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死人智商明顯不足,除了他們那點執念,幾乎不具備任何思想,溝通也很費勁。
他們眼睛甚至都瞧不清楚路,
只能依靠邪祟的本能,
迷惑了老獵戶來給他們帶路當嚮導。
現在,他們跟周玄做如此簡單的交流,依然要靠著老獵戶。
「戴紳士怎麼能沒死呢?」周玄不禁沉思。
他親眼看著戴紳士被一百多個獨眼村人分食,骨頭架子被啃得老乾淨了,骨頭表面甚至能反光,蒼蠅站上頭都打滑!
這樣都沒死?
這老登命得多硬啊!
「你們不會拿話騙我吧?」
跪下的七人用力搖頭,脖子骨頭搖得咔咔響,又甩下身體爛肉里的一堆蛆。
周玄都心疼,
心疼屋裡的地啊。
「別踏娘的動了,瞅你們這智商也知道你們騙不了人。」
周玄制止七人的動作,問:「是不是找到了戴紳士,就能找到你們身體缺的零件?」
七人又都點頭。
「別都點頭,派個代表點頭搖頭就可以了。」
老獵戶點了點頭。
「怎麼找戴紳士?」
周玄問。
既然找身體零件是六屍的執念,那找戴紳士的辦法一定是他們執念的一部分。
他們應該知道。
果然,
老獵戶有新動作了,他又在周玄手掌上寫了七個字——「諸佛之母大金剛」。
周玄這個恨啊:「能寫點我看得懂的不?這沒頭沒尾,我都不知道你們想幹啥!」
七人沒一個動的。
顯然是不能。
「就這七個字,我咋找戴紳士?」
提到戴紳士,六屍就有動靜了。
老獵戶再次當了六屍的「替身」,右手舉到與臉平齊的高度,眼睛盯著手看。
做個動作就完事了?這是讓哥們猜啊?
「讓我看手?」周玄真猜上了。
老獵戶搖頭。
「照鏡子?」
搖頭,
「看手相?」
再搖頭,
周玄感覺自己很滑稽,他大好青年,竟然和六具屍體在玩綜藝節目裡最常出現的憨憨遊戲——你演我猜!
猜錯急眼的時候,周玄甚至忍不住想喊個「過!」。
「看書?」周玄再猜。
老獵人點頭再搖頭,意思是接近答案了。
「哦,知道了,念書!念!」
老獵人終於點頭。
周玄也鬆了口氣,
總算猜到了,
要不是戴紳士有可能藏著關於「血井」的秘密,他真沒耐心陪這幫屍體猜來猜去。
周玄猜到了找戴紳士的方法,立馬行動,他先輕輕的念叨了一句「諸佛之母大金剛。」
沒反應,
氣溫還是那麼涼,七人還是跪在地上仰頭凝望著他,甚至屋裡連陣陰風都沒起。
周遭沒有任何變化。
會不會是聲音小了?
「諸佛之母大金剛。」
周玄強忍羞恥感,然後用很中二、極洪亮的聲音,大聲念讀一遍。
話語的前半截與正常發聲沒有區別,但後半截「大金剛」三個字一出口,聲音像有了形狀似的,撞著牆再回到耳朵時,打得周玄的耳窩疼。
似乎在這一刻,
聲音有了硬度。
「諸佛之母大金剛!」
周玄已經快把找戴紳士的目的給忘了,而是專注於自己的聲音。
他用盡了全身最大的氣力,去喊這句話。
這次,不光是聲音變了,周圍的事物也變了。
牆不再筆直,門邊緣變得歪歪扭扭,質地堅硬的物事,比如說電燈、桌椅、牆壁、門板,都縹緲了起來,如紗亦如霧,周玄好奇的伸手去觸碰不遠處的檯燈。
燈罩是鐵皮質地,他的手指,竟然輕輕穿了過去,這種感覺,他有些熟悉。
他當鬼的時候,摸任何實質之物,便是這般。
除去這些變化,還有一陣聲音,飄進了周玄的耳朵。
「諸佛之母大金剛」
同樣的內容,不一樣的音色,與周玄區分明顯的講話力度。
仿佛在遠方的某處,有個人用與周玄一模一樣的話作為回應。
周玄更好奇了,他又重複了一遍,這次他得到了更清晰的回應,同時,講話那人的身形,在周玄眼前,模糊顯現。
那人體格魁梧,穿著黃包車行的馬甲,面容看不清,只是隱約感覺他留了個絡腮鬍子。
此時周玄的行為已經完全脫離「找人」,一種面對新奇玩具的快樂感和好奇感,在催著他繼續念那七個字。
「諸佛之母大金剛。」
周玄忘記了身體與精神的疲憊而喊出的話,這次起到了更加出色的效果——他看清了車夫的臉。
只是那車夫的臉,時而扭曲時而清晰。
周玄通過仔細辨認,瞧出那車夫是個圓臉,目光狂熱又虔誠,嘴裡念動著與周玄一樣的話語。
「這人到底是誰呢?他為什麼和我念一樣的詞難道,他就是死而復生的戴紳士?」
正想著呢,忽然車夫的臉再次扭曲,一陣密集的雪花音,沒等周玄做出準備,就強行往他的耳朵里灌。
再然後,是數不清的喃喃私語聲,像無孔不入的蟲,順著周玄皮膚的每一個毛孔往身體裡爬。
「老公,娃子學費要交了,學堂老師來催過好幾次」
「你也配當我爸?瞧瞧你那醉熏熏的樣子!」
「老闆,要車嗎?我腿腳利索著呢。」
「這電影好看不嘍,我看挺一般啊。」
私語陣陣,將周玄引得接近瘋狂
「完嘍,周玄完嘍。」
窗台外面,有一道窺視屋內情況的影子。
影子隔窗看見周玄表情怪異,他講話的聲音情緒不停在變,一會兒模仿催老公交學費的老婆,一會兒聲線變粗,模仿拉活的車夫
她知道,周玄是被通靈時候的私語纏住了。
被私語纏住的人,有一種特徵——會本能的將聽見的私語聲用自己的聲音演繹出來。
影子很是幸災樂禍:「周伶衣,你那麼聰明怎麼想不到呢?周玄通靈後的感知力再強,也不過是個沒點香的普通人,呵呵,讓他用感知力去找戴紳士?他沒那個能耐,現在他通靈已到極限,卻沒有及時從狀態里退出,被那些私語纏住嘍
呵呵,周玄要是死於通靈,那就不關我的事了,沒有人敢從他的通靈意識里,將他救出來,我不敢,那個神人也不敢!」
但影子沒有高興得太久。
一直跪地的六屍,這會兒不跪了,而是趴著。
六屍匍匐在地面上,嘴裡發出奇奇怪怪的嘟噥聲,像是在念經,又像是在述說什麼。
隨著他們的嘟噥,屋裡的溫度再次驟降,窗玻璃上竟起了一層霜。
周玄私語的演繹,戛然而止,他精神恢復正常了,眼中那個絡腮鬍子的男人形象,再次清晰。
與之一起清晰的,還有絡腮鬍子周圍的環境——他坐在蒲團上,左手邊有個書架,右手是一面牆,牆上掛了個碩大的牛頭。
瞧清楚了這一切,周玄滿足了,猛的閉上眼睛,一切都消失了,牆壁復歸平正,周遭的電燈、桌椅又有了堅硬質地。
「討厭,竟然讓他從通靈狀態里逃出來了!這六個活死人,竟然可以加持周玄的通靈感知!」影子氣得夠嗆。
周玄睜開眼,精神已經極其疲憊,指著七人說:「有一個絡腮鬍子,跟我念一樣的詞,他在蒲團上打坐,屋裡牆上掛著個牛頭,左手邊是個書架」
他話還沒講完,七人朝著周玄磕了三個響頭後,提燈出門。
顯然,他們從周玄描述的場景里,已經找到了戴紳士的下落
「說走就走?等等我!」
七人重新上路,與來時一樣,排成一列,老獵戶提燈帶路,其餘人雙手搭在前面人的肩膀上,往前走著。
周玄也跟他們一起上路了。
但他沒有靠走,
而是開車。
「你們走快點,我車發動機現在都不怎麼轉。」周玄坐在車上不腰疼。
隨著七人走過的路程越來越長,周玄這麼個「外地人」,竟然對周遭的路況越來越熟悉
「他們這是往哪兒走啊,我怎麼感覺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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