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還在成都勾勒他的雄圖偉業,而在西南,早已經打的頭破血流。
朱棣自打到了雲南,就沒睡過一天安穩覺。
安南不能亡國,這是底線,必須要讓安南處在有組織的基礎上抵抗暹羅等國的侵略,這樣才能最大程度的榨乾西南幾個國家的元氣。
為了把握這個度,朱棣早早就領著雲南的山地營,和沐家三代十幾年操訓出的精銳進駐野蒲蠻,為此還跟寮國的軍隊打了幾場規模不大的遭遇戰。
這幾場小仗對寮國和暹羅造成的心裡壓力是很大的。
大明是不是打算介入這場戰爭?
為此,寮國聯合暹羅還派出了使者找到朱棣,希望明軍可以退回到雲南,作為回報,他們願意在剿滅刀甘孟後,將刀甘孟送到雲南,或者是刀甘孟的腦袋。
「你們還沒有跟我大明談條件的資格。」
對這種自以為是的談判,朱棣很是不屑:「立刻停戰才是你們唯一應該做的事情。」
大明只有六萬人,這個數量還不足以嚇退兩國,但是大明的態度讓他們有些著急了。
現在的安南國,實際控制區只剩下河內自清化這一條線,不過幾座重城,一府之地。其他的地方都被吞食一空,到嘴的肥肉,哪裡有吐出去的道理?
兩國一合計,打算在大明介入前抓緊時間解決掉安南,然後合兵一處抵擋大明。
增兵,必須增兵!
吃掉安南,然後藉助地理險峻之利跟明軍慢慢耗,大明遠道幾千里,還要輾轉各種山區叢林,後勤輜重問題太大,根本不可能久持,要不然幾千年來,也不可能放任中南半島這幾個國家坐大獨立。
「完全打瘋了。」
帥帳的帘布被掀開,陽光先暗後明,朱高煦已是闊步走了進來。
「寮國和暹羅都在增兵,安南估計快撐不住了。」
抄起水壺往嘴裡猛灌,堂堂大明的高陽郡王,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被他爹扔去做斥候官,天天風塵僕僕,往來奔騰,看起來邋遢的緊。
帥帳中,十幾個高級武將守在沙盤邊指指點點,朱高煦報完情報,就有一將伸手在沙盤擺弄起來。
「暹羅的軍隊卡在寧平和清化,也是在全力攻城,河內再破,安南就算是亡國了。」
安南就這麼幾個重城,本就是首當其衝要被攻打的地方,簡定不是沒想過南遷,過咸子關南下原占城國,誰能想到這時候金邊國還能插一手,直接攔腰一砍,安南就成了斷了身子的蚯蚓。
胡季犁在位的時候,得罪的敵人太多了。
中南半島四個國家,現在就是挑了明的三家吃一家,大明想救都難。
「紅河現在過不去,咱們沒有大炮,除非強渡。」
沐晟眉關緊鎖,目視朱棣:「寮國人扎了大營,明顯是想攔住咱們渡江,繞道的話,起碼一千七百多里地,走會芬高原、朱江至桑怒,進入安南的和平府。
中南半島巴掌大的地方,幾千年來大大小小几十個國家,統一來統一去,到今日,還有四個國家的原因就在這裡,多江流山丘,大軍行動困難,一旦繞道,後勤補給線就直接崩潰。
朱棣看得也是頭疼,他可以在北地大草原,日行二百,橫衝直撞,哪次打仗不是縱橫馳騁三千里,但在這破地,別說三千里,他連三百里都推不動。
「強行渡江不可取。」
不願意強行渡江倒不是心疼損傷,朱棣打了幾十年仗,強渡要填多少命,他心裡大概有個數字。
他不願意強渡的原因是不確定性太高,眼下入了深春,安南這地界就開始長了汛,中南半島這地界入汛期要比大明早的多,漲了汛,靠伐木造小舟就渡江,怕到了有一半的距離就被衝散了。
可是不強行渡江就要繞道,等半個月繞進安南,恐怕安南都亡國了,朱允炆交代的差事可就砸在了手裡。
大傢伙都看著朱棣,等著這位燕王殿下拿主意。
雖然大傢伙都久在雲南邊境打仗,比朱棣更熟知地貌和風土,但人的命樹的影,這帥帳之中的將軍加一起,也沒有朱棣一個人在北地打得仗多、立得功大,所以自也是甘心聽憑朱棣指揮。
朱棣端著茶碗繞著沙盤走了一圈,眼神就盯准了大營的西南側。
「咱們打石隴關,走寧遠南下順州,斷了寮國跟暹羅的輜重補給線!」
打石隴關?
帥帳內的眾人微微一怔,馬上擊節讚嘆起來。
早前朱允炆的命令讓他們都有些思路受限,一直想著是如何快速推進到河內保住安南不被亡國,卻是忘了圍魏救趙的把戲。
打破石隴關往南,就是古漢時期的日南郡,順州也是寮國跟暹羅大軍此時的供應樞紐。拿下順州,就是掐斷了兩國的輜重補給線,兩國除非繞路走乂安,又是渡江又是翻山的。
就算寮國跟暹羅不回救,大明的軍隊也可以走順州東進籠縣,一口氣頂到河內的嗓子眼!
「急報!」
就在大傢伙圍著沙盤研究分析朱棣此舉的可行性時,帳布再次被掀開,一名風塵僕僕的信使快步沖了進來。
「南京聖諭。」
帥帳內便頓時安靜如水,朱棣也是神情肅穆,急步走上前接過,展開觀瞧。頃刻後高贊一聲:「好!」
看到朱棣在那攥拳頭自嗨,帥帳中的眾將就覺得一陣心癢,忙七嘴八舌的問起來。
朱棣環顧四周,放聲大笑道:「安南大將軍簡定的兒子出使我大明,請求內附,還親筆書了一封勸諫信,國印詔文、書信具在,安南此時,在名義上已是我大明之交趾承宣布政使司了!」
安南內附了!
所有人都被這個消息驚得面面相覷起來,良久才回過神,齊齊歡呼出聲。
開疆闢土,開疆闢土啊!
雖然這安南內附的主要原因,還是南京那邊朱允炆用的手段,是寮國、暹羅給安南的壓力,但甭管怎麼說,總算是一份頂天的大功勞不是,大頭給皇帝,他們這些將領分潤一下,總也夠換個烏紗了。
「大軍立刻拔營!」
想到就做,朱棣是個殺伐果斷的主,他沒工夫在這跟寮國人耗下去了。
「領命!」
帥帳內齊齊應了下來,隨後便是興奮的魚貫而出,加快催促拔營的事宜。
「父王,既然安南內附了,那皇帝還會御駕親征而來嗎?」
朱高煦猛嘬牙花,這書上不是說開疆闢土是最大的功績,也是一件艱辛的征途嗎。怎得在皇帝手裡,不費一兵一卒就完成了?
拿人家亡國的禍事來趁火打劫,逼著人家低頭,算哪門子英雄。真正的大丈夫應該提三尺劍,驅十萬兵,縱橫馳騁五千里,鐵蹄踏破百城關。這樣才算的上本事不是嗎?
「誰知道呢?」
朱棣輕笑,皇帝心裡到底想做什麼,都想了哪些方面,他現在也摸不透。
就好比這次御駕親征,他剛開始的想法跟朱高煦有時找他抱怨的一樣,認為是朱允炆在提防著他,但有時候自己咂摸一下,又總覺得朱允炆還有別的打算。
自己的這個大侄子,現在越來越讓人難以捉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