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禮做完,徐庸已經完全控制住了整個場面和氣氛,數百人再望向他的目光里更多了一份尊敬和熱烈,他恰到好處的把握住了這一關鍵時刻,最後用鏗鏘有力的聲音喝道:「從今晚開始,全體農工勞力加餐一頓,今日襄助修復水車的諸位鄉親皆可到公庫領豆油一斤,張留安師傅最為辛勞,獎米兩斗,肉兩斤!」
「好!大頭領仁義!」話音一落,歡呼四起!這見者有份誰都不落空的額外好處一下子將所有人的興奮之情推倒最高,而那些原本早起跟著打醬油的勞力們意外得到一斤油的獎勵,更是自覺臉上有光,興奮難抑。至於張留安,先是被糧長徐庚當眾責難,現在卻讓大頭領當著全體寨民的面許以高額獎勵,無疑於他是最大的肯定和激勵,當下激動的幾乎站立不住,全靠張昊從後面扶持才勉強穩住身形,卻是嘴角哆嗦啥也說不出來了。
在眾人熱切真摯的目光注視下,大頭領徐庸意態從容的轉身離開,寨民們則三五一夥交口讚嘆了許久才紛紛散去。張昊瞪大了眼睛注視著他那瘦長單薄的瀟灑背影,腦袋裡像是開了鍋似的翻騰不已。
他現在終於明白,自己真是把事情想得過於簡單,小看了天下人!區區幾句話的功夫,徐大頭領不溫不火的就將所有人對他的擁護和聲望提高一個台階,看起來是用了不少的糧食,可比起收穫來,這樣的代價不值一提!作為糧長的其弟徐庚帶來的負面效應不但無損於他的威信,反倒在此消彼長之下越發彰顯其仁德寬宏。這種手腕,這等心術,難怪能夠在沒有武力襄助下掌控偌大的山寨許多年!
有這樣的人掌控大局,自己若還以為可以憑藉一點努力就可以掀翻整個台面,太過想當然了!唉,難道是自己的運氣不好,怎麼就碰上其他穿越者那些雄軀一震,王八之氣四溢,無數英才納頭就拜的好事呢?
說來說去,還是自己的實力不夠使然,徐家兩代積累的聲望絕非隨隨便便就能替代,特別是在當前大部分人安於現狀不願意去想外面的麻煩,只盼能夠繼續這種清苦但安逸的日子,能可蒙著頭權當自己看不見外面政權越來越穩固的清廷的威脅,寧可忍受來自高家寨的盤剝也不願去流血反抗。可以說,徐庸正是摸透抓住了這些人的心理,比起他想要搞得變革來說,更加容易接受。
只不過,因為困難就不做了麼?張昊想都沒想就直接否決了這樣的念頭。若是連個小小徐家營都擺不平,他又怎麼可能集中力量去掀翻高家寨這頭攔路虎,更不用說對抗龐大至不成比例的清廷了!
「這暫時的困難和壓力,只不過是長征路上的一個小門檻而已!」張昊如是想著,揮手拂去心頭沉甸甸的感覺,全神投入到謀劃的事業細節當中。
二月十三日晚上,天剛剛黑下來,從祠堂中應付完課業的張昊夾著本《大學章句》走出來,假模假樣的與眾人告辭,借著月光慢悠悠的順著黢黑的小巷往回走,在完全脫離祠堂門口燈籠照射的拐角處磨頭拐入另一條小道,三轉兩轉來到寨子北面通往後山的小道上。
本應在家讀書的徐文俊先他一步等在那裡,正有些焦急的原地轉圈,看到他的身影時登時喜出望外,迎上兩步壓低了聲音問:「昊兄怎的才來?!」
張昊搖搖頭嘆一聲:「嗨!我也不想啊,誰讓我老師你爹喜歡拖堂呢?行了,廢話少說,我要的書呢?帶來沒有?」
「帶了帶了!昊兄你真乃高人也,居然也看的懂《火攻挈要》這等艱澀書籍!若說那《紀效新書》小弟勉強還能理解一二,這個等高深火器之書就勉為其難!嘿嘿,小弟拜服!」徐文俊將手中一個薄皮包袱遞過來,裡面鼓鼓囊囊裝著一大摞書本。
張昊聽得精神一振,趕忙搶到手中掀開來,借著月色觀察那厚實封面上的字跡,嘴裡由衷的贊道:「文俊過獎了,要照我說,你家先祖才真的是令人景仰萬分呢!似這等印數極少的專業書籍尋常人根本聞所未聞,更不消說是收藏了!這下可是幫了大忙了!」
歷代兵書戰策控制的都比較嚴格,即便是最為開明言論最為自由的明末,像以上所說的那些軍事書籍也不是隨便就能買到的,別忘了那上面講得東西可都是怎樣製造火炮武器的,朝廷再怎麼寬容也不能任由民間隨便傳播。
更重要的,是那些集成明末東西方優秀軍事人才心血編制而成的兵書,諸如《武備志》、《神器譜》、《火攻秘要》、《西法神機》、《西洋奇器圖說》等等可謂當代火器戰法之大成,基本涵蓋了槍炮冶鑄、製造、保管、運輸、演放以及火藥配製、炮彈製造等原理和技術,再加上西方機械學、數學、天文等方面的成就,蔚為大觀!
可惜的是,這大部分著作都是在明朝最後十幾年間陸續完成,刊行較晚,天下間通行者並不太多。隨著韃子入關占據天下,這些要命的著作便首先遭到了滅頂之災!清廷在瘋狂鎮壓反抗起義的同時,大肆搜索禁毀軍事書籍,連《天工開物》這種對國計民生有著巨大推動作用的專業書籍都不放過,甚至流傳數千年的《墨子》都在禁毀名單之類,其摧毀文明之惡劣行徑令人髮指到極點!
在這種情形下,一個便處於深山之中的寨子裡的大戶人家,居然能夠收藏這些敏感稀缺書籍,不得不說這是一件令人難以想像的事。
張昊打定主意要搞事情後,在徐庸收他讀書時便萌生借相關書籍以掩蓋自己學識的念頭,之後借徐文俊之手偷偷摸摸從其家中書房借書,當時以為有套《天工開物》就不錯了,卻絕沒想到連這些偏門兵書都能弄得來!有了這些書做掩護,只要他在此基礎上加以發揮,一切便都可以搪塞過去,大不了被人說成是天才,再不會想到他是妖孽上面!
徐文俊口中謙虛著:「那裡、那裡!」臉上卻掩飾不住的得意。儘管他也不知道先祖哪裡來這麼大能耐搞這麼多的兵書,但這並不影響他的自豪感,特別是這段時間無形中對張昊的敬佩大幅度提升後,對於他的稱讚格外重視了許多。
收起書來,張昊心情大好的沖他笑道:「如此愚兄便要先走一步了。想必寶生和大勇二人該等的心焦了!」
徐文俊點點頭,面帶惋惜的嘆道:「唉,只可惜小弟須得應付家父檢查,便不能與三位兄弟一起親眼目睹煉鐵成功的盛況啦!不過昊兄,小弟有個不情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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