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國打工人 第466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測試廣告1        深秋的夜很冷,  但這群打著火把的士兵都走出了一身汗。一筆閣 m.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他們按照二人並肩的要求,後面的人盯著前面的肩膀,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  匆匆而行。

    這些士兵是夜裡能在火光下視物的,  還有一些不能視物的被留在了營地里,沒有了這一仗的風險,也沒有了這一仗的犒賞。

    他們一個跟著一個,先是走過田野,  然後走過叢林,再然後穿過沼澤。

    月亮反射在淺淺的水面上,蕩漾著清冷而明亮的光,  被腳步一震,  明月就碎成了許多片,  在火光里努力地晃一晃,  晃出漫天星空。

    在這樣的夜裡行軍是很忌諱的。

    這時候的人什麼都忌諱,  尤其是書讀的不多的鄉下漢子,  知道的忌諱就更多了,比如那些藏在沼澤地里幽幽的眼睛,  比如遠處那星星點點的白火,比如說隔壁村的小五子趕夜路時在一條路上走啊走,  怎麼也走不到頭,  天亮才發現繞著一個墳塋走了一夜。

    因此鬼怪是有的,妖物也是有的,  夜裡迷路更是有的,  兵卒因此會提心弔膽,尤其這條土路兩邊都是深深淺淺的泥潭,真摔個一跤掉下去,  說不定就要沒了。

    但他們的恐懼很快消弭無蹤了。

    因為走在最前面的人是他們的將軍。

    她的腳步很快,但很穩,她繞過每一座湖泊,翻過每一個山坳時都不曾猶豫,她從林中穿過,那前面明明只有漆黑一片,抬頭也是密密麻麻的枝葉,見不到星辰,更尋不到方向。但她的腳步沒有一絲遲疑。

    這就很奇怪,火把雖然能照亮前路,但也只能照亮方圓幾十尺,而在這種密林里,它那點光更是可憐。

    有親兵越走越不安,悄悄地湊上去了。

    「將軍,咱們這條路對嗎?」

    她的腳步沒停,「你不識路嗎?」

    確實不識路,別說這是夜裡,就是白天,這樣的密林也容易讓人繞起圈子啊。

    「那前面是汴水的一條支流。」她這樣說道。

    趙六還是沒想起來。

    「三楊村,你可有印象了?」陸廉還在繼續向前走,「你在那下水捉魚,被一條三尺長的鯉魚照臉抽了一尾巴,當時就昏過去了,要不是——」

    將軍的記性還是那麼好!

    談話風格也還是那麼沒朋友!

    仿佛那些不作聲的山神與河神也跟在她身邊,傾聽這簡短對話一樣,當趙六跟著她的腳步,一步跨出密林時,那條河流突然就闖進了他的眼帘。

    身後兵馬還未至,月光傾瀉在河面上,隨著輕緩的流水聲一路向東,在河的另一側,有隱隱的火光亮起。

    「那就是鞠義的兵馬了。」她說。

    張遼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上來了。

    「辭玉縱心急,也須小心些,」他說,「鞠義勇武,溫侯也曾贊其可與自己一較高下。」

    沒在營中躺平,而是跟過來的司馬懿冷不丁地也開口了:「或是恭維之語,言過其實也未可知。」

    她沒吭聲。

    張遼也沒吭聲。

    一貫很機靈的司馬懿少見地露出了迷惑的神情,「在下之言有什麼不妥嗎?」

    「你沒有不妥,」她說,「不妥的是呂奉先。」

    「溫侯從不恭維別人。」張遼解釋了一下。

    這種「場面話」、「客氣話」、「恭維話」的技巧,呂布在前四十年的人生里是沒學會的。

    現在他去小沛過退休生活,沒有了野心,更沒有學客套話的動力了。

    所以這句話含金量很高。

    河水清且淺,但渡河是一件非常容易讓士兵走散的高難度挑戰。因此前面的人停下了,後面的士兵逐漸地擠在河邊,有各伍的伍長開始清點人數,而後向隊率匯報,一級級地將人數報上來。

    「我聽說過他的英名,」她說道,「所以我才會趁夜趕來。」

    她在這裡屯駐許久,地形熟稔於心,又有黑夜視物如白晝的本事,不趁這個機會打鞠義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盜鈴,難道等著他斷了自己的糧之後再背水一戰嗎?

    河水撞上士兵的腿,迸開了細碎的水花,冷不丁有士兵在河裡跌了一跤,濺起的水花就更大了。

    有同伍的兄弟趕緊將他扶起來,有正在他身邊經過被濺了一身水的沒忍住罵了一句,於是氣急敗壞的倒霉蛋沒顧著擰一擰衣服,上去就推了那人一下。

    水裡的鵝卵石本就圓滑,小心翼翼地走過尚要打兩個趔趄,這麼一推,渾身濕透的倒霉蛋立刻變成兩個了。


    她轉過頭看了一眼,已經有隊率指著他倆,讓人拎上岸,一人給一拳,好在火光忽明忽暗,誰也看不到他倆臉上挨過一拳後臊眉耷眼的模樣。

    ——這是她的士兵,活生生的,有喜怒哀樂的士兵。

    他們追隨她來到兗州,即使她被許攸的營寨阻了腳步,他們也不曾對她有任何怨言,他們當中有許多人已經娶親,有人已為人父,有人臉上已經起了皺紋。

    但他們依舊像孩子信任父母一樣信任她。

    「二千兵士皆已渡河,」她聽到有人這樣問,「冀州軍就在二里之外,將軍,咱們可要結陣?」

    她回過頭,看到身邊的張遼微笑著望向她。

    月光灑在他的臉上和身上,看著與白日也沒有什麼不同,她卻在那一瞬恍惚了一下,好像他這一路的風霜與滄桑都消失了,望向她的,還是那個騎馬於河岸邊,偷偷一腳踹在她的青驄馬上,要她下河游泳的少年將軍。

    「不結陣,」她說,「跟在我後面,一鼓作氣,衝散他們就是。」

    她拎著長劍,走在他們的前面,她的步履並不快,幾乎也沒有發出聲音。

    樹葉的影子落在她的臉上,手上,身上,漸漸將她遮住,她隱在黑夜裡,向著冀州軍而去,她似乎冷得全無溫度,與深秋夜裡的空氣化為了一體。

    可她又是熾熱的,她的眼睛,她的心臟,她手握的劍,都熱得好像隨時要燃燒起來一樣!

    她的劍既輕且快,順著腋下扎進他們的胸腔,一擊而中,拔·出後便是第二人,第二劍!

    他們是著甲的,而她已經失了可為倚仗的神劍,這一點也不錯,但夜色這樣深,他們的動作也不復白日那樣鎮定迅捷,他們倉惶著揮舞手裡的武器,將甲片的接縫處向她展露無遺——如白晝一般!

    她殺死的冀州軍越來越多,他們後退的距離也越來越多,直至她完全地走到了那片被鞠義選為戰場的荒蕪田野里。

    周身再沒有什麼可以遮蔽身形的東西,無數火把將她的臉照亮。

    ——那原來是個人!冀州人這樣訝異地嚷了出來,那不是猛獸,也不是妖物!

    ——可那真的是個人嗎?他一個人,殺了我們那麼多同袍!他竟然還敢大喇喇地站在那裡!

    最前排的士兵這樣狐疑地打量她,卻來不及交頭接耳,更來不及遲疑不前。

    因為她向著他們而去!

    她身後的士兵也向著他們而去!

    那的確不像個人,鞠義想。

    當陸廉的青州軍衝過來時,為首那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身先士卒的武將不是什麼稀罕物,但如她這般的還是世所罕見——她不是跑過來的,不是衝過來的,她是撲過來的!

    這要他怎麼形容呢?那只是個七尺高的年輕人,面目模糊,身形消瘦,那只是一個人啊!

    可當她撲過來時,她好像一隻撲向羊群的大鵬鳥!她的面前擋不住什麼人!她明明是一劍接一劍地刺下去,他的甲士們卻像泥塑一般舉不起藤牌去擋,也拿不住長戟去攔!

    在暗處時,他們捉不住她!到了明處,他們仍然擋不住她!

    那些倒下的士兵甚至喊不出最後一聲哀鳴,只有寂靜的風,影影綽綽的火,以及那些蒼白的,顫抖的,歇斯底里大喊著的人——她只是一個人,卻如千軍萬馬,逼得他們步步後退!

    可她身後確實還有千軍萬馬!

    他們追隨著她的腳步沖了上來,一瞬間就將防線給衝散了!

    他統領的並非什麼流寇山賊,而是最精銳的冀州軍,其中還有他自己的部曲老兵,因此竟然未曾潰散,而是立刻在軍官的組織下重新投入了戰鬥。

    這樣的夜,被這樣的對手突襲,想要結陣是結不成了,但士兵們仍然可以互為倚仗,以伍以什為單位,五六人為一組,並肩作戰,用長·戟攔,用藤牌擋,用環首刀劈,期間不忘記高聲與附近的同袍相互確認位置與距離,雖然無可避免地陷入困境,卻還是撐住了這最危險的一波攻勢。

    「今日方知陸廉勇武,」鞠義喃喃自語,「確乎冠絕天下!」

    「將軍?」

    鞠義整了整自己的腰帶,拎著長戟大踏步向前而去!

    他每一步踩在地上,大地都似乎震顫了一下!

    「兒郎們何在!」

    冀州軍用聲聲咆哮回應了他!

    這是他們的將軍!不輸陸廉的將軍!

    那個魁梧得像熊一樣的武將向她而來了,他身後有滔天的火光,因此顯得身形格外高大,格外有壓迫感。

    他穿著一身在火光熠熠生輝的鐵甲,軀幹與四肢都被甲片所保護,卻並未阻滯到他的腳步。

    這是個真正的武人,有「臨陣斗死」的決心與勇氣的武人,這樣有些魯莽,但毫無疑問,就是有許多名將是靠陣前拼殺而聞名的,尤其當他走向她的時候,在這茫茫黑夜裡,已經被壓著打的冀州軍忽然士氣大振起來!

    她將手中那柄已經有了裂痕的長劍丟掉,換了一柄新的在手上,深吸了一口氣,向著他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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