聲和雨聲,擒住他肩膀的那隻手用力地將他往後拉,同時有一道消瘦的白色身影擋在前面。
他這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從那角落沖了出來。
唔……
前方的白色身影一陣微顫。
蘇運探頭去看,只見陳無雙潔白的鬍鬚上不知何時多了兩個紅點,那是血跡!
再看陳無雙胸膛,那裡練功服被破開了一條筆直的細縫,朱紅色的血液正從中往外滲透。
「大爺……」
蘇運明白了,黑衣人最後這一劍本是衝著自己來的,現在卻讓陳無雙代自己受了。
陳無雙鬆開蘇運的肩膀:「跟我做。」
說著他雙手於腹下交疊,做著示範,蘇運趕緊照學。
「這是子午陰陽訣,有驅邪除魔、隔絕幻覺之效。」
陳無雙見蘇運雙眼中的紅色漸漸退去,這才解釋道。
「幻覺?」蘇運愣了一下,隨即想起自己剛才那瞬間的失神,原來是身處幻覺之中。一想明白,他立即望向那異瞳人,起初他只覺得那一黑一紅兩隻眼睛很是妖異,現在看來,更是詭譎得多!
唔……
突然,陳無雙面色潮紅,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
「大爺,你怎麼樣了?」
蘇運趕緊攙住陳無雙。
可陳無雙左手運掌,用力震開了蘇運,蘇運不解其意,再看陳無雙時,只見其手中的雨傘頃刻間斷成了十幾截。與此同時,陳無雙身上的練功服接連裂開,橫著的豎著的斜著的……前前後後幾十條裂縫,每一條裂縫中都在往後沁血……
「洞庭劍波?你是君山翁傳賢?」
扔掉手中斷傘,陳無雙用衣袖拂去了嘴角鮮血。年邁的他,雖身受這數十劍,但卻仍然如松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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