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了解盛名峻,他絕對不會是無緣無故就危言聳聽的人。
盛名峻正想開口,就發現她目光突然落在自己身後某一點,轉頭,便見林解語正站在高潔病房門口,就那樣直直朝他們望來。
「我該走了。」盛夏低下眸子說,然後伸手按了電梯。
「盛夏——」盛名峻的話還沒說完,而且他想解釋林解語根本不是自己喊過來的。可是話到了嘴邊卻突然又說不出來,因為這話說了又有什麼用呢?
她已嫁為人婦,她根本就不在乎……
只能眼睜睜地看她進了電梯,門在自己面前緩緩關閉,擋住彼此的視線。
盛名峻轉身往高潔的病房走,經過林解語身邊時她欲開口,他卻已經冷漠地推門而入。
「少爺。」傭人喊。
盛名峻微微頷首,看向病床上的高潔。
她看到盛名峻笑了笑,問:「你怎麼也來了?」目光卻是瞄了眼門口,不知是在看林解語,還是擔心他有沒有遇到盛夏,她剛剛才出門不久而已。
「聽說你在家暈倒了?」盛名峻坐下來問。
「沒什麼大事,就是血壓高一時頭暈,看把你們嚇的。」高潔拍拍他的手安慰。
盛名峻點頭,道:「不舒服還是要早點說。」
他自幼兒喪母,高潔嫁進盛家後對自己很好,甚至比對盛夏更好,這些他心裡是有數的。所以縱然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現在父親不在了,他也有義務照顧她。
「好。」高潔應著,模樣還是比較欣慰。然後又想什麼似的,問:「對了,解語呢?我暈倒她第一個跑來的,忙前忙後的可真辛苦了。」說著便想讓傭人出去找她。
「媽。」顏玦喊,這一聲含了無奈,還有明顯的不贊同。
高潔是什麼意思他知道,林解語的心意他也明白,但是自己是怎麼想的她們必然也更清楚。所以他不喜歡他們總是這樣刻意,因為他勉強不了自己,且他已經很明確地跟林解語表示過。
高潔知道他這是怪自己了,頗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說:「解語這孩子真挺好的。」
如今盛夏已經嫁人了,他與盛夏是再不可能。
說真的,盛夏與顏玦結婚後,她心裡鬆了很大一口氣。若是盛名峻與林解語也能成,就算將來……他知道了,她也能安心一些。
「媽,你再這樣我就不來看你了。」盛名峻說。
高潔對自己的好他一直記在心裡,對她是敬重的,但這並不代表就願意她左右自己的感情,甚至是婚姻。
「好好好,我不說了。」高潔也是了解他的,如果真的跟自己翻臉走人,得不償失。
其實這時候她生病,最想讓盛夏陪在自己身邊,畢竟她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只是母女兩人心結太重,她只怕盛夏不會原諒自己。
盛名峻坐在床邊一直等她睡著,輕聲吩咐傭人小心照看,這才起身出去。豈知,林解語一直守在門口,看樣子還在等他,所以應該也已經將剛剛他與高潔的對話聽到了耳朵里。
盛名峻看著她時眉目依舊清冷,不,甚至比以往更冷漠。林解語突然有些心傷,因為他面對自己時永遠都是這樣,仿佛眼裡、心裡永遠只有一個盛夏。
這次盛名峻果然還是沒有理她,抬步便往外走,像是準備離開,林解語卻突然抱住他的手臂。
盛名峻眉目蹙起,說:「放手。」模樣已經透出煩感。
林解語也覺得自己挺沒臉沒皮的了,他明明很明確拒絕過自己。可是人的感情如果到了一個死胡同就很難回頭了,不止她,就連現在的盛名峻也是。
若非如此,他怎麼還放不下盛夏?
「今天下午,我爸給我安排了相親。」林解語終於鼓起勇氣說。
盛家如今與顏家聯姻,盛名峻醒來後將公司管理的也井井有條,就算那些傳言也已經漸漸被別的事掩埋,所以對於盛名峻林家是中意的。只是林解語對他這樣盡心盡力,盛名峻至今沒有明確的表示。
林家畢竟也是豪門大戶,這事又在e市漸漸傳開,林家大家長便覺得有些磨不開面子,必然不會再讓她這樣丟人現眼下去,太跌份。
盛名峻聞言終於看向她,林解語看到那冷漠的眸子映出自己此時的模樣。
盛名峻拂開她的手,說:「該說的話,我以為上次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他昏迷的時候林解語一直照顧自己,他很感激,但是這事總是被高潔刻意提及,他難免煩感。因為高潔的目的很明顯,林解語的企圖也就更明顯了。
他心裡有人,無法回應。
林解語說這個不是期望能讓他著急,她知道這世間能牽動他心思的只有盛夏而已,可是她還是希望他聽到這樣的消息時能說一句話。哪怕他不給她任何承諾,只要說不要去,哪怕給她傳遞一點點在乎自己的信息,她都會義無反顧。
可是,沒有。
林解語站在那裡,看著他頭也不回地離開,眼睛裡噙著淚……
——分隔線——
盛夏為酒店與高成軒的訂婚宴忙碌的時候,杜書理的案子也已經在年後開庭。當然,之前的案子維持原判,也沒有重審的必要,所涉及的不過是前不久林升的死亡。
因為之前抓到的兇手突然反口,稱是受了林升指使。且警方已經掌握的充分的證據,提起訴訟。這件事的起因與過程都牽扯到顏玦與盛夏,作為當事人的他們當天特意抽出時間去旁聽。
那天,旁聽席上除了他們兩個還有杜若,以及牽扯進這個案子的其它人的家屬、媒體等,幾乎是坐滿了人。
命案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這個案子牽扯的人算起來也有好幾個。畢竟除了主謀杜書理和行兇者之外,還有林升的女兒林玲,以及杜書理拿錢驅使的那些人。
案子脈絡簡單,幾乎是當庭宣判。
杜書理死刑、行兇者豐念震死緩、其它人也均根據罪行輕重判了不同程度。
這個案件中唯一令人惋惜和扼腕的便是林升的女兒林玲,年紀輕輕喪父不說,還被殺父者利用。她雖算是受害者,可是在失蹤期間還是被人利用幹了違法的事,所以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其母當場痛哭失聲。
閉庭後眾人散去,盛夏卻在那裡坐了良久。
林升是她的親叔叔,有時候她覺得他無恥的令人髮指,可是此時心情卻覺得莫名壓抑。就算他已死,就算那些人都受到該有的懲罰,但顯然她並不覺得痛快,只是唏噓罷了。
「走吧。」直到顏玦的聲音傳來。
盛夏點頭。
兩人從法庭出來時比別人稍晚,其實也是刻意想要避開眾人、以及媒體。然而出來的時候,卻被台階下的喧譁吸引住目光,遠遠瞧著像是杜若。
她今天穿了件素藍的裙子,並不明亮的那種顏色,畢竟今天主審的是她的親叔叔,腳上搭配一雙白色的高跟鞋。縱然如此,身材依舊窈窕纖細的她也總是能穿出另一種風情,讓人很難忽略。
杜書理被判時候她就坐在旁聽席上,叔侄分離後的第一次相見,居然是這樣的場景。不,或許她之前已經去看過他,總之,她的模樣分明平靜。
此時她正被三個打扮入時、靚麗的女人圍著。隨著兩人慢慢步下台階,談話也清晰入耳而來。
「喲,這不是當年的杜家大小姐嘛?」其中一個女人說話,譏誚的語調讓人無法忽略。
「別這麼說話,好歹是認識的。」另一個「溫聲」勸慰,然後對杜若說:「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說大家也認識十幾年了,怎麼也不聯繫我們?」
杜若只是笑著,不回應也不反擊,顯得十分淡然。
這時另一個道:「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人家就算落魄了也是看不起咱們的。困難的時候只要聯繫顏少就夠了,聯繫你做什麼?你替她伸冤?」
「我們是沒本事的。不過如今顏少娶了盛家小姐做少奶奶,只怕不會同意。」
「那可說不準。瞧咱們杜家大小姐這身條、這模樣,嘖嘖,沒準真會舊情復燃呢?」
「哎喲,那不是破壞人家婚姻嘛。」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很是起勁,且句句帶著諷刺,可見杜若從前的人緣也不好。
不過杜若這些年學會了忍,所以她只是咬唇並不說話。
「杜若,我們在跟你聊天呢?你怎麼也不說句話?」見她不吭聲,也不痛不癢的模樣有些不甘心,其中一個動手推了她一下。
「喲,這大冷天的站在風口上聊天,各位也挺有興致的。不如我和顏玦做東,咱們到前面找家咖啡廳坐上來聊吧,也暖和。」三人說的正熱鬧,盛夏的聲音便插了進來。
這時她們才注意到盛夏和顏玦,因為閉庭很久了,她們還以為兩人已經離開了。
其實她們並不懼怕真盛夏,畢竟杜若跟她情敵關係,應該沒有哪個女人會喜歡丈夫的前任情人的,難道她還真能替杜若出頭?
只是……她們下意識地看了眼顏玦,他站在盛夏身邊明明也沒什麼表情,她們卻莫名畏懼。
「少奶奶說笑,我們只不過見到杜若寒暄幾句,其實也沒那麼熟,就先走了。」其中一個還是比較有心眼,說完連忙拉了拉同伴,三人便迅速離去。
雖說盛夏可能也不喜歡杜若,但是她未必喜歡別人聊自己老公與別個女人的八卦。
三人消失後,台階下便只剩下他們。
杜若沖顏玦與盛夏感激地笑了下,仿佛被撞到這一幕有些尷尬,但那身影還是透出一些孤單的味道,已失了初見時的淡然。
杜家當年在e市是多麼風光的家族,如今卻落到這個地步。而杜若,一直是他和杜少擎護在羽翼下肆意妄為的女孩子……
「走吧。」顏玦擁著盛夏的肩離開。
他對杜若也不是一點憐惜沒有,尤其是眼見她處於弱勢。只是盛夏在身側,他首先顧忌的應該是她的感受,至於杜若事已境遷。
只是兩人走到自己停靠的車旁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兩人側目,便見杜若追了來。
她站到盛夏面前說:「剛剛……還沒有謝謝你。」模樣顯的十分真誠。
盛夏仿佛有些意外,然後看了眼顏玦,笑說:「不必,我只是不想他出手而已。」她的樣子也很坦誠,當然這話里的意思想來杜若更清楚。
杜若聞言笑了下,說:「看來你很介意我們從前的事。」
「哦?從前有什麼事?」盛夏故意問,並看向顏玦。
這話問的並不咄咄逼人,仿佛是在裝傻,偏偏卻又透著一股子什麼都知道的味道。
杜若聞言只好對盛夏笑了笑,她聰明就聰明在她原本也沒有打算說。有時候越是這樣的若有似無,其實更容易刺激彼此的神經。
只是縱然聰明如顏玦,他也是不擅於處理眼前的狀況的。但有一點他很肯定,自己不喜歡現在的感覺。尤其盛夏剛剛說的那句話,她不希望自己出手,說明他並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好吧,他要承認。如果剛剛盛夏不說話的話,也許他真的會幫杜若。不過那不是看在他們從前的關係。
畢竟,她還是杜少擎的妹妹。
只是事情已經過去了,他向來也不愛糾結。至於自己與盛夏之間,更沒有必要當著第三個人說話。
「走吧。」顏玦催促盛夏,並早一步進了駕駛座。
盛夏便不再與杜若周旋,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盛夏。」杜若突然喊她。
盛夏轉身,她恰好就抱住了自己,說:「不管怎麼樣,今天還是謝謝你。」她卻聞到了一股略顯熟悉的香水味……<!--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