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風很大,方山位於北方,再往北就是廣闊的草原,風比起南方來本就大上很多。何況方山山高入雲,越是高的山上越是寒冷乃是常理,這樣的山上有一點點的風都能讓人覺得寒冷徹骨,何況這方山上的風從來沒小過。
平安現在肉身強的過分,就是九天罡風颳來也能扛上一小會兒,對著山頂的大風倒是不怎麼在意。可這欽天監就有意思了,裡頭明明都是普通人,按說該扛不住這山風。現在是夏日倒還好說,到了冬天時平安不信這一般人能受的了這山頂的酷寒,不說這寒冷,便是下場大雪把他們在山上堵個三兩月也不是正常官署能過的下去的。
平安心裡琢磨了一陣子,眯著眼睛想道:
「看來這欽天監真還有幾分能耐啊?應該是和天衍宗有什麼關係?大坤朝朝堂上不就有個戚聞忠老太師是他們的人嗎?還真說不好是天衍宗那些傢伙在後頭鼓搗的!」林安想著本朝史書上那些有些奇怪的細節,仔細琢磨琢磨還真有可能是有修士在背後使力。
林安一個人在山道邊找了個背風的地方,瞎想了一陣子後趁著等石甘奇的功夫把幾門異術都祭煉了一遍。如是都過了一遍,時間也就到了後半夜了,平安又靜坐了一陣子,再脫出定境就已經是東方大白了。
平安起身活動了下手腳,沒等多一會兒就遠遠看見山上來了一人,這人一身官服,看著確實是從 7 品的欽天監官服。年紀大約 30 來歲,身材勻稱,此人行在這陡峭的山路上,卻快捷非常,看來是身體強健又非常熟悉這道路的。
平安在監正的辦公房裡看過了花名冊,知道今日休沐的人里只有這石甘奇大約快四十歲。山里水潔氣清原就養人,加上這石甘奇很可能有異術在身,看著年輕些正好符合他的身份。平安心裡便有八成的把握確定此人便是石甘奇。
石甘奇昨夜值勤又數了一夜的星星,正好第二日輪到自己休沐,也顧不上數了一夜星星有些眼花便想早些下山回家。他自小父親早喪,從小便是在這欽天監長起來,也註定了要入欽天監為官。這樣晚上數星星,白天睡大覺的日子石甘奇已經做了十幾年了,他自己也有些厭煩了。
平時輪到休沐,石甘奇並不會急著回家,他家裡只有一妻一兒,平時與妻子也沒什麼好說的,回家不過聽些家長里短的俗事,石甘奇對此甚是不喜。不過今日有些不同,前日裡石甘奇給老師上香時得了傳念,說是近日會有教中一位師叔來找他,若是按老師吩咐行事,會有一番機緣。
石甘奇自打十多年前遇了仙人,得授了一門秘法後就日日想著能成仙了道,更是把那仙人立了牌位日日上香不斷。如今終於有了機會,他自然有些興奮過度,連著下山的速度也快了許多。
順著下方山的山路一路而下,石甘奇忽見一少年倒騎一匹驢慢悠悠的向著山上走,心裡就有了些懷疑。這方山圓頂只有一條路,下面有一段路陡峭非常,人要上來也免不了手腳並用,這驢萬萬不可能爬的上來。
「難道?這就是老師說的那位丹鼎宗的道和子師叔?看著真年輕。」石甘奇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臉,心裡有些羨慕。他的朋友同僚都說他養生有道,可和這真的有道之士比,石甘奇覺得自己還真是差了不少,不由更加羨慕起這真正的修士來。
比起普通的凡夫俗子,欽天監算是特別的。至少這修士仙人之說他們知道的比常人多些,石甘奇就知道,這向大坤太祖提議建起欽天監的上一代監正,其實和他一樣都是仙人傳下秘法的記名弟子。那位朝中的柱石戚太師,更是真正的修士出身,而且還是石甘奇老師的師兄。
一想到來的這人是和老太師一個輩分的長輩,石甘奇不由也停下了腳步,等這騎驢的人慢慢到了近前,才開口道:
「這是欽天監重地,無有聖旨、金牌不得進入,再往上就有兵丁執守了,這位小哥還是莫再往上的好。」
那驢上的年輕人頭也沒回,依舊倒坐驢上,垂著頭好似睡著,石甘奇又說了一遍,他才低聲開口道:
「無妨,我不歸皇帝管,何況我是來找人的,許是不用到上頭也能碰的上。
石甘奇一聽,眼睛亮了亮,知道這八成就是老師說的那位道和子師叔了,便開口試探道:
「小哥要找何人?若是方便,石某幫你上去通報一聲,也免得犯禁。」石甘奇小心的自報了姓氏。
平安裝著騎驢上山的樣子遇上了石甘奇,一番交談之下,他覺得這石甘奇有些意思。要說平安送信符遇到的這些人里,最難對付的就是水原君,那個傢伙人老成精,還試圖利用平安給他抓那龍鬚鱸。而這石甘奇卻要老實許多,可是平安一樣能感覺到他對長生的嚮往,不同的事情,水原君對著平安時,心下最多的是羨慕與嫉妒,而這個石甘奇確實恭敬和嚮往。
「這心性,估計修道是沒什麼希望了,官署里待廢了。」平安心裡為石甘奇嘆了一聲,石甘奇的性格太平順了,這樣的性格少了一份殺伐的果決,正遇到修行的關卡,缺少勇猛精進的心態。平安雖然平時也柔順的很,可發起蠻來卻也厲害,不是一味恭順的那種人。
雖然石甘奇的性格不適合修道,可對於平安而言,這個性格確實再好不過了,這石甘奇才報出自己的姓氏,平安就倒騎在白蹄身上哈哈大笑道:
「我就說無需上山也能找到要找的人,石甘奇!我找的就是你!」
石甘奇面上無特別,倒是鬆了口氣,連忙拱手躬身行禮道:
「天衍宗理星仙子門下記名弟子石甘奇,見過丹鼎宗道和子師叔。」
「理星仙子?女修?沒聽說過啊?」平安心裡愣了愣,不過想起老師說過是杜康的人向來也是那個天衍宗的二代弟子,臉上便笑了笑開口忽悠道:
「不用多禮了,我與理星師姐極好,無需這些俗理的。說吧,得怎麼樣你才能收下這塊信符?是不是得考校考校師叔我啊?」
石甘奇聽罷臉色連變,連忙道:
「不敢,不敢,哪敢說考校啊!老師說了,是師叔有事要用我,得拿出自己的本事來讓師叔看個清楚明白,師叔才知道我這點能耐該用在何處。」
平安撇了撇嘴,暗道這混官場的就是會說話,雖然事實上也確實有這樣的意思,可被這石甘奇說出來就是讓人舒服。點了點頭,平安道:
「帶路吧!這山路雖然往來人少,可難免不會碰上一兩個,找個人少的地方再說。」石甘奇連忙點頭,帶著平安往邊上的林子裡鑽去,不久後,就到了一片小空地上。石甘奇笑著道:
「弟子從小在方山長大,小時候常來這兒和夥伴們玩兒。」
平安點了點頭,沒接他的茬,直接問道:
「來吧,該如何你才會收下信符?」
石甘奇點了點頭,開口道:
「老師傳於弟子的乃是一門理星之術,可根據天上星辰位置確定自己的位置,再以法壇礁占行挪移之術,無有星辰時可移 500 里,有星辰時可移 1200 里,號曰『星壇乘光遁』。不但能移這法壇里的人,還能將被特製符籙所封之物移到壇里。要弟子接下信符,師叔再找到弟子就可以了。弟子就在山中,不會遠離!」石甘奇說著一笑,腳下一跺升起了一個白玉石圍成的小小法壇,一塊塊白玉石勾勒這丹紅色的各式符籙與如雲般的咒文。
石甘奇手裡不知何時多出來一個金鈴,搖晃著踏出了幾步奇怪的步伐,口裡怪聲怪氣的念叨了幾聲,喝了聲:
「遙祭星辰,移壇倒光!遁!」說罷那整個法壇一震,閃了閃白光之後縮成了一道閃光一下子消失了。
平安眯了眯眼睛,暗道了一聲:
「又是遁法嗎?一個個的都是專門學逃跑的啊!」不過平安也知道,這石甘奇其實也不算特別為難他,要不然這小子直接定下個 500 里的範圍,平安要找到他起碼也得花幾天的功夫!
「看來這法壇是他之前就準備好的!只有在法壇里才能化光遁走,呵呵,準備時間如此之長,還得有法壇輔助。在這山上能放下這法壇的空地不知道又有多少呢?」平安嘴角扯起一個微笑,翻身上了白蹄,一拉韁繩!白蹄四蹄升雲升到了空中。
平安翻手取出了一面如玉小棋,隨手左右搖晃,一道道銀絲從令旗上射出,憑空織出一個白衣人也無需平安吩咐就直直射向了方山之中。
騎著白蹄繞著方山飛了一圈,平安把八百修月戶都散了下去。這方山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修月戶即使有種種奇能也畢竟只有八百,要搜山找人可能性卻是不大。
「唉,可惜了,早知道是這個剛才就拔他一根頭髮了,現在用尋息符一找就得了!現在還是得動用這招啊!」平安嘆了口氣,鬼鬼祟祟的左右瞄了幾眼,才把左時候的食指和中指一併,按到了眉心上閉上了眼睛。識海里那個緩緩轉著的小球上突然射出了一線精神,向著平安身下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